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书
清晨的闹钟也没能把江郁叫醒，直到许言沐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戳了好几下，江郁才皱着眉睁眼。
“你今天不打算上班去了吗？”
许言沐看他醒了，便不再为难，起身去拉开窗帘，顺手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我早上没事，可以晚去一会儿。”江郁揉着眼角，迷迷瞪瞪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下一秒钟，微风吹进室内，从肌肤上划过一阵凉意，江郁低头看到光/溜溜的双腿，才反应过来自己当下的状况。
许言沐目不斜视，取下衣架上的浴袍丢过去，神色如常道：“昨晚你喝多了，全身都是难闻的酒味，我帮你脱了衣服。”
“哦。”江郁捂好被子，背对着许言沐披上浴袍。
“冲完澡下来吃饭吧。”许言沐说完抬脚离开。
匆匆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鱼汤，江郁呆了几秒钟，没忍住问道：“这鱼肉……”
“我昨天做糖醋鱼的时候，提前留了一点熬汤用，”许言沐将青菜挪到江郁跟前，“这些都是解酒的，你多吃一点。”
江郁已经很多年没有喝到姜丝鱼汤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记忆中，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只要江林生前一天晚上喝醉酒，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一定会有这道姜丝鱼汤。
许言沐看他盯着碗里半天没动，以为是自己的手艺太差，尴尬地问道：“很难闻？是不是生姜放多了？”
“没有，”江郁低下头，舀了一勺热汤递到嘴边，“很香。”
……
“江总，财务部说这个项目资金远超预算，不给批，让项目部重新核对项目构成和用款计划。”刚走进办公室，助理就将手里的文件递到了江郁面前。
“什么？”江郁将文件摔在桌上，气得差点跳脚，“项目部好不容易做出看得过去的方案，到了他财务部又给卡住了？叫韩平和过来见我！”
助理站在一旁，为难地直抠桌角。
财务总监韩平和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许茹清离开后没多久他就顺利上位，成为江林生的左膀右臂，近年来，他原本一直待在海外部，对集团里的事情不多过问，但自从许言沐受伤休养后，江林生又将他调了回来。
江郁本以为赶走许言沐，自己从今以后在公司里就可以肆无忌惮，没想到韩平和回来之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头上。
冷静下来后，江郁捡起桌上的文件夹递给助理，“让项目部总监直接去找老韩，就说是我的意思，方案已经定了，不可能再改，这笔钱他非批不可。”
“这……我让项目部去试试。”助理战战兢兢地捧着夹子退到门口。
韩平和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几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不会傻到直接和这位嚣张跋扈的太子爷对峙，于是，当天下午江郁就接到了江林生的电话，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这个项目一直是我亲自盯的，方案前前后后修改了几十遍，目前这个是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就因为超出了一点点预算就被卡住，这简直太可笑了，”江郁在电话里据理力争，“我认为审批流程存在问题。”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这是流程的问题吗？”江林生压着火怒斥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直接把你放在副总的位置上，而是应该让你从最底层的业务员做起，如果再被人告到我这里，说明你根本没法服众，找个机会下去历练历练吧。”
挂了电话，江郁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就因为这么点小小的冲突，他要被踢下去吗？
他毕业进入公司不过才三年，当然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没法比，但是作为他的父亲，为什么要屡屡帮着别人说话，而不肯支持自己的儿子？
满肚子怨气无处可发，一直到晚上回家，江郁的脸色还是黑的。
推开门，屋子里一派静谧安宁，餐桌上摆着晚饭，许言沐靠在沙发上安静看书。
温馨的气氛让江郁的怨念得到了些许缓解，他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文件袋丢在桌上，转头去洗手了。
等他洗完手出来，却看到许言沐正拿着桌上的文件看得入神，江郁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快步冲上前，一把夺走许言沐手中的东西，脱口问道：“你干什么！”
许言沐被他吓了一跳，怔愣地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怎么？是涉及到商业机密吗？不好意思。”
江郁沉着脸将手里的文件塞回袋子，抬脚朝餐厅走去，“吃饭吧。”
饭后，江郁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的无聊节目默默发呆。
因为刚才那个不大愉快的插曲，两个人吃饭时都没怎么说话。
许言沐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转身打算上楼去睡觉，还没走出两步，江郁突然开口：“你看完刚才的文件，有什么想法？”
“我？”许言沐停下脚步，思忖片刻，认真答道，“项目设计方案几乎没有漏洞，非常完备，只是在配置方面要考虑控制成本的问题。”
江郁抬眼看着他，“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许言沐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在江郁对面，“如果我是财务人员，那么这个方案应该不会通过，它超出预算太多，不合规定。”
江郁想了想，继续问道：“如果你是项目部的工作人员呢？”
“这样的话……”许言沐浓眉一挑，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那我就把这个项目拆分开来，分为前后两期，先保证基础工程部分的资金充足，这样无论是对公司还是项目，都降低了风险。”
“这样行吗？”
“为什么不行？但前提是财务部愿意配合你，否则按照项目合并，还是会给你打回来，”许言沐像一个耐心的老师，敦敦教导，“你最好跟财务部做好沟通。”
江郁颓然地重重靠在沙发上，低声说道：“可是我讨厌那个财务总监。”
“因为他卡住了你的项目？”许言沐笑着摇头，“你不是讨厌他，你是讨厌任何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江郁愣住了，半天没开口。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细想过，但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
手指在沙发扶手边无意识地摩挲，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江郁低头一看，是许言沐刚刚在看的小说。
拿起那本扣在沙发上的书，江郁一边随手翻着，一边没话找话道：“你在看什么？”
“就你书架上那些书，”许言沐朝楼上指了指，“上面几排都看完了，就剩最下面这几本。”
江郁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翻开封面看了又看，又哗哗翻到最后，吃惊地抬起头问道：“你看的这是……同性恋小说？”
许言沐比他还要吃惊，反问道：“你自己书架上的书，你不知道吗？”
“我……这都是小时候看的，早就忘了。”江郁急忙开口找补。
搬进来之前他特意交待大刘，把自己那些专业书搬出去，去买一堆没营养的言情小说来填满书架，可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混杂了这种书。
“小时候看的？”许言沐重复着江郁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江郁看他神情不对，疑惑地低下头，细细看了几页内容，片刻过后，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这他/妈不靠谱的大刘！
从哪里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这内容实在是太……太过分了！
不过是看了其中一段，江郁的脸都要烫到脖子了，真不知道许言沐一个大直男，是怎么心平气和地看完了这大半本。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自己实施的“大计划”有帮助，就当是……江郁的目光从许言沐身上扫过，嘴角微微扬起，就当是提前科普了。
许言沐对他的龌龊心思浑然不觉，打了个哈欠，拎起小说起身，“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早上喝杂豆粥。”
“我讨厌豆子。”江郁对着许言沐的背影喊道。
“那就饿着。”许言沐头也没回。
躺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小说，许言沐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滋味。
所谓的镇定平静，都不过是伪装的假象，正常人看到悲剧会哭，看到喜剧会笑，看到特殊的描写也会有欲望，都是正常反应，这个道理许言沐清楚。
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己对书中描写的场景没有特别排斥，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是他前几天看那些言情小说的时候没有出现过的。
思索良久，许言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本小说写得比较真实，代入感太强，因此才会给自己造成错觉。
放下书，关灯睡觉，半梦半醒之际，恼人的梦境再次袭来。
出于意料的，这次梦中的场景不是在那座令人窒息的大房子里，而是一个暖融融的茅草屋。
许言沐靠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唇上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贴着，惊得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在暮色下茫然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