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尸（中）
“嗥，这样一来，你可以跟我好好说说了吧。”
“彭蹻，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按照你的本性来。”
正常人被拍成这样，指不定就没了。可彭踬压根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也是，毕竟只是一团血肉骨渣堆起来的怪物罢了。
“回答我，我是谁。”
嗥螟下手没轻没重的，爪子一用力，差点没把彭踬的脑袋给掐下来。
“停停停，你轻点，我们是一体的啊。”
“谁跟你这团烂肉是一体的！”
“好好好，别激动，别激动，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还不行吗。”
“你为什么叫我彭……蹻？这是个什么东西。”
“彭蹻，你咋连你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哈哈哈，你可真行呀，你脑子是真冲昏了啊。”
嗥螟见他不老实，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掌下去将彭踬一半的脸直接被打烂。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还不行嘛。
三尸神，又叫三虫、三彭。我们是陈羽的三尸神，陈羽死了，我们自然就从他的身体里游离出来了。
我是中尸，名踬，居人腹，好滋味，恚怒。
你是下尸，名蹻，居人足，好色，喜杀。”
“三尸神，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家伙，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见还有一个家伙一直下落不明，嗥螟心中难免有点疑问。
“他是上尸，名踞，居人颅，好华饰，多思欲。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哪里，毕竟他是个白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去哪里。
本来我们三尸在陈羽死后，就会游离出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被吸收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只能徘徊在主体死亡的场景上。你这个时候想找彭踞也只能随缘了。”
“是这样么，为什么我对你说的对一点印象都没有。”嗥螟心中仍有疑问，它对这条大蛇说的话一点都不信任。
“很正常，你还记得陈羽是怎么死的么？”
彭踬嬉皮笑脸地朝着嗥螟说道。
“怎么死的？”
嗥螟合上鸟喙，仔细思考一下，发现对于自己的死亡记忆非常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少了。
“我，忘记了。大概，是被……被什么东西吃掉的？”
嗥螟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怪怪地瞥向彭踬。他怎么还问我是怎么死的！？我不就是被你这头怪物给吃掉的么！
等等，我被吃掉了的话……那我现在是谁？我是游离的三尸之一，那么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嗥螟脑海中快速翻阅驳杂的记忆……嗯，是那个胡同口！
嗥螟“看见”自己丢下那个小女孩，然后逃入那个胡同里。
然后又“看见”血肉大山的彭踬紧跟在后面，将小女孩一口吞掉。
“我是最后一个游离出来的？”
嗥螟冷冷地看着身下的彭踬。
“在我的记忆里，看见了你在追杀我，甚至还吃掉了……”
“但是这是你自己丢下来让我吃的啊，如果你当时带着她跑，说不定能活下来呢？”彭踬用半张血肉模糊、半张明艳的脸挤出一个非常真诚的笑容。
嗥螟一言不发，只是将那张人脸彻底打成肉糜，只留下一张可以发声的嘴巴。
“陈羽怎么死的，不应该来问我。如果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那么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或者说，你应该看见了你嘴里说的那个不见踪影的上尸彭踞。”
“啊哈哈哈，真是奇怪啊，你这个家伙，明明都是一个身体出来的三尸神，怎么你居然有这么强的超凡能力。”
彭踬躺在地上，那张仅存的嘴巴说着说着又留出了潺潺的口水。
“哼，说明你是在骗我，我根本就不是三尸。”
“不不不，我没有骗你，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闭嘴，我根本就没死，死的是你们，死的是这个城，这个城里所有的人类！”
“哦，你不是人，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啊？”
“嗥螟，我是遮幽山的主人，不是什么垃圾彭蹻。什么狗屁三尸，老子在遮幽山吃的人类没有八千也有上万，哪有一次吃完一个人还会蹦出三个来的道理。”
嗥螟的复眼泛着绿，直接将彭踬的头颅掐下。
“嗥——”
嗥螟又变成了嗥螟，长嗥一声，虎爪将肉球压烂，双翅拍打地不知道向何处飞去。
原地一具无头的人蛇尸体呆呆伫立，从它的胸口、腹部裂出了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巴。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人蛇看着地上的干瘪事物，轻微地抱怨到。
视线一阵扭曲。
无头人蛇和地上的血迹全部消失不见，像是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
陈羽又仔细看了看那青年的面容，方才那种隔雾看花的朦胧感就像自己的错觉一样。
因为这张人脸很普通，也很眼熟。
这……不就是我自己么？
“为什么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我？”
“你好。”
“嗯，你好啊。”
“虽然你是第一次见到我，但是我在你身体里已经居住很久了。
不过还是自我介绍一下的好，陈羽，我是你的三尸神，日常的时候住在你的脑袋里，你叫我彭踞就好。”
这个自称为彭踞的人脸陈羽很有礼貌的样子，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慢慢说着每一个字。
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很奇怪，自己在很有礼貌地和自己说话？
陈羽摆动着自己的蛇躯，那些人脸重新长上来的感觉，有点痒痒的。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陈羽觉得……这不是很正常么？剜出来的人面肉块，主动长回身体。
很正常……才怪好吧，你这家伙根本就没记住自己是人类吧！
彭踞耐心地将三尸神说与陈羽听。
“也就说，我的下尸被人勾出来了，才导致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陈羽挠了挠自己的蛇躯。
“对的，下尸被不知名的存在引诱，现在已经被感染成一只似鸟似猿的诡异生命。如果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并且离开这个循环世界，你要把下尸重新收回来。”
“等等等等，彭踞，你叫彭踞是吧。”
“对的，还有什么疑惑么。”彭踞的眼睛从没有睁开过，陈羽也根本无法从他眼中猜中他的心思。
“我原来，我是个人类来着。”陈羽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彭踞。
“怎么不是呢。”
“既然这么说了，那你看我，有几分像人啊？”陈羽眉飞色舞，扭动着自己的蛇躯，肮脏的水流被蛇尾搅动，水底下翻出许多秽物。
“刚才说下尸被引诱了，但是中尸以及我都还在你的身上。
不过我一般情况下都是处在迷惘中，不会出现。所以你的身体现在主要是被中尸表现了，才会出现这样极度的饥饿感。”
“原来是这样啊。”陈羽凑近闭目的彭踞，左瞧右瞧。
“自然的。你自己想想，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严重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且腹部总是感觉到难耐的饥渴感，但是如果你更加注意的话，你就会发现自己那方面的欲望已经没有了。”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现在除了饿饿，我居然都不会色色了！真是恐怖如斯啊！”陈羽恍然大悟，痛心疾首地扼腕叹息。
“……但是我既然吃掉了这么多人，我觉得就算我变回人类也会良心不安，最后惶惶度日死在内疚的阴影下。
我吃了一座城的人，这还能算是人类么。”
陈羽收回头颅，微微摇头苦笑，随后眼眶中迸涌出热泪。
“人？真是奢侈啊，一个吃了一城人的怪物，也配叫人么。
我只不过是个异端罢了，即便努力融入人群，这段记忆也会深深刻入的脑中！
我，我恨不得直接自裁在这里啊！”
陈羽痛心地重捶着自己的胸膛，说着说着竟真的开始将自己分解。
那些刚长好的、痒痒的人面又被他扣了下来，甚至连自己的蛇尾、半身人体也开始迫害。
“这个循环是个幻觉，里面除了你以及三尸神，都是假的。你说你吃了这么多人，可为什么自己却一直都还处在饥饿的状态里呢。”
“哦，这有什么说法么。”陈羽立马停下动作，眼巴巴的看着彭踞。
“怎么吃都吃不饱，因为你吃下去的东西根本就是幻觉。
这个循环的幻觉很强大，它可以完美扭曲视觉、听觉、味觉，甚至是触觉。
可彭踬吃了这么多，一点满足的反馈都没有。除了形体上越发的膨胀，胃部里一点食物都没有。”
“也就是说，那些人……还有现在这个身体，都是假的了？”
“是的。你把彭蹻重新关进自己的身体里，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循环了。”
陈羽还想问一下什么，彭踞的那颗头颅和长脖子像花朵一样枯萎凋零。
“彭踞？你还在么。”
“在的，我就在你的脑子里。但是我一般都是处于混乱的状态，不能及时给你反馈。”
“好吧，你这凋零得有点突然。”陈羽耸了耸肩膀。
“因为，我要开始迷茫了……”彭踞的声音渐渐消失。
陈羽试探了一会，始终不见得彭踞冒泡，看来真如他说的进入迷惘了。
“真没劲。”
陈羽嫌弃地将枯萎的长脖子一把扯下，他的头颅扁平，像蛇一样。嘴巴裂开，从嘴角先是开裂到耳根，然后又一直沿着两边脖子向下开裂至胸膛，这使得陈羽的嘴巴张开了一个夸张的程度。
那血口上宽下窄，上宽有42厘米左右，乃是下颚以及人的两面颊组成。下则由喉管道铺成，约莫21厘米。
其中肉壁上满是人类牙齿，干瘪的彭踞首级整个直接丢进嘴里也不会显得突兀，咔咔几下便咀嚼完毕。
“彭踞，你的肉也不好吃啊。”
想着彭踞以及那个鸟猴子，陈羽的口水又流了满胸膛都是。
只要吃掉他们俩个……应该就能饱腹了吧？
桀桀桀，他可不管那个莫名其妙的彭踞说了什么、要自己做什么，有自己干饭重要么？
“说起来，那个鸟猴子还真不好抓啊……嗯……”
蛇尾巴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