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四个不简单
早膳还未用完，杨城军就到了。
宫人在殿外禀报：“公主殿下，杨城军都尉叶将军求见。”
楚熹月正半口汤包含在口中，没等回话，萧纯煦先说：“让叶将军先去与羽林卫交接，公主一会儿就来。”
珠珞正在旁边伺候，看了一眼楚熹月。楚熹月给她一个眼神，珠珞点头，去殿外回复。楚熹月似嗔似怒的看了一眼萧纯煦，“你倒是越来越会替我安排了。”
萧纯煦又端了一碟小菜摆在楚熹月面前，“是你说的，吃了这一顿，后面要准备吃苦了。那还不多吃点，来尝尝这个，特别脆爽。”
楚熹月本也是没准备为了旁人委屈自己，笑了笑，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继续吃。用罢早膳，有玲珑服侍着净手，漱口，又整理了妆面，才往前殿去。
杨城军都尉叶恒正在大殿中等候，见楚熹月来了，立刻起身施礼，声如洪钟：“杨城军都尉叶恒，拜见永宁长公主！”
楚熹月笑了，“叶将军免礼，这军中之人气势果然非同一般。”
楚柔嘉也跟着笑，“是啊，这一开口，吓了人一跳呢。”
“啊？吓，吓到公主了吗？我天生就是个大嗓门，不，不是故意的。”叶恒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挠着头憨笑。这一下，在场的几个小姑娘全都笑成一团。
楚熹月摆摆手，几个人停了笑，楚熹月问道：“叶将军与羽林卫可交接完了？”
叶恒挺着胸脯大声答道：“是！”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太大声了，赶忙放小了音量，“启禀公主，羽林卫已经列队整齐，等着拜别公主就可以回去了。杨城军此次派了百人送亲卫队，由我领队，护送公主北上。现在行宫门外等候，随时可以出发。”
这个叶恒还挺有意思的，楚熹月抿唇浅笑，“那就有劳叶将军了，咱们出发吧。”
宫门外停着三辆马车，楚熹月一辆，楚柔嘉一辆，还有一辆是给玲珑她们几个小丫头的。楚熹月特意看了一眼楚柔嘉的马车，暖炉热乎乎的，垫子也铺得厚厚软软的，与她的马车别无二致。看来昨日她说给楚柔嘉的话，这行宫中的女官也听进去了，没敢再敷衍。
楚熹月带着秦嬷嬷和玎珰上了马车，萧纯煦骑马跟在旁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杨城渡口离行宫并不远，差不多傍晚时分就到了，官船也早已备好等候在那里。楚熹月一行人上了船，百人护卫队分成了三组，有一半的人跟着楚熹月上了大船，另外的人又分成两队，分别上了两艘护卫舰。
萧纯煦站在船头看着这支护卫队行动训练有素的模样，不由赞叹，“杨城军不愧是东都守军，有他们一路护送，安全应当无虞。”
楚熹月笑道：“当初你非要跟来，说是怕护送不周。如今你看到了，我大楚精兵强将，英姿飒爽。怎么样，现在后悔回去还来得及。”
萧纯煦撇着嘴嗤笑道：“他们怎么能跟我比？他们又护不了你一辈子！”
楚熹月随口笑问：“谁还能护我一辈子？”
萧纯煦原本也只是在漫不经心地闲聊，可楚熹月这话说出来，萧纯煦的表情忽然就认真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定了，从未有过的坚定。也许从前还有过一些动摇，一些彷徨，可是眼下当楚熹月问他的时候，他的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
“我能！”是的，他要护她一辈子，不管以何种身份，不管她会变成何种身份，他要护她，一世安稳。
楚熹月看着大船已经起锚出发了，只余光瞥了一眼萧纯煦，转身回房，摇头浅笑，“小孩子就喜欢乱说话，一辈子可长着呢！走啦，回去看看晚膳吃什么。”
萧纯煦看着楚熹月的背影，低头一笑，而后快步跟上。没错，一辈子长着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不是一句玩笑。
官船极大，光是上等房间就有十几间，他们一人一间都够住了。不过为了方便彼此关照，还是两人一间，只有萧纯煦自己住，就在楚熹月隔壁。
那些杨城军的船舱都在下面一层，除了几个在上头站岗的，平日里都不怎么见到他们。因此在船上的日子感觉极为清净，倒像是只有他们几个人一样。
萧纯煦特别享受这种独处的感觉，每日总喊无聊，然后就是缠着楚熹月。下棋也好，画画也好，哪怕是各自坐在那里读书，总之他总要在楚熹月旁边。楚柔嘉也识趣得很，平日里除了用膳，极少在楚熹月身边出现。反倒是楚熹月时常想着她，总喊她过来一起玩。
三天很快过去，早膳用罢，楚熹月与萧纯煦在甲板上溜达消食，“怎么样，成天赖在我屋里头，我那四个丫头看明白了吗？”
萧纯煦得意的笑，“简单，早就看明白了！”
楚熹月挑眉，“那你说说看吧。”
“好，先挑简单的，玲珑吧。”萧纯煦转到楚熹月侧面，替她挡着风，“玲珑从前是你的贴身侍婢，最了解你的生活习惯，而且人又机敏，脑子转得极快。因此她管着你的房内事，除了贴身事宜，还包括你的产业。前段时间理嫁妆，我瞧着她忙了好一阵子。我想，你有多少人多少地多少钱，她应该比你更清楚。”
楚熹月点点头，“说得不错，所以啊，你可要好好巴结着玲珑。要不然以后咱们出去玩，她不给银子可惨了。”
萧纯煦看楚熹月那副促狭的样子，忍不住的笑，接着说：“瑞珏就更简单了，她整日坐在那不是绣这个，就是缝那个。我看你这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都是出自她手吧。”
楚熹月笑答：“是啊，瑞珏那一双巧手可是宝贝。那手刺绣功夫，说是独步天下也不为过。而且，她还特别会梳妆。这个，等以后有机会了，让她露一手给你瞧瞧。”
有机会，等进了北燕宫廷，自然有的是机会。可是那样的机会，萧纯煦觉得自己并不怎么期待。
萧纯煦扯了扯嘴角没接这话，继续说道：“然后说珠珞吧，珠珞懂医。”
楚熹月笑着看萧纯煦，示意他继续说。
“若是我没有尝错，我们每日的吃食里面，都搭配着药膳。珠珞厨艺好，又通医术，因此非常懂得药食同源之理。我想这几日的药膳里面，不只有强身健体之效，更能帮助缓解心火不足之症。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晕船的，想来便是珠珞之功。另外，我瞧玲珑禀赋不耐，即便有药膳，昨日上午也还是神情萎靡的样子。可是中午拉着珠珞回房休息，下午就又叽叽喳喳的了。这么快就让玲珑恢复过来，想来珠珞的医术很不错。”
楚熹月点点头，“观察的很仔细，不错。”
萧纯煦继续说：“接下来说玎珰。从前在静宁观时，你出门都是带着玲珑的。可是现在，玲珑只管你房内事，反而走到哪都是玎珰跟在你身边。玎珰这丫头名字倒是清脆，人却是个闷葫芦，争宠是不可能的，可凭什么就能取代了玲珑的位置呢？我原本一直想不通，直到昨晚……”
楚熹月挑眉问道：“昨晚怎么了？”她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
萧纯煦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昨晚，珠珞找玎珰帮忙打洗澡水。”
楚熹月瞪大了眼睛，“你这小子不学好，居然偷看我的丫头洗澡？”
萧纯煦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我才没有！我只是听见珠珞与玎珰说话而已！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看，连听都没有听！我听见她们说打水，就到甲板上去溜达了，很晚才回来的！”
楚熹月瞪着萧纯煦，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憋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两只手捏着萧纯煦通红的脸蛋，“小毅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萧纯煦气得转过脸去不理她，楚熹月硬把萧纯煦的脸扳回来，又在上面揉啊揉，“好啦好啦，继续说嘛，打水怎么了？”
萧纯煦白了楚熹月一眼，半晌才继续说道：“平日这些事自有宫人去做，可是如今船上这一层就住了我们几个。这样的私密事，珠珞不想去劳烦那些兵役，大约也不想让我这个男人进她的房间，所以才自己动手。但是毕竟是女孩子，灶房离她的舱房还是有点距离的，几桶水提过去，人都要累瘫了，因此，她还是要找人帮忙。那她为什么要找玎珰呢？自然是因为，玎珰力气很大。”
楚熹月被他绕得一头雾水，“力气大和跟在我身边有什么关系？”
萧纯煦笑答：“我之前是钻了牛角尖，一直考虑的是你的喜好。不过当一条线索清晰了之后，其他的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答案。玎珰非常擅长隐藏自己，这应该是她的习惯。平日你那几个丫头时常都在屋子里，可她总能让人忽略掉她的存在。她的气息沉稳，行动果断，早上用膳时我还特意观察了她的手，虎口处有茧。”
萧纯煦挑眉对楚熹月得意地一笑，“所以，结论就是，玎珰会武功。她才是你真正的贴身护卫！”
楚熹月抚掌叫好，“小毅儿果然观察入微，一点儿不错。”
萧纯煦欣赏的看着楚熹月，“带这样四个人去北燕，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月儿才是思虑周全。”这样，哪怕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也能安心一些了。
楚熹月咯咯的笑，“你当我是去攻城夺地吗？还进可攻，退可守。”
萧纯煦认真的看着她，“宫廷之争，堪比战场。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可是想想我母亲之死，一宅之地尚且如此，更何况宫廷之内，天下之争。月儿心如明镜，我也并非傻瓜。”
楚熹月暗自叹息，难怪他说什么也要陪她同去，整日担心她的安危，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可是，北燕宫廷不比大楚，怎么能容得下他一个外男与她如此亲近。入燕之后，她与他宫墙相隔，到时他又能如何？
罢了，且看眼前吧。
楚熹月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到萧纯煦面前，“全都答对了，你的礼物，给你。”
萧纯煦接过，将匕首拔出来看了看，那匕首通体黑黝黝的，全然看不出锋利的样子。萧纯煦拿在手中颠了两下，然后挥手在船舷的栏杆上划了一道。碗口粗的硬木，愣是毫无阻碍，悄无声息的就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萧纯煦惊异的睁大了眼睛。这幸好是他轻轻划了一下，要是用力的话，这栏杆还不被他给一刀两断了。
楚熹月拍了他一把，“跟你说了这匕首锋利的很，你在这试，把船弄坏了怎么办！”
萧纯煦收起匕首，笑道：“确实，太锋利了。我晚点来给它修补上就是了，断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船舱走，身后玎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不知何时玲珑也凑到近前，跟玎珰眨眨眼，“天天看着他们，是不是很赏心悦目？”
玎珰扫了玲珑一眼，“你都看了三年了，还没看够？若是我从前就跟在公主旁边，也不至于让那萧郎君与公主殿下如此亲近。”
玲珑不服气的说道：“这连太妃娘娘都默许了的事情，你倒是怪起我来了？我只要公主殿下高兴就好，萧郎君人好，对公主也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前朝敏仪公主还不是养了许多面首，谁又能拿她怎么样？”
玎珰皱眉，“你怎么能拿长公主与敏仪那等荒淫无度之辈相比。再说，即便在大楚可以，可是如今公主和亲北燕，你觉得那北燕皇帝能容忍公主养面首吗？我只怕，他们如今走的越近，公主将来要伤心的。”
玲珑摇着脑袋，吐着小舌头，“略略略，不听不听！玎珰，跟你聊天真没意思。咱们公主何等聪明，这些事岂会想不明白呢！咱们做奴婢的，只要主子开心就行了，至于主子的决定，轮不到咱们去操心。”
玎珰浅浅一笑，“我又没说什么，这不是也整日里干看着来的嘛。”心底却在想，咱们的公主啊，聪明是聪明，可惜在情事上似乎反应慢了点。所有人都看出来萧郎君对她情根深种，只有她，还拿萧郎君当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