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尸（上）
将居民区夷为平地，依旧没有找到人蛇的踪迹，为了泄恨的嗥螟又跑去毒倒了许多的肉虫。
它将这些肉虫、肉块，全部搬进了自来水厂的水场中，不知疲倦，来来返返地将水厂的总蓄水池填成了一座血池。
又辛勤地找来了许多草木泥石，杂着血水一起搅拌混合。
这是嗥螟的本能，遮幽山的每一处黄泉沼泽，皆是嗥螟的巢穴和食堂。
当然了，大量的食物也是嗥螟生产繁衍的必需品。
不一定是人类血肉，也可以是飞鸟走兽、蚊虫蜉蝣、鱼虾龟蟹、草木花果等等，只是血肉可以提供的养料更多罢了。
顺带一提的是，在嗥螟活动的水体中，弥散的大量鳞毒可以做到较为长久地保存血肉不腐。
不过嗥螟更喜欢食用新鲜的食物就是了。
在嗥螟的努力下，一片充斥血肉和泥沙的恶臭沼泽营建完成。
“嗥——”
嗥螟迫不及待地钻入水中，脏黄的双翅收了起来，羽毛上附着的那一层油脂是绝佳的防水涂层。
就这样，嗥螟随手扯过一大块肉团，抱住，径直沉入池底。
它后背上的烂疮疯狂溃烂，黑鳞也不断叠生。在后背溃烂达到一定程度后，最外表的黑鳞混着脓液鳞毒开始脱落。
待到鳞甲退下数百来片，旧鳞裹着鳞毒漂去血池的各处，新鳞又将后背重新叠得更加坚韧。
做完这一切后，嗥螟便感到有一股虚弱和饥饿感，那随手抓来的血肉正好可以拿来下腹。
“……我在做什么。”
嗥螟，不，他是陈羽。
此时的陈羽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干什么。
一睁眼就是……好多个小世界。
单个眼中便有三万多只小眼，每只小眼都会进行单独的“眨眼”，第一次用这种方式看世界，清晰，密集，陈羽的恶心感都犯了。
四周都是那种浑浊的水质，还有各种各样的器官、血肉飘着，一条条肉虫子轻微扭曲抽动。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在陈羽眼中都异常清晰，每一块血肉的纹理、每一张人脸的毛孔。
这数万只显示屏，每一只屏幕上都是将画面高清呈现、实时转播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嗥……槽……咕噜咕噜……”
本能地一声嗥叫，随后爆出粗口，吃了口脏水。
意识到自己在水下，陈羽只好先向上方面游去。
游泳对于自己来说，还是简单的。
推开遮挡的漂浮物，陈羽手脚并用，很快上了岸。
陈羽回头再看这片血泽，简直是不忍直视。
一想到自己刚刚在下面喝了口水……
“嗬嗬！”陈羽捶打自己的胸膛，想要呕出东西。
梆梆梆——
骨甲非常坚固。
“嗥……吼吼好……我，我这是在哪。”
陈羽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那舌头根本不会按照他的意愿来，这使得自己说出来的和自己想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好奇怪的发音，算了。
我不是在收养院么？那院长呢，小优呢，还有那些孩子呢，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
还有这身……
摸了摸身上的骨甲……等等，我的手，还有脚……怎么都变成了这奇怪的样子？这是虎爪子嘛？这嘴巴……怎么连尾巴都有啊！
这到底是个啥情况！
“嗥——”
情绪激动的陈羽，让背后本收起来的翅膀唰地一声张开，还吓了陈羽一跳。
陈羽踉跄地四爪着地，此时的他看上去像兽更多于像人。他以这样的姿态活动，根本没有丝毫违和感。
“院长……院长，我要找到院长。”
万片小眼中反射着天上的血红光线，也让陈羽双目赤红了起来。
他背上的烂疮一点点溃烂着，流出脓水，叠生黑鳞。
陈羽四肢并用地奔跑，脏黄翅膀拍打地腾空而起，在天上游弋一会后，朝着远处的收养院飞去。
“院长……院长……”
一路上脓液滴溅。
待到陈羽盘旋而下，那收养院只留下了一地的废墟。
“……院长、呢？”
陈羽看着地面的废墟，有点疑惑，这一幕的废墟场景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
……
“别怕别怕，我是人！”
“……卖杂货的，回来的路上出现■■，你就让我进去躲躲吧，现在外面都是■■！”
……
“小优，带他进去吧。”
……
“刚刚那个女人……是这里的院长。”
“院长说了，如果■■来了，把她吃掉就会离开了。”
……
“你们院长，真是个好人。”
“许老师就不会这样，她对我们很好，就像我们的妈妈一样。”
……
“同学们都在地下室里，有好多人，有二十多个呢。有几个小孩子，前些天我们从垃圾桶里刚抱回来的。”
……
“你不一起下去么。”
“我要回去，和院长在一起。”
……
“别去了，外面很危险。”
“■■来了，大家都死了。”
……
“你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陈羽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
在那里，在黑暗中，他拿着一根粘血的铁棍从地下室走了出来。
他把门关了上去，里面的呼吸声和痛苦声也消失了。
“那些吵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哈哈哈哈。”
陈羽舒了口气，大声癫笑道。
那拿着铁棍，从女孩的尸体上面踩了过去，脚下软绵绵的，但他看都不看一眼。
“院长，还有那个院长……呵呵哈哈哈，表子，这都是你们自作自受！谁踏马让你们把门关上的，你们没听见么，我要进去！
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狗东西，我死了，你们别想活！”
……
“不，不是这样的！”
嗥——
化身为嗥螟的陈羽抱着头颅在废墟上翻滚，用头一遍一遍地撞着地面。
“不可能，这不是我……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没有杀人！”
嗥螟张开翅膀，在建筑间飞起、撞上，原本还残留些许的老房子，也被陈羽破坏得干净。
“怪物……那是怪物，不是我做的。是，怪物变成了我的样子！
对，踏马的，是怪物和我交换了身体，它冒充我去杀人！
一定是这样的。”
陈羽虎爪猛地拍在水泥路上，将地面拍得震出了几道裂痕。
“这杀千刀的狗东西，真是恶事做尽啊！”
陈羽忽然看到，那场景后面的，那座庞大无比的阴影。
一座，肉山。
它变化出了一对青年男女情侣形象，一个中年保安形象，两个年老的老头老太，一个小女孩……年老的，年轻的，男的，女的，白领，租出车司机，工人……更多更多的人，更多更多的人脸出现在陈羽的视线中。
在千万张麻木人脸堆成的高峰上，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子出现在最顶端。
陈羽仰头看去，发现那男子的眉眼竟和自己一模一样，准确的说和人类时期的陈羽一模一样的容貌。
腾得一下。
陈羽立马红彤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你，是你这个狗东西变成我的样子去杀人、去吃人！”
血山上的男子没有回应他，只是冲着陈羽狰狞笑道，他半埋入人面堆中的身体拔了出来！
那下半身连接的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的身体，那蛇躯上面也长满了各种各样的人脸，只是面部的表情更加灵活。
人蛇盘绕着山峰，对着嗥螟嘶嘶作响，在两人对视之间，大蛇朝着嗥螟俯冲而下！
“去死！”
嗥螟一个虎爪和人蛇的蛇尾对轰在了一起。
嘭～～～
视野内，最后一座建筑物也凐灭成了碎石堆。
“人真不是我杀的……”
嗥螟趴在地上，低声呻吟，翅膀与尾巴都无力地贴在地上。
嘻嘻哈哈……
身上的重量徒然增加，像是有一吨的重物加在背上。
嗥螟的首毫无阻碍地回转了180度，去看向背后。
只见那人面大蛇拖着肥硕丰腴的身体缠到自己的身上。
血肉拧巴的赤裸陈羽就这样双手环抱住了嗥螟的怪头。
“嘻嘻嘻，哈哈哈，人，就是你杀的呀！”
“你这怪物，放什么……”
“啧啧啧，真不实诚呢～”人蛇陈羽伸出右手握住了嗥螟的鸟嘴，让它闭上了嘴巴。
“彭蹻，你说你不能自禁也就罢了，咋个玩完之后，还把那些可怜的小女孩、小男孩统统都给吃了呀。”
“哎呀呀，到底你是彭踬，还是我是彭踬啊，我对血肉渴望也便罢了，怎么连你都？”
人蛇的脸变得妖媚妩媚起来，逐渐模糊了五官面容，但在嗥螟的小眼中却可以清晰看到那些个疯狂蠕动的肉芽子，那些肉芽在重新构建彭踬的面容。
一会是老人，一会是小孩，一会又忽然长出胡子，面容变得粗犷;一会又忽然变得清秀貌美，眉眼盈盈充水……
数万张脸经过彭踬的重新割补，取其精美，摒其糟粕，不消片刻便缝合出了一张绝美的人脸。
这人面不知其是男是女，只是让人观后，或是好感，或是惊艳，不知不觉便对其喜爱异常，而后腹下一团邪火就不自禁了。
“你……”
嗥螟看了彭踬变脸的全过程，那密密麻麻的可怖肉芽绝对非常人所好，可再看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它竟是……有感觉了。
“怎么了，嗯？还跟我客气什么呀，我们三尸神都是三位一体的老伙计了，理论来说可是同根同源，用我就跟用手一样，难道这样还有什么障碍么？
彭蹻，你在想些什么，我这个当二哥的可是一清二楚啊。”
彭踬伸出粉嫩的人类舌头，轻轻舔在嗥螟的坚硬发黑鸟喙上。
“……”
嗥螟陷入沉默。
“咋个，莫非你是瞧不上哥哥缝的这张脸么？”彭踬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下巴，煞是可爱地说道。
“你……别作妖。”
嗥螟也不是人类，虽然跟人一样情绪丰富，但到底不是同一个智慧种族。
“那你还在等什么？快来吧。”
彭踬抽动大蛇的身体，开始一圈一圈缠绕着嗥螟，语气和眼神中带着兴奋和迫不及待。
只是嗥螟眼下欲望正盛，可雄性野兽的暴戾性子更多的它哪里可以接受这种卑下的媾合方式。
它立马振了双翅，翻身将彭踬抖落下来，然后一只半虎半猴的爪子掐在大蛇的脖子上，整个身体立在了蛇腹，根本不管那些痛苦的人脸，带爪子的三足直接踩在上面。
看着人蛇的脸，嗥螟想了想，为求保险又抬起一只爪子直接将人蛇的面部中庭、含眼睛带鼻梁的全部拍陷进去。
这样一来，如此一张凹陷地不成样的人脸，就不会让自己升起不好的想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