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窒息，像真空环境一样令人窒息，又像有毒气体一样令人头晕目眩。绒绒看到温季筠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露出了就像他吃到又苦又烂的坚果那样的……恶心？
“……你别恶心人！”温季筠瞪着眼睛低吼道。
“高中男生也不这样吗？”绒绒看他隐隐有生气的迹象，声音不由得小了下来，“那你们怎么表达高兴的心情？”
“正常表达就好。”温季筠脸青过之后看着更白了。
“我就是正常表达……”
“我的意思是像个正常的高中男学生，而不是七岁小孩……行了，反正以后别在外面做这些动作。”温季筠糟心地瞪了他一眼，打开门回去。
绒绒也瘪了瘪嘴，他以前又没当过高中男学生，怎么知道他们怎么表达高兴之情？韩抒旸那个冷心冷面的，就没有多少事情能使他高兴，一天天都在因为自己万年第三的成绩苦恼不已，如果要高兴的话，估计只有考上第一名……
至于七岁小孩……脑海里七岁的韩抒旸高兴的时候会蹦蹦跳跳，甚至会大喊大笑。行吧，以后他就注意避开类似于七岁韩抒旸的表现就行。
做人真无聊。
不过话说开以后他俩的相处确实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吃早饭的时候温季筠需要纸巾，绒绒能心平气和地给他递过去。这段时间韩俊都在研究所上班，所以他俩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一起上学。
周末，温家。
温季筠上周没有回家，这周再不回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周五一下晚自习他就坐着温家的车回了半山别墅。
温家的公司管理早就交给了温季筠的父亲温铭，温老爷子作为公司创始人，依旧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包括在这个家里，温老的威严都是不容置疑的。
由于温季筠不听医嘱，出院之后没有回去复查，他的康复医生直接告到了温老这里。加之他出院没多久就回学校上课，还在未告知家人的情况下搬到了一个条件一般的小区去，温老爷子知道的时候他都已经在“新家”的床上酣然入睡了。
温老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精明的头脑，加之多年的身居高位使得他在和身边人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会带上一股压迫感，古稀之人精神矍铄，除了华发皱纹，一点不服老。
温老对温季筠搬出去住的情况进行了一些列提问，还有身体情况，温季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所以他心里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回答得还算是滴水不漏。
“哥哥。”
楼底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抓着扶手仰望从楼上下来的人。这个孩子左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和温季筠长得七八分像，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弟，但是比起温季筠的冷傲，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软糯可爱，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温季筠都没有看温季庭一眼，径直绕过他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瓶水。
“哥哥。”温季庭追到厨房来，扒着门边看着他，“爷爷说你搬出去了是吗，你搬到哪里去啦？”
温季筠还是不理他，他也不气馁，继续问道：“哥哥，我可以去你的新家玩吗？”
“不可以。”他终于开口了，但却是拒绝。
温季庭并没有被他的冷漠所打击到，他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像是习惯一般，脸上甚至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哥哥，”上楼的时候温季庭叫住他，“下个月妈妈忌日。”
温季筠面无表情不予搭理。
“今年我可以去吗？”
温季庭不被允许去墓园，小时候有一次，他想和哥哥一起去，哥哥一掌把他推到地上：“你不配。”
不配去墓园的温季庭没有死心，他每年都会问这个问题，爸爸爷爷不管这件事，只要哥哥答应他就可以去，他也想去看妈妈。
“不可以。”温季筠终于舍得赏脸看一下这个身高还不到自己腰部的小孩，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排斥。
“……那好的，你帮我向妈妈问好。”温季庭终于面露失望，慢慢地离开。这几年以来，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不让他去，但是……他明年再试试吧。
看着他走开的落寞背影，温季筠没觉得他有多可怜。
八年前，温季筠的母亲方芸带着他兴高采烈地选择十岁生日要去旅游的地方，他们突然收到一个快递。快递里面有一张照片，还有一封信。信里面写了什么温季筠不知道，但是他看到了那张照片
——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收到快递不久之后，方芸去了国外谈生意，结果遇到街头抢劫，方芸不幸被牵连，命丧他国，温季筠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后来，这个婴儿被温铭带了回来，户口上在了他和方芸的名下，年仅十岁的温季筠记忆力很好，因为左眼角下方的痣，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个婴儿的来历。
那桩生意原本是不需要方芸亲自去谈的，因为出了照片的事件，方芸改变了主意。温季筠恨温铭，恨寄照片的那个女人，据说是个明星，想要母凭子贵嫁进温家，结果最后不仅没能如愿以偿，还在娱乐圈里销声匿迹了。这件事中要说有受益人的话，那么唯一的受益人就是那个婴儿。
虽然方芸的死不是温季庭直接造成的，但温季庭在这件事中有着不可忽略的作用，温季筠不会虐待他，但是也不会善待他。他们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弟而已。
然而这些事情温季庭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哥哥不喜欢他，从小到大都不和他一起玩，更不准他去看母亲。
回到房间的温季筠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碰在碰到这个便宜弟弟以后变得更加不好。延续的怒意弥漫着他的胸腔，哪怕他刻意去忽略，他都避免不了将那个小孩和照片上的婴儿联系在一起。他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种事情做不到心无芥蒂。
周日下午，温季筠收拾好东西打算先回锦绣长兴一趟再去学校。阿姨给他准备了不少吃的，一大罐一大罐，还有一些高档礼品，司机帮着拿到车上，后备箱差不多塞满。
“陈姨，够了，就一个星期我也吃不完。”看着阿姨还要继续装，温季筠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的，”陈姨拍了拍他的手，“你一个人住在那里，邻居什么的能认识就尽量认识一下，之前也不说你要搬过去，要说了，陈姨跟你一起过去！你这孩子，身体才好没多久，一个人住能照顾好自己吗？”
陈姨是方芸亲自聘用的，据说原本是一个厂子里的女工，遇到困难想要自杀，被方芸救下来，从那以后就待在了温家，近二十年的时间，她看着方芸怀孕，生产，看着温季筠一点一点长大，跟看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方芸去世之后，陈姨对男主人也没多少好感，要不是因为这个家里还有温季筠，她其实也想离开的。
“陈姨，我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你在这个家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之前一样摔跤了。”对于这位像母亲一般的阿姨，温季筠是很愿意多几分温和与尊重的。
“我那是不小心，谁会经常摔跤，你这孩子不盼我点好！”陈姨假意生气，拍了温季筠一下。
两人说话间，温季筠一眼瞟到了在玄关站着的人，他只扫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和陈姨告别。
“哥哥。”在他上车时，温季庭跑了过来，“你下周回来吗？”
温季筠不搭理他，一步跨上去关上门。
“哥哥！这个给你！”温季庭在车子开动之时塞了一个玩偶进车窗，窗外景象倏然而过，他离那栋别墅越来越远。
温季筠看了看被扔在座位上的玩偶，一只丑陋的小恐龙，浑身绿油油的，嘴巴是难看的黄色，白色的尖牙咧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碎敌人。这是温季庭三岁那年他送的。那年，温季庭偶然听说哥哥要去墓园看妈妈，第一次提出想要跟哥哥一起去。他不同意，温季庭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又怎么会管那么多，目不斜视就走了。回来以后，温季庭看到他又开始哭，还跟他道歉。陈姨说，温老爷子在他走后冷着脸要温季庭懂事一点，连温铭也沉着脸批评了几句。
那个时候温季筠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在家里的地位不如温老爷子养的猫，既然如此，接回来做什么。
他没接受温季庭的道歉，严格地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他看人实在哭得凶，心里厌烦，便把前两天和同学出去玩抓娃娃抓到的玩偶扔给了他，一只廉价而丑陋的小恐龙。
温季庭愣了半天，因为哥哥没说那是给自己的，所以他爱不释手地玩了一会儿就悄悄放在一边。小恐龙在沙发上放了两天，眼见着哥哥没有拿回去的意思，温季庭才确定这是哥哥送他的，兴高采烈将玩偶拿走，没事就抱着把玩，据佣人说，连睡觉的时候都揽在怀里。
几年过去，小恐龙经过数次清洗早已做旧，现在返还给他又是几个意思？温季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将玩偶抛到一边。
锦绣长兴。
绒绒一家正准备
吃完饭，因为周末六点半收假，所以这天的吃饭时间总会提前，几个人刚就坐，门就被敲响了。
绒绒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等徐爱开门以后，他心道：果然如此！
早饭就算了，这瘟鸡连晚饭都要蹭他们家的吗？
温季筠把陈姨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拿了过来，有陈姨自己做的，还有陈姨为了他的人情世故而准备的。温季筠没打算结识其他两家人，就将这些东西一股脑都给了韩家。韩俊和徐爱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客气，受宠若惊地接过一堆高档货，又热情地将他迎上桌一起吃饭。看这架势，只要以后不在学校吃饭，韩俊和徐爱估计会亲自上门把他请过来一起吃。绒绒悄悄瘪了瘪嘴。
“小温哥哥！”韩抒玥龇牙笑着，一副小花痴的样子，绒绒眼角抽了抽，这是个什么破妹妹！
“玥玥好。”
吃过饭以后两个人自己坐地铁去学校，绒绒一路上都不太开心，主要是他为考试准备了整整两天，但是效果不是特别好。往常的数学考试不出意外都是韩抒旸和岑尧争锋上下的专场，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这一次……他只能望洋兴叹，保住名次就不想了，只要别考得太难看他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