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要见面了
“有什么好摸的？”
陆白扉提了提脚，没能将脚碗从越九皋的手下拯救出来。
回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今天早上太医刚来将绷带摘掉，闷久了的白玉才见着天光，便落入越九皋的手掌里，摩挲了一个早上。
“凌波玉足，叫孤爱不释手。”
越九皋一手攥着腕子，另一手捧着奏折，很悠闲的用朱笔在上面圈点了一下。
陆白扉在另一侧翻了个白眼，顾自看起书来。
相处一个月下来，陆白扉已经不像前两三天总拎些话出来呛越九皋，因为每每都会被堵回来，有时没堵回来，看着越九皋仍然是悠游自在的样子，看着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于是后来便变成了现在这样，任由越九皋上下其手，也懒得多说一词。
见陆白扉不愿多言，越九皋便提了另一件事。
“生儿大概还有十来天就回到了。”
脚腕的肌肉紧绷起来，传出的话却是淡淡的“嗯”。
越九皋看在眼底，却没点破，又问起平明的事情来。
“当真不用叫平明回来吗？”
平明那天与乐生是分道离宫的，离开后所往的方向也不同，越九皋两边都派了人监视，其中平明是在距离京畿不远的一处城镇落脚。
陆白扉原本是安排平明往更远点的地方去，远离天子脚下。平明没有家人，更没有故乡，而最后没听陆白扉吩咐，在附近安家显然是不放心自己的主子。
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是很容易就吹到周围地区的，比如皇后消失了，皇后又回来了。
但是这种消息一开始就被莫问封锁了，莫问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竟然远远大于皇帝消沉的消息。
所以据回报的人说，平明已经连骂半年他越九皋能闹腾，城里内外都是他一个人的信息。
陆白扉回来后越九皋就有闲情逸致，问了在外边是怎么传浑浑噩噩时候的自己，得到的说法可谓天花乱坠，连神仙妖魔都出现在上边。但问起皇后，却没什么有趣的说法。那些写故事的人还是唱着以前的故事。
“我一个人给自己悲哀还不够，还要多加个人吗？”
陆白扉捧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
闻声越九皋用力地揪起块滑脂，脚腕一紧，等手松开时已经画了圈粉霞在上面。
“随便你怎么在心里唱衰，反正你逃不开这儿。”
重获了一瞬脚部的自由，陆白扉往越九皋身上蹬过去，但没因越九皋的动作生气，说话还是淡淡的：“对啊我逃不开，你也没必要时刻监视。”
才一句话的工夫，脚腕又被制住，啧了一声，陆白扉又道：“早朝也不用上，你这个皇帝当的舒坦。”
“这不是都按你的吩咐做了吗。”
说的吩咐自然是那天陆白扉在信上留下的内容。
一个月上一次朝本是因为当初精神浑噩，实在无力支撑一天一次的疲劳，却让他尝到了甜头，如今有精神办公了，也不愿意改。
再仗着知晓这些年会发生的事情，提前做了布局，更是有恃无恐。
陆白扉撇了撇嘴，继续看起书来。
一晃过了十天，陆平生一批人，紧赶慢赶终于入了京城。
只是因为进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与陆白扉商量一番，定了明日再叫人入宫。
纵然陆白扉强行不让思念与欣喜在面上展露，但这种心情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的。
撑了一整天的不在意，夜里终于是撑不住，开始不断辗转睡姿。
“明明就很想生儿，叫他们赶路，你又不肯。”
越九皋收紧手臂，牢牢抱住怀里不安分的人。他也一样没有睡意，生儿是他的孩子，从前世到现在，这也即将是他第一次和孩子见面
闻见声音的陆白扉身形稍微一顿，将不安分的动作停下，过了会也是想清了，这出不在意的戏实在错漏百出，他日日夜夜都在等待这一天，枕边的人只是不说破而已。
现在心底的期盼终于倾泻出来。
“生儿出生就孱弱，替我接生的人说，生儿的哭声比一般的孩儿要弱得多。后来又没给他什么药物滋养，实在不敢叫他连夜奔波。”
听见这话越九皋一如预料的心口一痛。他不怕陆白扉往他身上打、骂，最怕陆白扉这种看着是抱怨他自己的话，虽是无意，也确实
是把刀子，磨着越九皋的胸膛。
这是他活该受的。
在心里已经数百次练习，当听见陆白扉这种双面刀的话时，要忍下心头的痛，柔下来的安抚人。但就像陆白扉没法坚持藏下心底的希翼，他也没法真把自己演得无动于衷。
强行安抚几句后，越九皋也坦诚相对。
“如果不是顾忌你身子弱，那时我就想自己骑马往那边去。上辈子直到最后才知道生儿存在，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面。”
说着越九皋叹了口气，心里也开始发痛，若不是他上一世处处猜忌，孩子和白扉，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顿了片刻，陆白扉想到一点疑惑的地方：“我好像没有说过，乐生是你的孩子吧？”
“那还能是谁的。”越九皋愣了下，低着声音反问。
从上一世那晚，那一句话，他就莫名相信乐生是他的孩子，直到后来与陆白扉聊起乐生，他都是站在自己孩子的角度上说话。
如今陆白扉发出这个疑惑，也不会让他对孩子是否是他的血脉产生怀疑。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陆白扉让不让乐生认他这个父皇。
毕竟在上一世，孩子从出生，到大约四岁，他都是不晓得乐生存在的。并且乐生姓陆，仿佛在明晃晃告诉他，陆白扉一开始不打算让他和这孩子有联系。
听见越九皋的反问，陆白扉也是翻了个身，不想说下去。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是越九皋的还能是谁的。
越九皋心里还在想着陆白扉允不允许孩子认他的事，见陆白扉不语，又补上句话，“你是我的皇后，孩子不管是谁的，也不管姓什么，都是孤的皇子。”
见越九皋明明是耳边私语，却带着一言九鼎的郑重，陆白扉有些惊讶。那天在同越九皋说孩子名字时，虽然是刻意点了陆字出来，但是听见越九皋这声“不管姓什么”，轻飘飘的承诺，仿佛真不在意一样。
“那悠悠众口，你不堵？”
“有什么好堵的。”
越九皋笑道。
百姓安家乐业，国家鼎盛，在皇位之上的这些作为，他自认已经无愧了。
“你不是要认回他吗？”
陆白扉仍在问着。
“对啊，要是你同意，我自然认回他啊。”
“那万一他日后对皇位心怀不轨……”
陆白扉继续问着，终于问到越九皋一头雾水：“哪来心怀不轨，他是嫡长子，理应继承皇位。”
见越九皋没明情况，陆白扉缩了缩身子，将话头挑明了：“你要认回他，届时还是按国姓吧。”
“为什么？”越九皋又重复了一遍原先的话：“我不怕悠悠众口。”
等了会没有回复，越九皋小心地问上一句：“白扉你怕？”
仍然没有回复，越九皋于是自己在心头想着，过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是想明白了：“这确实可能对生儿不利。既然白扉愿意，那到时候公示，便改作越姓。”
见越九皋越想越多，陆白扉终于出声解释。
“我说过，陆家的人不会染指皇位，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一席话落，越九皋终于明白陆白扉的意思。
他可以不管列祖列宗，不管黎明百姓，叫陆乐生登上皇位，但是陆白扉不能愧对父母祖辈，也不能愧对名号上的陆字。
歇过几息后，越九皋小心翼翼地试探：“白扉……舍得？”
陆白扉拉紧了被子，将整个头埋住，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他流着皇室的血脉，我不该不舍。”
越九皋“噢”了一声，看了眼融在黑夜中的人。
微微蜷缩的身子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就是这个人，哪怕自己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仍然在一步步退让。
两臂收紧，将人抱得更紧，用下巴尖抵着瘦肩，吞吐的气息呼在陆白扉耳边：“好，改姓越，不过要在你原谅我之后。”
这句话也算越九皋的退让了。
陆白扉思付了一下，在黑夜中点了下颔。
其后再无话。
但只消停一会。
重生到现在，日盼夜盼，越九皋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和他的孩子见面，这最后一晚竟然比那些日夜加起来都要漫长。
他现在就想见到孩子。
明
明孩子已经在京城了。
心里面这样想着，渐渐发觉自己的脸上似乎在发烫，急促起来的鼻翼翕动呼出的气体也在发烫。
长久维持一个睡姿总觉得身子僵硬起来，想翻个身，又顾忌怀里的人，于是将翻身的动作打消。
但是怀里的人也出现细碎的动作变化。
“白扉？”
越九皋小声地开口。
很快得了声清脆的“嗯”。
“我们过去吧。过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这次的回复需要等上一会，但只是几息时间，陆白扉回了句“好”。
其实他们早就等不及了。
他们的孩子明明就在京城，明明离他们那么近，为什么还要等上整整一晚呢？
两人动作很快的更换衣服，走上马车之前，还看见天边明月高悬。
紧接着，侍从挥起马鞭，一声长长的马鸣，在更深露重时候盘旋在皇宫，咯吱转动的车轮声，朝着朱门方向传去。
这其实对他们来说，都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与孩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