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饿了
小孩子的精力,旺盛时像怎么都用不完,一旦累了,眨眼就睡着了。
将乐生安置在床上,吩咐了人进来照顾,越九皋伸了伸懒腰,牵住陆白扉的手:“走吧,陪我批奏折。”
陆白扉没挣开,跟着去了殿里。
一如往常,越九皋在批奏折,他坐在另一边,百无聊赖翻着书。
越九皋因为乐生回来的事情激动了好几天,如今乐生回来了,激动感还没过去,看过几本奏折后,又傻笑着跑到陆白扉身边,什么也没说,就是看着陆白扉。
“傻了吗?”
陆白扉眼皮也不抬一下,精准地卷起手里的书本往越九皋头上砸去,动作行云流水,倒不像第一次做这事。
“白扉,乐生长的好像你。”
书本砸来,越九皋躲也不躲一下,仍是直直望着陆白扉。
明明是像你多一点。陆白扉心里边想着,一样喜欢乱七八糟的颜色,一样玩着幼稚的数石子。
但这些话没说,举起书本又往越九皋头上砸了几下,才指了指桌上堆积的奏折。
“不是说等乐生回来就批阅吗?现在回来了,怎么不动?”
“反正也没什么大事。”越九皋头也不扭一下,“河东的事情安排好了,剩下没什么值得看的。”
“让你重活一世,是叫你不理朝政吗?”
陆白扉翻了个身,背对着越九皋看起书来。
勤政这一点陆白扉并不怎么担心,上辈子越九皋是个工作狂,从早上执笔一直到晚上是常有的事。这辈子虽然经常在他身边打转,但铭在心上的政事不是要消就能消的。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越九皋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又捏起笔来了。
这一次是真的开始批阅奏折了。
十月初的风还不算冷,窗户便大敞着,任由秋风刮进来。陆白扉懒懒的将书页翻到下一面,风从指缝钻进来,横在手指与书页之间,猛的发力,书页便从两指中挣脱出来,被风翻回了原来那面。
而后风还在喧嚣,吹散了案上的菊花花瓣,也将书页往回翻了好些页。
陆白扉没和这风对峙。
等风停歇了,再将书拨弄回先前那页时候,眼神不小心从书页里漏了出来,正好看见越九歌伏案凝神的模样。
和风一起进来的还有午后的太阳,照到越九皋面上的不是线条分明的光,而是淡淡的金黄色敷在面上,将凛厉的面上轮廓渲染柔和几分。连带着墨黑的像剑一样锋利的眼神,看着也柔和了不少。
愣愣看了一会,陆白扉才慌张得将目光收回。
但是已经看不进书了,满脑子只剩下刚看到的越九皋的模样。
再悄悄挪开书本看人一眼,依然还维持着伏案的动作。
将越九皋的面容刻得更仔细些,陆白扉这才满足的往一边侧过身,继续抱着书看。
风又轻轻泛起,案上的菊花掉下许多黄金瓣。
书本密密麻麻的字逐渐模糊起来,陆白扉将身上的薄毯拉上了些,再将目光放回书页里,只见字迹都变成了模糊的黑,其后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不由反抗的盖住了眼瞳。
握书的手也渐渐乏力,轻轻的,书页盖在了眼睛上方。
等越九皋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时,正好就看见陆白扉这副熟睡的模样。
先过去将窗户合上,外边的大好风光,都被厚实的纱帘盖住。大殿的金雕玉砌失去光照渲染,都化作昏沉沉一片。
再走过去,将书本取开,被挡住的一半面容便毫无阻碍的出现在眼前。
他见过很多次陆白扉的睡容,累极之后的睡容,安恬的睡容,等等都见过,但仍然每一次都控制不住地在这样的面容下驻足,这次也是一样。
火辣的眼光,毫不留情地将睡容刎过一遍又一遍。
只有在陆白扉熟睡的时候,他才敢用这样赤裸的眼光打量着人。
牢牢的看着,牢牢的盯着。
第一次失去陆白扉的时候,他没心情想当时是后悔还是懊恼,甚至还好好没体会失去的痛苦就品尝到失而复得的欣喜。等睁开眼发现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好好补偿这个人,爱着这个人。
第二次失去陆白扉的时候,他疯的像一个人,一个魂魄坍塌肉体还弥留在世上的人。
那半年的事情像一场梦发生,但有时候他又分不
清楚,是那半年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是一场梦。
将陆白扉额际的碎发拨到耳后,羽翼颤了几下,却没睁开。
陆白扉和乐生很像,尤其是熟睡的模样。
总是将眼睛闭得很紧,紧到额心仿佛微微蹙起,轻轻用手抚过面容,长长的睫毛连颤动的频率都是一样。
最像的还是面颊,都是一样的瘦。尤其是陆白扉。
越九皋用指腹轻点了点陆白扉的脸颊肉,很薄的一层,但这薄薄的一层,还是这一个多月才养回来的。
两次了,他失去这个人两次了。
轻轻捏了捏陆白扉的鼻尖,看着陆白扉微微挣扎的动作,一双眼睛却丝毫没有笑意,只有无限的后怕。
他绝不会允许这个人从自己眼前再次消失。
等陆白扉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周围昏沉一片。
打量了几圈周围,最后看见挪到窗边批奏折的越九皋。
只有一隙的光能从窗外进入殿里,正好足够照亮越九皋所在的那小块地方。
“睡醒了?”
在陆白扉将目光往那块地方投去的时候,越九皋也正好抬起头来。
陆白扉懒懒地“嗯”了声,微微挪动身子,朝着越九皋的方向说一句:“渴了。”
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使唤人。
越九皋无奈的笑笑,手里的动作却很快,将笔扔下,走到陆白扉身边拿起茶盏。
茶盏里的水一向都是刚好的温度。
“最近越来越懒了。”
评价一句后,先扶着陆白扉的腰半搀起人,才将茶盖取开,将茶水贴近睡了一个中午,变得有些干裂的嘴唇。
然后陆白扉就将茶盏从越九皋手里夺过,自己捧着喝了两口才还回给人。
“什么时辰了?”
陆白扉一觉醒来周围都是昏沉沉的,只有一点光在另一边,看不出什么时候,便问越九皋。
“申正时候。”越九皋回了时间,又问陆白扉要不要吃饭。
这个时候吃晚膳虽然早了些,但由于两人早午膳是并在一起,也吃的较早,现在也是饿的时候了。
陆白扉想了一会,点了头,越九皋就叫人准备晚膳。
等待用膳的间隙,两人又去了乐生那儿。
乐生还在睡觉。
“生儿真是像极了你,一睡就是一整天。”
越九皋捏着乐生的脸对陆白扉道。
陆白扉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说他只是这几天贪睡。过去轻打了越九皋手背一掌,道:“你别把他弄醒了。”
仗着手里捏的是乐生的肉,陆白扉不敢用力打自己,越九皋用指腹将乐生的面皮按出个凹形,“醒了就更好了,可以一块玩。”
“哪有把人闹醒了一块玩的道理。”陆白扉看不过去,瞅准时机,在越九皋准备又换回掐脸蛋的动作时候将自己的手挤入中间。
手代替乐生的脸,被越九皋握在掌心。
“白扉这么主动啊。”
越九皋像捏乐生脸蛋一样,捏了捏陆白扉掌心的肉。
陆白扉白了越九皋一眼,言语里尽是嫌弃:“饿傻了吗?”
说着就要将手从越九皋的掌心抽出,试了两下,反而被攥得更紧。
“对啊,饿傻了。”
越九皋顺着杆子往上爬,将另一只手覆在陆白扉手上,两掌并拢,牢牢将五指圈住,“这都一个多月了……”
陆白扉见自己的意思被人曲解,狠狠瞪了越九皋一眼,不打算管他的胡话:“我要去用膳。”
手没法挣脱,便试图卯足劲往外面走,顺便也能将后面这个牛皮膏药扯到殿外。
但是这个牛皮膏药不仅粘住了他,还粘住了地。
往外边冲的劲头被黏在手掌的力气往后边拽,陆白扉始料不及,双脚虚虚沾到了地上,紧接着就是踉跄得往后退。
心里还惦记着乐生正在睡觉,没敢呼叫出声,换作加重的喘气声。
在背后攥着手的力气在这个时候忽然消失了,脚上也没地方使力,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这时一只手攀到了腰上,紧紧一箍,遏止住倒下的动作。
后脑枕到了胸膛,原先空闲的手下意识攀在环在腰间的手臂上。
再之后肩膀一重。
陆白扉侧过
头去看,越九皋将下巴垫在自个的肩膀上,只呢喃了两个字:“白扉……”
低头呼出的热气顺着衣服的缝隙溜进里面,激得身子不自主得一阵颤栗。
攀住腰间手臂的五指局促得抠了抠衣裳。
从越九皋鼻翼呼出的热流一下一下得流淌着。
陆白扉咬了咬唇。
“可以……”
吐了两个音出来。
箍在腰间的手臂突然圈得更紧,陆白扉倒吸一口冷气,忙将手移过去,试图将手臂和腰拉开一点缝隙。
陆白扉将头压低,顿了两息,将没说出的话补足:“可以不要现在吗?”
喷在颈间的热流似乎急促了几分,陆白扉的注意力无法从颈间的温热睁开,眼睛却紧紧盯着腰间的手。
等了两息,终于等来了一声充满失落的“好”。
陆白扉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