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锁
漆黑的房间里，从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许言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压抑的大房子，他心里无比清楚，这只是梦境，却无法醒过来。
或者说，这其实并不是梦境，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因此，无论他接不接受，回忆就像开闸的洪水，强行灌进他的意识中。
此刻的许言沐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床头摆着一只白色电子闹钟，显示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半，椅背上搭着明天上学要穿的蓝白色校服。
那个奇怪的声音还在继续。
许言沐钻出被子，光着脚溜下床，轻轻拉开门缝，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闪烁的光线，手指宽的门缝，足以让许言沐看清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忽明忽暗的光影下，他看到了扔在地上的衣衫，以及沙发上一双交叠的人影。
眼前的一幕无论是对年幼的许言沐还是成年的他来说，都太过震撼，他吓得整个人全身僵住，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
过了很久，全身的血液重新恢复流动，他轻轻合上门，靠在墙边，视线可以被遮蔽，声音却仍旧在继续。
他听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嗓音，夹杂在令人恐惧的拍打声中，“你做这幅死样子给谁看？别忘了，你是我梁志俊的老婆。”
“怎么？觉得我不如那个姓江的？可惜啊……人家当年没选你，你不过是为他辛苦卖命十几年的一条狗。”
无论男人如何出言羞辱，女人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辩驳一句，只有偶尔从牙关泄露出来的、带着压抑的呼吸声。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你自己数数，你让老子碰过几回？”男人的动作没停，客厅传来沙发与地板间的摩擦声，听得人浑身发毛。
许言沐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点什么，他没办法乖乖躺回床上睡觉，也不能冲出去阻止这场暴行。
可刚刚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让许言沐觉得恶心，他强忍着干呕的欲/望，光着脚冲到床边，用力踢了下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声音，然后一步步重重地走向靠近卧室门口的洗手间。
“儿子还在家里，求你了，回卧室去。”女人终于哽咽着开口。
平日的高傲威严全都被击碎，换做卑微的乞求。
客厅里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接着杂乱的脚步声转向主卧。
许言沐拉开洗手间门，用力按下抽水马桶，掩盖住自己崩溃的呕吐声……
第二天早上，江郁一反常态地起了个大早，从外面提了两份早餐回来，然后才去敲许言沐的门。
“沐哥，哥哥，起床啦，我买了好吃的煎饺。”
许言沐一脸寒霜地拉开门，无视门外笑容灿烂的江郁，丢下手里的毛巾，径直朝楼下走去。
江郁在背后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跟着他一起来到餐厅。
“给我一台电脑，还有公司网络后台的账号密钥，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回来，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熟悉工作。”许言沐面无表情地搅动着碗里的热粥，对江郁说。
“行，我一会让人给你送个笔记本电脑过来，”江郁咬着煎饺答应道，“这一个多月收到的文件我也全部传给你，不过……”
许言沐抬起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江郁眨了眨眼，像一只乖顺无辜的狐狸幼崽，“我已经撕下脸皮，把自己的心意全都表露给你了，你好歹……给点回应啊。”
许言沐伪装了一早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放下手中的勺子，将目光转向客厅，盯着透过落地窗洒落一地的晨光，“你要我怎么回应？”
“沐哥……许言沐，”江郁曲起指节，用力敲了敲桌子，将许言沐的视线勾/引回来，“你是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你讨厌我了，是吗？”
许言沐迎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认真道：“不会，你身上的恣意潇洒、鲜活张扬我很欣赏，虽然暂时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但是我会郑重考虑。”
他说的每个字江郁都听得清楚，可是连在一起却有些难懂。
江郁怔怔地张着嘴，许久之后，才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会考虑我的心意，也就是说，我还有希望？”
许言沐没有明确答复他，但是低头喝粥时，从发丝间露出来发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这结果大大出乎江郁意料，他以为还要死缠烂打好一阵才能撼动许言沐的防线，不曾想仅仅过去一夜，许言沐就表示他会‘郑重考虑’，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后面就好办了。
吃完饭，江郁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早上不过去了，然后抓起沙发上许言沐的外套，“走吧，沐哥我带你去医院复查。”
许言沐大概算了下时间，差不多是该复查了，便没有拒绝，跟着江郁出门上了车。
到了医院，江郁紧紧跟着许言沐不离半步，说是陪他复查，其实是想借机证实一下许言沐的大脑恢复情况。
“照病人目前的状况来看，整体是很乐观的，大概一个月左右，不会超过两个月，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这么快？”江郁吃惊地喊出了声，在接收到医生和许言沐双双递过来的眼神后，立刻咧开嘴，假惺惺地补上一句，“那太好了！”
转过身，拉着许言沐的胳膊，江郁无比诚恳道：“沐哥，真希望你能快点恢复健康。”
许言沐犹豫片刻，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面向医生询问道：“人的潜意识应该不会作假吧？为什么我明明记得自己很讨厌某样东西，可是最近……接触过后又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说的含含糊糊，医生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给出了一个官方的标准答案：“可能你所谓的‘潜意识’不过是你给自己强加的概念，又或许是你被迫接受的某种意念，而失忆后，你找不到那些影响判断的来源，只能跟着本心，于是你才发现自己真正的喜恶。”
江郁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无聊地转着脚尖。
跟医生告别后，离开医院，坐在车上时许言沐还在思索医生那番话，直到江郁问道：“现在要回家吗？”
许言沐急促地舒了一口气，坐直身子，“不想回去，你带我去转转吧。”
江郁正求之不得，许言沐的恢复期比想象中还要短，这就加剧了计划的难度，他正发愁要怎么加快进度。
江郁以前没追过男人，但是估摸着套路都差不多，于是他调转方向，朝附近的商场开去，“沐哥，咱俩去看电影吧。”
“都可以。”许言沐只想散散心，对地点和方式没有要求。
兴冲冲地来到电影院，江郁挑了个爱情片，又特意选了最角落里的两个位置，加强暧昧氛围。
电影开始半个小时后，两人才发现选错了片子，这样幼稚的剧情实在难以提起两个大男人的兴趣。
百无聊赖之下，江郁环顾四周，看到身边一对对举止亲昵的小情侣，又看到努力追随剧情，但显然收效甚微的许言沐。
脑子里飞快地勾勒绘画出了一张恋爱进度图，昨晚已经成功打卡亲吻环节，今天干脆再进一步，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喉结动了动，江郁缓缓伸出手臂，将魔掌探到了许言沐腿上，接着一咬牙，用力攥住了他的……
手。
许言沐猛地低下头，看着落在自己掌心的温热。
江郁战战兢兢地等了片刻，许言沐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抽走自己的手掌，这让江郁大受鼓舞，壮着胆子弯起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两下。
这回许言沐终于有反应了，他迅速合拢掌心，将江郁的手指紧扣住。
荧幕上男女主角还在忘我地卿卿我我，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两个男人在黑暗中手指紧握。
完美！
牵手关卡成功解锁！
黑暗的电影院里，江郁挂在脸上的笑容半天都收不回去，配上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孔，的确像极了一个初涉情场、懵懂稚嫩的怀/春少年。
音乐响起，影片最后一幕结束，趁着灯光还未亮起，江郁故技重施，拉起许言沐的衣服，再次凑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许言沐没让他得逞，飞快转头，被他的唇角擦着脸颊轻轻划过。
下一秒，灯光亮起，江郁眼中的愕然、不甘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全部暴露在亮光下。
“为什么拒绝我？”江郁坐在位子上不肯起身，拽着许言沐要他给一个说法。
“因为你的眼神里没有感情，只有欲/望。”许言沐面沉如水，缓缓推开他的手指。
“你凭什么这么说？”江郁气得牙痒痒，为错失一次绝好机会而愤懑不止，“你这根本是借口吧？讨厌我就直说，别来这一套弯弯绕绕的说辞。”
“小郁，”许言沐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再说一次，我不讨厌你，只是希望你看清自己的本心，不要凭着一时冲动或好奇，做出错误的决定。”
“什么意思？”
许言沐直起身，“感情不是游戏，我希望彼此都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