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监视慎王
看着仍在睡梦中的陆白扉,春笋般的面庞下,新生婴儿的纯净无害。
昨晚是酒意作祟,等人醒来,指不定又变回那只长得利爪的鹰了。
越九皋看着,不由自主的伸出一指,在脸颊上戳了个小涟漪,换来陆白扉埋得更深的头。
为国为民吗……
越九皋信,但这不是全部。
在宫变的前一天,年春去找过他,信誓旦旦地说着他喜欢陆白扉,陆白扉也喜欢他。
他当时还嗤之以鼻,一天后,就是后悔莫及。
年春去在这方面的认识,也许真的比他要深刻。
“起床了。”
太阳悄悄从开了一缝的窗牖溜进来,照在昨夜胡乱丢掷的金簪珠钗上,溜着雨珠的金光,织成细密的金缕衣。
陆白扉睡梦还香,越九皋掐着人软鼻,硬生生将人唤醒。
“别弄我。”
陆白扉撑着惺忪的眼,睁开一缝,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直接挥了一掌把捏着鼻头的手打掉,转眼又似乎要睡了过去。
脾气还挺大。
越九皋看着自己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红痕,低低溢出道笑,忽而一阵被衾翻涌,传来陆白扉的惊呼。
“越九皋你放我下来!”
“不放。”
越九皋将陆白扉顶在肩上,顺便打了好几下屁股。
清越的声音在寝殿传荡,怕是内外人都听了个透。陆白扉羞红了脸,怕再挨几次,也不敢挣扎,只低声地骂着“禽兽”、“野哉”一类的话。
等洗漱更衣完,陆白扉的气才消了。
捧着避子汤喝了半腹,陆白扉后知后觉今儿的味道与往常不一样。
“混了醒酒汤在里面。”越九皋拿着一把新摘的梅枝,细细地裁着,“明明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喝完就耍性子。”
“你胡说的事,我醉了也不会耍疯。”
“是么?”越九皋停了手里的动作,直勾勾看着陆白扉。
陆白扉在床上熟睡时确实很乖,收了所有利爪,任人索取。但是在摘星楼上刨明心迹的一席话……可不像是清醒时候的他会说出口的。
陆白扉被越九皋盯着慌,不自主也开始回忆昨晚有没有做过分的事。
想着想着也还是想到在椒房发生的事情,手上推了一把越九皋,嘴里将所有事也推给了越九皋:“那些事……赖你。”
“赖我么?”越九皋笑着复述陆白扉的话,又准备着打理花枝儿,眼神却往陆白扉那边飘,“可在摘星楼上……”
点到即止。
越九皋克制着摆出寻常的表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白扉逐渐变得同手里梅花一般红艳的脸蛋。
陆白扉想起来了,在摘星楼上的那席话。
什么信我……什么一心为民为国……
现在想起来,只有无穷尽的羞愧。
“这些话可不是我教你说的。”
偏巧还凑过来补上这一句。陆白扉咬着唇,在越九皋时刻不离的玩味眼神里,挖出“酒后胡言”四个字。
“刚才还说没醉,现在又说酒后胡言,我该信哪个呢?”
贝齿咬了又松,松了又咬,最后找出不什么话,陆白扉甩了句“你爱信哪个信哪个”,便抱了本书,躲在一角翻起书页。
缩在角落的结果便是,所有的退路都被越九皋的身子挡住。
“你干嘛!”
“越九皋——现在是白天——”
折腾了一会,但其实什么也没做,毕竟陆白扉现在身子还弱,不一定吃得消。
替陆白扉整理好衣服,眼见着快到午膳时间。陆白扉醒得迟,早上只用了一两份糕点,便让人早早就准备好午膳。
用过午膳,陆白扉才留意到越九皋整理的那瓶梅花。
“你这……”
可能越久皋的技能点都点到了带兵打仗、治理国家这些大事上,陆白扉看着面前这瓶一径直上,周围夹着杂草,一派紊乱的插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废了这么好的花与这么好的瓶。
“这什么?”越九皋循着陆白扉的目光看过去,白玉比目瓶上大红张扬,其下还有精心点缀的小粒梅瓣,“梅花?不好看吗?”
“好看。”陆白扉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上话,一边又
将脚步扭了个方向,拉了越九皋出门美名其曰探春,实则是觉得这瓶插花实在碍眼,怕自己下一秒就将它扔出去。
春寒还料峭,花开的少,倒是些新叶已经蔓延了。
两人在御花园游玩了一阵,忽而看见蹲在地上的年春去。
“小年?”陆白扉试探地出声。
闻言年春去转过头来,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下,沁入泥地里。
“白扉哥,九哥,新年好啊。”
“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白扉探着头看,一片荒芜的土地,只有年春去面前一小片区域有些翻腾的迹象。
“我在看这里的温度呢。我想种些南方的花在这里。但是现在太冷,种也种不活。”
陆白扉点着头,又看了眼这片泥土,周围的绿叶应该都被收拾过了,故而这片地明明全是泥土,却也可以称为干净。
三人聊了一会,年春去称要去看看另一边的土地,很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两人。
年春去离开后,越九皋也对这土地的干净表示惊讶:“他倒是会挑地方,能找出这么一块不怎么需要打理的地儿。”
陆白扉却问:“他还有其它地吗?”
越九皋点着头,又解释起来:“都是他自己挑的,我怕他在宫里无聊,就随他去了。”
可是这点解释似乎不起作用,陆白扉的微陷的眉头难以舒展。
注意力很明显不在游园上,越九皋后边的插科打诨,也没被放在心上。
末了回到椒房,两人待了一会,宫人来报说年春去来访,他一下子便被打发去文德处理政事。
明明上午还能打情骂俏,一遇见年春去,怎么就变了个人。
越九皋委屈得想着,到了文德,又严肃起来,唤了莫问进来。
“回陛下,昨夜在年公子处并无发现异常,但是据派去监守慎王的人回报说,在慎王那儿发现皇后的人。”
“皇后身边的人?”越九皋心跳空了一下,旋即想到昨晚一直绕在心头的问题,“平明?”
“是。”莫问应了声,紧随着往下说,“但据回报,皇后身边的人似乎也是在监视慎王。”
“哦——”听到后话,越九皋紧绷的心放了下来。
昨天他也留意到陪在陆白扉身边的人是中庭而不是平明,原来是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越九皋喝了口茶,才慢慢地问:“孩子的事有什么发现吗?”
“回陛下,属下已经派了两拨人进去,但暂无发现。”
“嗯。这事切记要小心,绝不可让人发现。”
“是。”
“南方呢?”
“回陛下,暂无进展。”
“好。派人盯紧些,没事了就退下。”
“是。”
待莫问走后,越九皋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除旧迎新时候,没哪个不长眼的臣子会上奏些烦人的事,再加上陆白扉和自己心有灵犀,越九皋捧着折子也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椒房宫那边,送走年春去后,陆白扉叫了平明进来。
倘若不是手边没有可以用的人,他是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举动。但是越九皋竟然一句也没问,这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或者说这段时间越九皋做的事都很让人意外,仿佛像变了个人。
可偏偏心里有着巨大的怀疑,却仍然忍不住借着酒意,向他刨析自个,妄图能得到一点信任。
陆白扉看向几上的梅花,刚年春去来访时也笑不成模样,但他却丝毫没有换一瓶花的想法。
幽幽叹了口气,陆白扉问起平明昨天的收获。
“我走到集英殿后边,便一直待在那儿,倚栏歇息,其中在一处待了大约半盏茶时间,然后又换了另一处待了半炷香时间。”
“慎王”一词在宫里可不是能随意提起的,因此平明换作了“我”陈述昨晚的见闻。
“那的风景怎样?”
“只可看见御花园灯火阑珊。”
御花园。
陆白扉复述了一遍,持过一本书,面上当作不在意:“御花园的花开了没有?”
“已是夜晚,视野受障,难以观察御花园景色。”
陆白扉心里盘算了一下,开口提高声音,转到另一个话题:“这本看完了,放回藏书阁,带本《碾玉观音》回来
吧。”
“是。”
平明接过书本,退了下去。
其它的宫人都打发到外边忙碌,陆白扉心里将平明的话重新想了一遍,又唤了中庭进来摆上棋盘,拿本棋谱独自翻阅。
等到接近晚膳时间,越九皋终于处理完那些政务,踏入了椒房宫。
“小年不在吗?”
越九皋先是看见陆白扉对着棋盘拧着眉,四处梭巡,没见到其它人的身影。
倒是奇怪,一个人的时候陆白扉往往更乐意看书。
“我想自己研究一下。”
原来如此。
越九皋走到另一边落座,看了盘上的棋局,过了几眼便有了眉目。
再一看陆白扉凝思的模样,便把目光投向几上,也是他今早布置的花瓶上。
历经了一天的光阴,有些花瓣没有原先殷红的颜色,越九皋把花瓶移近自个,无声地捻掉萎蔫了的花瓣。
嗯,鲜活起来了。
越九皋欣赏了一会,将花瓶移回原处,又再看上几眼,越发觉得这瓶红梅鲜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