第五十二章 生子
陆白扉如今肚子大了，太医说不要经常泡澡，于是擦身这种事情就落到越九皋头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该有的反应还是会有。
陆白扉一边往下面看去，一边发问：“要我帮你吗？”
越九皋面不改色的准备帮陆白扉把衣服穿上：“不用。”
“真的不用？”陆白扉按住越九皋手上的动作，将身子倾过去，“已经半年了，你现在不要，过段时间就更没机会了。”
本来已经忍下了，被陆白扉突如起来的倾身击个粉碎。眼睛望了望陆白扉高挺的小腹，吞咽两下再用沙哑的声音道：“那……用手？”
“不然呢？”陆白扉说着，将被子掀开一角，让越九皋上来。
之后就被人抱去泡澡了。
“腥死了。”陆白扉哼着。
越九皋一手护着陆白扉的后腰，一手帮忙刷洗手指，再将下巴垫在陆白扉肩上，得了便宜就卖乖：“白扉今天心情很好啊。”
陆白扉动了下，没挣动，于是懒懒靠在越九皋身上：“看你可怜。”
越九皋无声地笑了笑，将陆白扉抱得更紧了些。
三个月那会孩子闹腾了一次后，剩下的时间都比较舒服。
只有晚上腰疼、腿抽筋这些事情是不是来打扰他一趟，但越九皋往往在陆白扉发觉之前就帮忙将肌肉揉松，陆白扉便也不将这些事放心上。
而太医每每把脉，都说孩子成长的很好。
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会在等满十个月后再出生，却没想到孩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开始折腾。
那天越九皋正好要上朝，于是陆白扉没让人将这件事告诉他。
等他慢慢将朝堂上的事情都解决完，踏进太极殿才知道这件事。
看着陆白扉惨白的脸色，越九皋不知道是心疼还是痛心多一点。将搀扶的宫人推开，一手环在陆白扉腰后，另一手扶着陆白扉。看人面色不好，憋在心头的气也只敢小声发出：“怎么不让人跟我说。”
“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嘛。”陆白扉也是小声回着。
越九皋看了许多医书，也捉着太医问过许多问题，自然知道陆白扉说的不到时候是指现在还处于漫长的前奏阶段。
但饶是还没到关键时候，他都该陪在陆白扉身边的。
越九皋咬咬牙，不舍得凶陆白扉，便瞪了旁边的中庭一眼。
“你也别紧张，现在还好，不怎么痛。”陆白扉安慰道。
“他们这些人毛手毛脚，把你摔了，那才叫痛吗？”
陆白扉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越九皋心里的火气就腾腾的冒。尤其看到陆白扉脸上挂着的汗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还是轻轻用衣袖帮人拭去：“多久了？”
“也就半个时辰吧。”陆白扉无力地说着。
越九皋可没心思再去追究陆白扉口中的时间准不准确，扶着陆白扉在殿里走上两圈后，递了碗蜂蜜水过去。
陆白扉一向是能忍的，走上许久也没吭过声，知道后面还有很久的时间要熬，没有力气接过蜂蜜水，直接将头凑过去。
起码照顾了人七八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越九皋见状，熟练得将碗沿薄薄那层贴到陆白扉的唇上。这时候他也不敢喂陆白扉太多，只是微微的提起一点。
但只有一小口的分量，还是将陆白扉折腾个不轻。
孩子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动着，才咽下的一点水，被一脚踢出了咽喉。
陆白扉一个踉跄，身子被越九皋扶住，蜂蜜水却从嘴角流出，混着唾液，流的满下巴都是，衣服上也沾了星星点点的水渍，好不狼狈。
越九皋心里发痛，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也将陆白扉按着坐在自己大腿上，一边帮人安抚后背，一边还是劝着多喝两口蜜糖水。
但每次都是咽两口，吐一口半出来。
越九皋痛在心里，却仍要一句句劝着。生孩子说不定就是一天一夜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吃点东西垫肚子。
将蜜糖水喝了三分之一后，陆白扉终于是忍不住了，很坚决的摇头拒绝再咽下一口。
那些道理他也懂，但就是吃不下。
在越九皋胸膛贴了好长一会，仿佛缓过了一口劲，才用细碎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吃粥……要咸的……”
御膳房早就准备了几十种容易消化的食物，现在陆白扉要粥，
越九皋也不含糊，取了温热的粥就要喂陆白扉。
虽是陆白扉主动要的，但吃了两口又咽不下去了，摇着头拒绝新的进食，改卧在越九皋怀里闭眼小憩。
这种时候睡觉定然是极不安稳，陆白扉也只是将将闭了一会的眼，又被一阵阵痛意惊醒。
痛意已经很明显了，陆白扉睁开眼后，朝着放粥的地方点了点下巴，越九皋会意，又喂了陆白扉两勺白粥。
来来回回折腾过好几次，陆白扉迷糊倚在越九皋怀里，醒来时候喝两三勺粥，困了又闭眼休息一会，中间还被越九皋护着在殿里走上几圈。
等那碗粥被吃下一半时，距离越九皋踏进太极殿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陆白扉现在后背已经全是汗渍，黏糊糊的，但没有心思去管。
见陆白扉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越九皋又半抱着人在殿里走了一圈。
这一圈走的比先前还要慢上一倍，但是在走到一半时候，陆白扉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身子也控制不住软下去。
幸好越九皋一直注意陆白扉的动作，在陆白扉软下去的那瞬间，环在腰间的手就收紧，直接将陆白扉往身上带。
等陆白扉在他身上靠稳后，越九皋一往下看去，不需要太医说明，他就知道是羊水破了。
陆白扉身体经不起起起伏伏的变化，例如突如其来的起身坐下这些动作，都会导致头晕。越九皋知道这点，所以在把陆白扉抱到床上时候动作都是极轻缓的。
太医检查了一下情况，已经开了五指了，大体还算顺利，但离开满十指还有一段时间。
越九皋看着陆白扉咬牙坚持的表情，心里紧张到窒息，想在外面转上两圈，但是目光又牢牢锁在陆白扉身上。坐立又难安，便站在陆白扉床边跺脚。
“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用毫无底气的声音说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陆白扉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陆白扉的衣服已经从后背湿到了前胸，但是下身的痛让他没法在乎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陆白扉极力忍着，终于又忍不住，吐了声惊叫出来。
太医又看了一次，已经是七指了。
此后的无法压抑的惊呼声，一声一声，像在撕扯越九皋的皮肉。
越九皋想用手臂替代陆白扉咬得发皱的厚帕子，被陆白扉摇头拒绝，于是只能握住陆白扉在颤抖的手臂，他的手臂也在同样颤抖，却妄图借此将力气传递过去。
这个时候陆白扉的痛感显然更尖锐，越九皋能从手掌处传来的激烈的抖动，判断陆白扉是可以稍微休息一会，还有又到了疼痛的时候。
八指了……九指了……
时间过的越来越漫长，而陆白扉的脸色，却和刚到床上时候一样，白到不能再白了。
这时候终于等到太医的一声：“可以用力了！”
被手帕堵住的嘴里，终于迎着分娩时候的阵阵剧痛，不断溢出声声呻吟。
声声啼血，啼的是越九皋心头血。
但是越九皋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得看着，看着陆白扉偶尔痛极了抽搐着往上微抬的身子。
一下一下，越九皋看得难受，又没办法撤开目光。
像是被押在了断头台一样。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陆白扉的身体已经没力气起伏，久到周围太医们都是面色发白。
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时候。
生不下，从艳阳高照时候等到月挂高空，陆白扉在床上的苦苦挣扎没有用处，孩子总是看着要出来又退回去，没有一点要降生的迹象。
陆白扉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着诞下孩子了。
太医问着，要不要借助外力？
意思就是推肚子了。
一鼓作气，生得下就是生得下，生不下就是……
越九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点头，突然从眼睛的缝隙看见陆白扉睁开那双迷离的眼睛，望向自己。
陆白扉让他把手帕拿出来。
颤着手将手帕取出来后，越九皋就将耳朵贴在陆白扉嘴边，听着陆白扉声声含糊的字。
“越九皋……我……原谅你了……”
越九皋将这些话组织成句子后，一个劲摇着头：“不要，我不要。”
又看见陆白扉挂在嘴边，没有一点力气的笑容，也知道如今刻不
容缓，没有给他摇头的时间。
转头对着等待的太医，咬牙将头重重一点。
太医得到命令后，指挥着陆白扉下次用力。
“皇后殿下，臣念三声，等念到……”
这些发生在耳边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虚无缥缈，他唯独能记得的就是陆白扉那就原谅他了。
他还不配被原谅啊。
在越九皋堵着许多话没法道出来的时候，一道嘹亮的哭声划破天际。
但与这孩子一同出来的，还有很多很多的血。
大殿充满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