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点点的好
养伤要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时时拘着陆白扉在殿里。
虽然提议时陆白扉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但越九皋还是将人背在身后,在皇宫四处逛着。
“咯得我难受。”
陆白扉抱怨越九皋肩膀太瘦,随着走路的起伏,撞得下巴颏子发痛。
越九皋心里发笑,也不知道是谁在趴上来时百般挑刺,趴到后背又立马将下巴尖垫在自己肩膀这,如今又开始嫌弃肩膀不够软了。
撑在陆白扉大腿上的手臂猛然往上抬起,陆白扉猝不及防遭遇一次半悬空,一声“诶”还没说完,下巴重重磕到了肩膀的骨头上。
两人同时“嘶”了一声。
陆白扉连忙把环住越九皋脖颈的手抽回来揉着自己下巴,抽空又砸了拳到越九皋肩膀上:“一点也不稳,就这还要背我。”说着又用另一条没受伤的腿踢了踢越九皋的膝盖。
见陆白扉将两臂撤走,随即有些后仰的倾向,越九皋连忙弯下了腰防止摔下来,而后连吃了两击。
都是用了力气的。
小声得吸了口冷气,掂了掂掌心上捏着的几两软肉,做着轻轻拍打的动作:“这么闹腾,跟个孩子似的。”
“谁像孩子了。”陆白扉闻言不乐意了,嘀咕了一声,咬定越九皋不敢拿他怎么样,又连捶了后肩几下。
正准备再在肩膀上补上一拳,忽而支撑着他身躯的手掌一松,捏成拳头的手还没落下,先是整个身子笔直得下坠。
没想到这人竟真敢放手。
但是还没来得及在空中做出徒劳的扑腾,一条手臂卡在他膝弯,另一条手臂着环住了腰。
陆白扉握着拳的手还是悬在半空,如今已经落不下去了。
越九皋的脸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清脸颊上的绒毛,可以数清睫毛的根数,可以清楚得看见这双眼睛里倒映出的他的模样,并且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呼吸是交织缠绵在一起的。
以及可以看见,越九皋原本干裂像旱地的嘴唇,如今只剩像是宣纸般的浅痕。
上一次注意到这个嘴唇,还是在京城相遇那一晚。短短几天,这个发白的唇瓣就已经生出了血色,并且比以前还要水润。
看起来很软。
陆白扉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慢慢往那瓣檀唇靠近。
很近了,缠绵的鼻息更加炽热了,两瓣柔软仿佛贴合在一起了……
陆白扉猛然后退。
锣鼓大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他才后知后觉刚才在做什么。
他没忍住。
这人明明才给他几天好颜色,怎么这次,比先前还要容易放下界限呢,比之前还要容易就沦陷进去呢。
陆白扉心里无限后怕,后怕之余又有些遗憾。
刚才好像贴到了……又好像没有……
但没来得及等他回味刚才是贴到还是没贴到,那条环着腰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肩上,再是托着后脑勺的力气,将香艳送入了越九皋口中。
这下不仅是呼吸交织了,也不用想是贴到还是没贴到了。
湿热在他的口腔里横冲直撞,而他如过往很多次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得等待赦免。
等越九皋终于大发慈悲将嘴唇的使用权还回给陆白扉时,陆白扉的脸已经红遍了。
一半是闷的,另一半是羞的。
而越九皋的脸也是红的,但大半是因为陆白扉主动递来的那个吻,害他激动得脸色发红。
当陆白扉突然中止原先的吻时,越九皋其实脑子还没清醒,但是手上的动作比脑子要快,先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如今虽是一吻完毕,但心里的激动是分文不减,看着陆白扉通红的脸色,道了声“白扉”,之后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什么都想说,比如终于愿意接受一点点了,比如真的很高兴,但是一句也没说出口。
在脑海里纠结了很久,说出口的仅仅是一句简单的描述:“白扉,你的脸在发烫。”
一句话惹得本来就红的脸又红上了几分,原先是通红,如今是红透了,仿佛除了表现在外的红,连带着剖开面皮好几层都会是红色。
陆白扉当然知道自己在发烫,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但被挑破,他只想远远躲着人,可他如今全赖这个人的支撑,哪儿能让他躲呢。
自
己怕是在殿里面闷傻了吧,刚才才主动凑上去。
陆白扉羞愧地低头想着,想把通红的脸埋得低低的。
然后他突然一个激灵,顾不得羞愧,只是头脑空白一片,唯独在体会耳畔温热的地方有着清晰的知觉。
越九皋将他的耳垂含入口中,并反复用嘴唇挑逗,用牙齿摩挲。
他的耳朵也开始发烫了。
他的耳朵仿佛就要被越九皋嘴里的温度融化,化作鲜艳的红血,滑进越九皋炽热的口腔,一滴一滴得被吞进去,直到他整张脸上的红热都被越九皋吞咽下腹。
羞愧,无限的羞愧。
他当时为什么就忍不住要凑上去呢。
涌出的泪水也是烫的,从火热的脸颊滑下,一粒一粒掉到衣襟上。
“怎么又哭了?”
许是实在懊恼,连这人什么时候放开自己的耳垂都不知道。
越九皋原本也是看着陆白扉从面庞红到耳垂,看见耳垂那艳红的一点,心头一动,就含进了嘴里。
没想到一抬头,看见的竟是陆白扉正在哭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但是从湿了一片的衣服上看过去,大概是好一会了。并且眼泪不见止,仍然在大滴大滴的流。
如此委屈的模样,让越九皋心头一痛。
他来不及想是自己又哪儿做错了,先是伸一只手要替陆白扉擦去脸上的泪痕,但是才挪了一点又意识到他如今正抱着陆白扉,两手不能乱动。
手忙脚乱一阵折腾后,才让暂时神离的陆白扉用一只脚踮在地上,剩下大半的重量都由一条手臂支撑,另一个空闲出来的手,忙给陆白扉拭去脸上的水渍。
“白扉我错了,别哭了,是我错了,你快打我,骂我,别和自己过不去……”
认错也认得乱七八糟,甚至不知道错在哪儿,总之先认下。
过了一会,陆白扉突然就埋进他的怀里,那只攥成拳头的手终于落了下来,软绵绵得砸在越九皋身上,还有含着哭腔的糯音:“你又戏弄我,总是戏弄我!”
越九皋暂且不明白陆白扉口里的戏弄是从何而来,但也认下来,那些软绵绵的拳也一并受着。
见人的脸都贴在自己胸口,那原本用来擦泪的手自然就空闲下来,变成与另一只手一块,牢牢圈住陆白扉。
“是我做的不好,该罚、该打。”
等陆白扉的泪水止住后,两人已经坐到了一个亭子上。
亭子另一边环着池塘,里面锦鲤成群。
夏天的时候这儿会布满荷花,但是现在已经是秋天,并且就算有荷花,两人大概都不会有赏花的兴致。
好不容易安抚好陆白扉,结果陆白扉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又像以前那样将自己推得远远的。
越九皋怀念了一瞬刚才在自己怀里的乖巧模样,然后又问陆白扉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哭泣。
陆白扉自然没说。
本来就是因为后悔和羞愧惹来的哭泣,才走出来,又要他说一遍,怎么说得出口啊。
陆白扉咬着牙狠狠摇了下头,将头一扭,看向亭外,也不知道满池的锦鲤能看见几条。
越九皋看人当真不愿意说,又怕逼狠,害人再哭一次。
这一连几天,面前的人哭了不知道多少回,次次都哭的凶极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不打算转过头来的背景,暗付着要不要靠近一点点。
但他刚起身,还没靠近,陆白扉就指着池塘里的锦鲤说:“我今晚要吃鱼。”
越九皋“啊”了声,疑惑的看向陆白扉指着的方向,很直白的道了句:“这的鱼肉不好吃吧?”
听见这样的回答,陆白扉终于绷不住得回过身,很鄙夷得看了越九皋一眼,随后一声不发得将头掉转回去。
这下越九皋也意识到了,这儿哪有他说话的立场。
将外衣脱下,越九皋问了句陆白扉要哪条,得了句“随便”的回答,便跳入了池塘中。
其实越九皋的水性很好,抓鱼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他,但是想到陆白扉刚才莫名其妙的落泪,认定陆白扉心里并不高兴,便在水里多扑腾了几下,以此博人一笑,才慢悠悠抓了条鱼爬出水面。
“白扉你看,这条鱼怎么样?”
手里捏着的,大片金粉融在通黑身子中的鲤鱼正扑腾着鱼尾。
“就它吧。”
陆白扉看了有一会,才恍惚得回答,言语里没什么情绪,倒好像不在乎这条鱼是什么模样。
越九皋当然也不指望一条鱼能让人很高兴。
走过去捡起刚脱下的外衣,撕开一方布,先将鱼包住交给陆白扉。
“待会要拜托你拿一下了。”
陆白扉接过了鱼,鱼整整包了两层布,捧在掌心的时候并不觉得冷。
但在贴上越九皋的后背时,单薄的衣服就包不住水了,冻了陆白扉一个激灵。
再是回宫的路上,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们是迎风而走,大多的风都是先打在越九皋身上,等刮到他身上时已经柔了许多。
越九皋还是回头冲他说了句风大,叫他将脸埋好。
依言而做后,为数不多打在他身上的风更少了。
这人总是这样,将打一巴掌再给个蜜枣的手段用的炉火纯青。
以前是,现在更是。
叫他天大的恨意,终究只要一点点的好,天平就将喜欢的那侧倾斜。
成王败寇。
从一开始他就毫无胜算。
他偏偏是给个蜜枣就忘了痛的人。
捏着锦鲤的手在发抖,从后肩传出的声音并不是很愉快。
“越九皋,我今晚不想吃鱼了,我要喝姜汤。”
他还得感谢越九皋浑身湿透了,这样从眼睛滚出的泪水将衣服濡透,越九皋也不会知道他还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