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证明
银灰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高速飞驰，江郁紧握着方向盘，脸上血色尽失。
他不敢想象家里此刻是什么状况。
许言沐如果知道江林生就是自己口中那个“强迫”他的老板，会不会直接去厨房拿刀？
而江林生看到失忆的许言沐出现在那里，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许言沐是被自己诓骗过去的。
寄予厚望的得意下属被自己的亲儿子困在家里，还编出那样可耻的理由，自己今晚会不会被江林生打死？
江郁思来想去，此刻最好的出路就是连夜逃走，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虽然这样想着，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万一真的有人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将车子胡乱停靠在楼下过道边，江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家门口，拉开门的一瞬间，他轻吸一口气，默默和这个世界做了道别。
安静。
和他预想中鸡飞狗跳、混乱不堪的场面不同，屋子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莫非……两败俱伤？
江郁搓了一把脸颊，来不及换鞋，快步跑着冲进客厅。
然而，家里的布置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凌乱的迹象。
转头寻了一圈才发现，许言沐和江林生两个人正坐在阳台边的藤椅上，有说有笑地慢慢品着茶。
江郁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认不是在做梦，然后才提心吊胆地朝阳台走去。
“小郁回来了？”许言沐从余光看见他，起身拉开阳台门，邀请他一同坐下，“叔叔带了龙井，刚泡好，过来尝尝吧。”
叔叔？叫得这么亲热？
要知道，许言沐之前在公司里一直都是恭恭敬敬地喊“江董”的。
江郁此刻双腿还在发软，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咬着牙默默拉开椅子坐下。
江林生看他一眼，神色略有不满，“你下班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郁吞下一口茶水，颤着嗓音说：“今天中午没休息，有点累，撑不住了。”
“年纪轻轻的动不动就说累，你倒是真好意思。”江林生瞪他一眼。
江郁又转过头，悄悄去看许言沐，眼中满是迷茫。
然而许言沐只顾着低头摆弄茶具，没接收到他递来的信号。
诡异的气氛又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江林生放下茶杯问道：“你把言沐接到家里来休养，怎么都没给我说一声？”
江郁张大嘴，机械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不过，言沐住在这里也好，他妈妈最近忙得没时间回来，你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跟言沐多学学，”说着，江林生皱眉看了眼身后客厅，“怎么没找个阿姨帮忙？言沐是来养伤的，不要让他累着。”
“没事，我在家里待得有些闷，正好学着做做菜。”许言沐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端起茶壶将桌上三个杯子都添到七分满。
“这段时间好好歇着，等恢复好了就回来上班，”江林生手掌罩在杯口上，话里有话，“韩总监年纪不小了，也就能再撑个几年，你得尽快上手。”
“我会尽力的。”许言沐点头。
看到许言沐镇定自若的样子，江郁心脏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完了，照这情况看来，许言沐铁定是恢复记忆了。
什么时候恢复的？昨晚吗？他不会报复吧？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有约，你们俩慢慢品吧。”江林生扶着藤椅站了起来，江郁和许言沐也赶紧站起身，一路将江林生送到大门口。
看着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离，离开视线，江郁双手还扒在门框上，没敢回头看许言沐的脸。
从这里跑到楼门口需要十多步，车子就停在路边，拉开车门直接冲上去，大概也就几秒钟时间，他……应该能跑掉。
没等江郁计划好路线，许言沐突然从后面伸手过来，一把将大门重重拉上。
江郁盯着差点撞到鼻尖的棕色大门，感受到身后压迫感十足的男人身躯，僵着后背一动都不敢动。
许言沐单手撑在门上，将江郁困在墙角与自己的手臂间，低声在他耳边说：“小郁……江总？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江郁被吹到耳后的气息激得打了个冷战，头也不敢回，只用鼻尖顶着冰冷的门，颤颤巍巍地问：“你……你想起来了？”
静默片刻后，许言沐突然笑了一下，退后两步，放开了对江郁的桎梏。
听着脚步渐渐远离，最后停在客厅中间，江郁这才缓缓扭头，浑身松懈下来，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能被一个弱不禁风的许言沐吓成这样。
他拖着脚步挪到客厅里，看到许言沐正在埋头整理茶具，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温和无害。
江郁心头划过一丝狐疑，“你到底想起多少？”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许言沐将盘子里的茶壶茶杯通通放进洗碗机，按下开关，回身来到客厅，站在江郁面前。
“那你……”江郁已经不敢相信他了。
“从叔叔进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不是坏人。”
“为什么？”江郁问。
许言沐不会告诉他，是因为昨晚梦中见到过这张脸，于是找了个更合理的解释：“他看到我眼里有惊有喜，唯独没有其他龌龊的东西，没聊几句就问到了你。”
许言沐盯着江郁的眼睛，平静地与他对视，“原本我可以问出更多，但我还是希望由你亲自来解释。”
江郁闭着嘴一言不发。
“小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许言沐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又为什么要骗我？”
江郁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蜷缩着握紧，已经辛辛苦苦装了这么久，要是此刻前功尽弃，实在让人无法甘心。
就像费尽心机摘取树上鲜红的果子，已经碰到了手心，近在咫尺，这时候却让他松手放开，不可能。
三个月的假期已经过去一大半，等到许言沐正式回归公司，那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了，他的计划必须加快进度。
江郁决定赌一把，赌许言沐没有骗他，赌他还没有恢复记忆。
“事实是……”江郁咬着牙，慢慢说道，“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却被你拒绝了，所以我把你骗到这里，给自己制造机会。”
“就这样？”许言沐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似乎不相信。
“就这样？”江郁提高嗓音反问道，“这还不够吗？我已经卑微到了这一步，你竟然还要质疑我？”
可惜他这招反咬一口并没有唬住许言沐。
许言沐上前一步，靠近江郁，微微垂眸，凝视着他，“你怎么证明？”
“证明？”江郁一愣，心里暗骂：我靠！这他/妈怎么证明？去公证处开个证明？
“我没有……”许言微微蹙眉，沐斟酌着措词，“没有感觉到你对我有什么……”
“那是我之前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心意，怕吓到你，既然你今天问了，我就证明给你看！”
老子豁出去了！
说完，江郁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许言沐的衣服前襟，闭着眼睛朝他的嘴唇咬了上去。
许言沐没料到他会做出这种事，躲避不及，差点被扑倒，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江郁一边忍受着与男人接吻的不适感，一边又因为许言沐恐慌的神情而暗暗爽快。
对，没错，就是这样，你越讨厌什么，就越甩不掉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吻最后在许言沐的用力挣脱下结束，他狼狈地靠在墙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力擦着唇角，刚才的冷静温和荡然无存，眼睛里燃起火苗，半是愤怒半是慌张。
江郁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噙着笑问道：“怎么样？够证明了吗？不够我还可以继续。”
许言沐涨红着脸甩开手，晚饭都没顾上吃，逃跑似得冲上二楼，躲进了卧室里。
江郁悠然地走到沙发旁坐下，翘起二郎腿，摸出手机照了下嘴角的伤，嘶了一声。
这许言沐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下嘴倒是毫不客气，不过，他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怕是这会儿也正对着镜子擦药呢。
坐了几分钟，江郁拉开抽屉取出一盒烟，打开阳台门，迎着夜风吞吐白雾。唇上的触感久久挥之不去，烟草味混合着嘴角的血腥味，竟然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刺/激。
江郁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掐掉烟头，伸手扯了扯裤子，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