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没有信心
陆白扉没把越九皋的这番话放在心上：“京城到南方少则一两月，多则四五月，怎么去？”
说着又指了指还没改完的奏折：“连这些都看不完。并且，南方也没什么好玩的，荒芜之地而已。”
“有星星啊。”
闻言陆白扉摇摇头，叹了口气：“晚上的才是最可怕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在南方待着的那些时候，从没有看过星星。白扉到时候陪我去看好不好？”
陆白扉这才想起越九皋也是在南方待过的。
在南方的越九皋、穿甲胄的越九皋，他还没见过呢。
但是陆白扉没有应下来，将手覆在小腹上：“多大人了，还看星星。”
“只要白扉愿意陪我，老了也要看星星。”
陆白扉将头别过去，耳根已经爬满红色，却还是强撑着不暴露出来：“花言巧语。”
随后两人聊了些旁的事情，早早便入睡了。
陆白扉如今已经从那起事中走了出来，常在越九皋身侧亮上一整夜的那盏灯也熄灭了。
但是在夜色昏沉中，越九皋仍然感觉到陆白扉的紧张。
将手悄悄探过去，将陆白扉的手从隆起的小腹上挪开，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陆白扉在害怕。
今天在搪塞去南方的话题，前些日子在避开任何和以后有关系的话题。
越九皋明白，陆白扉是不敢相信他还有以后。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对两人有没有以后，心存惶恐。
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好事都砸到他头上的，但是哪怕只剩几个月，他都应该心存感激。毕竟他已经做错过，上天已经给了他重来一世这样莫大的恩赐了。
紧握住陆白扉的手掌，夜色漫长，但是一觉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十个月很快就会过完。
又过了几天，陆白扉从奏折里抬头，看着桌子边还温热的腊八粥，问起一样在伏案的越九皋：“怎么一直没见小年？”
便连今天的腊八粥也是越九皋吩咐人安排的。
越九皋顿了一顿，问起陆白扉：“你知道小年和慎王有联系吗？”
陆白扉点头：“上一世他去你殿里的事，我听说过。”
以为还要解释一番，没想到陆白扉知道。
陆白扉对上越九皋略微惊讶的眼神，开口解释：“那段时间我一直关注你那边的情况，正好派去的人看见了，告诉了我。”
这样倒是说的通，越九皋想了想，把那天在殿里发生的事和陆白扉详细说了。
“小年很少会来文德殿，我以前没怎么在意这点，直到那天他跟我说他是慎王在我身边安插的人，我才意识到，和政事上有关的一切，他都远远避开。”
“其实他避开的很刻意，以前我只当他是不喜欢聊这些事，没发现这点。”
“那天他难得来文德殿找我，我从没想象过他会带来这种消息。”
“他同我说慎王的军队已经要进入京城了，也跟我说了慎王养兵的地点，又说了很多对不起我的话，然后他拿一直藏在袖里的小刀，刺向了自己。”
“虽然他说了他是慎王的人，但我那时没法接受，等他流了满殿的血，我才想起来要找太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年那天说了很多话，我现在还记得的只有一句。”越九皋说着，朝陆白扉看过去，伸去一双手捏了捏陆白扉脸颊的肉。
等陆白扉抬出疑惑的眼神，越九皋才轻飘飘说一句：“他说我喜欢的是你。”
“巧言令色。”陆白扉一把打掉了越九皋的手。
这是实话。越九皋笑着将手收回，继续说着：“当初是我主张带小年来京城的。当时他犹豫过，我以为他是担心京城和南方太远。”
“其实他挺认可你当帝王的。”陆白扉插嘴道，“我有一回听小年夸你是个好帝王。他一向喜形于色，我想不会是骗人。”
“我想也是。”越九皋道：“要不也不会在殿前自刎了。不过还是我害得他陷入这样一个两难局面的，后来跟他说可以送他出宫，找一个他喜欢的地方长久住着，但是他没答应。”
“既然是慎王的人，心里自然会有顾忌。”陆白扉道。
越九皋也应和了这话：“嗯。你离开的时候，他来劝我。但是我将他和慎王的关系挑到了
明面上。”
“难怪。”陆白扉明白了来龙去脉，一边看向窗外，白云积着，看起来是要下雪，转而又问起宫宴的事情。
除夕的宫宴一般会提前一两个月准备，但这次因为他，前两天才开始准备。
“每年宫宴都那样，照葫芦画瓢，用不上多少时间。”
说着越九皋叹了口气，打量了陆白扉的小腹：“但是一个月专门制作一件衣裳是来不及的，如今的身量又穿不下去年的衣服了，只能让人挑些旧衣裳改改。”
陆白扉见状也垂眼看向自己小腹，喃喃算着：“如果是中秋那天，现在也应该要四个月了。”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将眼神移向越九皋，“再过上一段时间，就没法反悔了。”
“不会反悔。”越九皋隔着衣裳，印了个吻在小腹上。
腊八过后的第三天，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仅仅从殿里往外面看去，都可以看出如今天地是一样的白。
“出去瞧瞧吧。”
越九皋见陆白扉看得出神，提议道。
陆白扉摇了摇头。
自打见红后，陆白扉便变成谨慎到畏惧的地步。不需要越九皋提醒，陆白扉自己会将讨厌的鸡蛋吃的干干净净，会勉强自己吃下整整一碗饭，会在看了一会书之后休息，以及会逼着自己不要出去外面、不要吹风。
越九皋是不愿意看见陆白扉留心那么多的。
他更愿意陆白扉还是孕初的模样，尽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么需要留心的事情交给他，他来提醒就好。
但是显然回不到那个模样了。
“走吧，出去看看。”
见陆白扉收回目光后，仍然抑制不住想往外看去的眼神，越九皋直接过去抱起陆白扉，往外面走去。
“我陪着你，有什么害怕的。”
陆白扉动作僵硬了一会，最后还是妥协着，用手抓着越九皋的衣襟。
这种不安全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越九皋只打算带他到殿外看看。才跨出门槛，陆白扉双脚就踩在了白雪上。
越九皋将陆白扉放到地上后，手却没有离开，横在陆白扉的腰间虚虚揽着。
“走两圈吧。”
陆白扉点点头，小心翼翼避开可能沾湿鞋子的地方。
越九皋失笑：“天寒地冻，雪没这么容易化。”再加上鞋是用上好的绸缎制的，里面塞了厚厚的皮毛，还穿着棉袜，便是化了寒气也很难侵入里面。
越九皋饶有兴致地欣赏一会陆白扉强逼出来的小心，才慢慢戳穿事实：“别装了，你要是能避开积雪，我也不至于给你套上三层狐皮了。”
他带陆白扉出来也不是想看这副模样的：“便是看在狐狸皮的份上，咱好好走两圈吧。”
这样的走路确实很累，陆白扉停下脚步，看着鞋下的雪被捻碎，但是没有濡湿鞋子，犹豫着点头。
腊月天寒，越九皋也没让陆白扉多走，说是两圈就是两圈。
等逛完回来，也不知道越九皋是什么时候吩咐摆了张躺椅在门口处，既方便看雪，也不需要担心招惹到外面的寒意。
扶陆白扉到躺椅上后，越九皋一边帮陆白扉揉着小腿，一边聊着外面的风景：“下这么大的雪，从高处往下看一定很壮观。”
陆白扉点头，接道：“摘星楼那里就很好看。又是将近年关，估计又摆上红灯笼了。”
“要去一趟吗？”陆白扉格外青睐摘星楼，越九皋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力气，走走歇歇，应该是能走到摘星楼顶的。
但陆白扉多半不会采纳这个提议。
意料之中陆白扉摇了摇头：“下次吧，我现在不想折腾。”
越九皋也没在摘星楼上面纠缠，心里清楚去那儿会把陆白扉累的够呛：“那好，下次吧。不过明年未必能赶上这么大的雪了。”
忽而陆白扉的小腿紧绷起来，一直帮人揉着腿，越九皋很快就发觉了这点。
“赶不上也没关系。”陆白扉将失落藏得很深，但仍没躲过越九皋的眼神。
越九皋很快明白陆白扉的失落来自于哪里。
陆白扉没有信心能平安生下孩子，因此并不愿意聊以后这个话题。
而他们刚不小心碰到了这点。
心口忽而一阵疼痛，勉强摆出个笑对着人，在提不提以后里纠结了一瞬，最后聊起了宫宴的
事。
“宫宴的菜色大多是些荤腥，到时候弄些清淡的菜色给你吧。”
这件事其实早早就安排下去，一时间找不出别的，就拿出来和陆白扉说了。
孩子现在已经安分了，反胃的情况许久不见，因此陆白扉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安排，点点头算知道了。
两人闲闲聊着。
一晃眼，就到了除夕。
“为什么是红色衣服？”
陆白扉看着面前红得张扬的衣裳，充满不解的望向越九皋。
越九皋面不改色道：“只有这件衣服适合。”
这话不可信。
他们聊过宫宴的事情，但陆白扉对衣服不感兴趣，没问过，越九皋也没主动提起过。
无奈的叹一口气，冲越九皋道：“替我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