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去见前妻
回到武汉，周君实先去把柯达胶卷冲洗好。在汉逗留三天，会会老同学，省作协、出版社也走了走，又专门去湖北日报会了会上次上月明山的几个记者。难得进省城，周君实又给香桂买了些衣物，这才打道回府。
香桂见周君实给她买了这么好的衣服，高兴极了，就在他住的客房里，一件一件穿着让他看。“君哥哥，你真会买衣服，件件合身。这样式，归州镇还没见过咧！你说，我能穿出去吗？”“有什么不可以的，穿衣服也好，做人做事也好，只要自己心里满意就行，不要太在乎别人怎么说。”香桂把新衣一件件叠好，扭捏着说：“算了吧，我还是留着，等到……”“等什么？……好了，我要写材料了，明天要交的！”周君实闭门造车，用了一天时间把去大寨参观学习的汇报材料写好。次日，送到周正面前。周正浏览一遍，没说什么，就让秘书拿去打印，然后才说：“你再不回，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周君实心中一惊：“又有什么事？”“你妈病了，电话打到周猛那儿，周猛找我要人。你快回去看看！你也真是的，来来回回的，也不晓得回家看看。”
周君实一惊，不知母亲病情如何。他忙说：“那我得给单位请假了。”“行，就在这儿打电话。”电话打通，正好是工宣队长接的，准了假，还加了几句话：“听周主任说，你在那儿表现得不错，那就好嘛！你好，我们也放心，毕竟你是贫下中农子女，根子还是正的嘛。……哦 ，顺带告诉你，下个月，工宣队要撤了，我也要回工厂抓革命，促生产去了。以后有事还是找向主任……等一下，老向，小周电话，有说的吗？”电话停了片刻，又响起了向主任的声音：“小周哇，大妈的病怎么样啦？……哦，你还在秭归……是这样，你回家后，抽空到单位来一趟，有几件事还要找你！”周君实打完电话，又让小崔帮着把去大寨的旅差住宿费报销了，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招待所。香桂听说他妈病了，也着急：“哥，我陪你去，行吗？”周君实想了想说：“你才参加工作，不好请假的。下次吧，下次我带你去！”聪明的香桂明了他心中的小九九，也就没再坚持。
当天，周君实就下河赶船，第二天回到太平溪家中。回家才知道，病的不是娘，而是爹。他爹上山砍柴，不慎从岩上滚下来，把腰摔伤了。周君实是个孝子，自是延医买药，勤心伺候。辛苦自是辛苦，却也是无怨无艾。但有一条，让他无法迴避，那就是父母对他的埋怨。母亲一把眼泪四把流地说：“儿啊，什么时候带个媳妇回来呀？你爷爷坟上的草都长老高了，到今日还没树碑，不就等着把你和儿媳妇的名字刻上去吗？……儿啊，你让娘操心哪！”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这婚姻大事是急得来的吗？但周君实不敢顶嘴，只是百般安慰。那一日，两老齐上阵，把他逼急了，他才冒出一句：“明年！我说明年！行了吧！”老两口这才相视良久，破涕为笑了。
一周之后，父亲可以下床行走，生活自理了，周君实想起向主任的交代，便离开家乡，径赴宜昌。
回到宜昌，向主任交代，省作协有两位作家要去长阳采风，点名要周君实作向导。周君实听说有大作家驾到，觉得这是个提升自己业务水平的好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就这样，与高人同行，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跑遍了半个长阳。说长阳，道长阳，长阳到底有多长？民间有谚云，要问长阳有多长，不用尺就可量，前面是渐渐短，后面是渐渐长。颇有意味。
送走两位作家，回到宜昌己是十二月四日了。周君实一直惦念着刘丹桂的事，便去市歌舞团找于导。于导说：“人肯定是要进的，但只有一个指标，团长和我同意进刘，书记选的是另一个，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来。”于导沉吟了一下，又说：“不过，有一个人可以帮刘说话，这个人只有你才请得动！”“谁？”“杨部长。”“哪个杨部长？”
“哦，你还不晓得呀！你的前夫人现在是宣传部副部长了！”“哦……”
想到要去求杨映红，周君实心里有点发怵，那无法面对她那个公事公办，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样子，实在不愿去见她。可一想到刘丹桂这事，一百步都走了，就差这一步，功亏一篑，岂不让人终生遗憾！顾不了那么多，见了再说，自己努力了，于心也安妥。
周君实硬着头皮，敲开了副部长办公室的门。出乎意料，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张满面春风的笑脸。杨映红从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站起，泡了一杯茶，递到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的前夫手上，然后将身子靠在办公桌前沿上，笑着问：“你不是去长阳了吗？”“部长，这你也晓得……”“你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叫什么部长？还是叫映红吧。……怎么样，在乡下过得还好不？”
周君实自打进门，见到的是笑脸，心情就放松了一大截，心想，还是要来软的了，便说：“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关照……”便扼要地把下乡接受改造的事说了一些。杨映红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手里拈起一杆铅笔，轻轻地在桌面上点着，说：“周正和我说过了，说你确实是进步不小，还写了入党申请书，是不是？这就好嘛！其实，你要是早觉悟几年，我俩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好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吧，能帮你的我一 定帮你！”
周君实见她如此爽快，便把刘丹桂的事说了。杨映红沉吟了一会，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她这么热心？”“不是我热心，而是大家都认可。刘丹桂确实有唱歌的天赋。我说的不算，于导是专家，这不假吧？他是力主刘丹桂的，他们团长慧眼识珠，也是认可的。我的作用，不过是发现了……”“行，行，你莫激动了！我听过她唱的，确实可以……你能保证，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别的因素？”“人家是军婚，这点常识我没有？”“你看，你又激动了不是？我又没有说什么……你明白就好……”她把铅笔往桌子上一按，语气肯定地说：“行，这件事我答应你！不过，元旦前不研究人事，元旦后你听我的信吧！”
周君实起身，正要告辞，杨映红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笑着说：“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元旦结婚，你能来吗？”“那是喜事，我一定来，一定来！恭喜恭喜啊！”
杨映红主动地伸出手，说：“希望你能带着另一个人一起来！”周君实轻轻地握了握前妻的手，说：“好的！”
走出大楼，周君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不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也难怪，她是要当新娘的人了！但一想到一个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如今要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那个男人是何许人也？
回到两河，已是十二月十三阳。在陈琼瑶那个小阁楼里，周君实把一大包柯达彩照交给了她。陈琼瑶一张一张地细看，不时惊叫：“哇，这彩照比黑白张漂亮多啦！”周君实逗她：“你是说人漂亮，还是说景漂亮？”陈琼瑶抛来一个媚眼：“你说哩？”“要我说，第一是人漂亮，第二是景漂亮。”“我晓得，是你水平高，照的漂亮！”周君实拈起一张半身照说：“你看，像不像王晓棠？”陈琼瑶偏过头来，瞄了一眼：“有那么好吗？人家可是电影名星咧！”她眼睛闪闪发亮：“我看过她的《英雄虎胆》，女特务阿兰，那个味儿呵……”“什么味儿？”她头歪着，像在搜寻回忆：“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有味……”周君实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嗯，是那个味。”
陈琼瑶放下照片说：“赶明日，我也弄身阿兰的那套衣服，你帮我照几张，行不？”
“你哪有那种服装？那是以前国民党女兵穿的，买都买不到的。”周君实说。
“买不到，可以借呀！市歌舞团我有熟人，肯定借得到！我看过他们演《江姐》的。”
周君实顺水推舟：“行呵，只要你借得到，我就给你照，就仿照阿兰的剧照造型。”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周君实忽然想起杨映红的元旦之约，便问：“你元旦回宜昌不？”
陈琼瑶说：“没打算回去，这几天心情不好。”
“怎么啦？”
“前几天和主任吵了一架……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她望了周君实一眼，问，“有什么事吗？”“你不回宜昌，那就算了……”“什么事，你说！我是能说走就走的！”
周君实把杨映红元旦结婚的事说了。陈琼瑶一脸的喜悦：“你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嗯……”陈琼一下子扑过来，双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高兴地说：“去，一定去！”周君实说：“你别误会呵，只当是帮我个忙……”“管它真的假的，这个忙，我帮定了！”
周君实把她的手放下，让她回坐到床上，说：“那就说好了，我二十九号来接你！”
陈琼瑶若有所思地说：“你老婆厉害啊，又升官了！”
“不是老婆，是前妻。”周君实纠正道。
“知道那男的是谁吗？”
“人家没说，我也没问。”
陈琼瑶哼了一声：“我猜，要不就是个大官，要不就是个大官的儿子，有一条，人肯定没你长得帅。”
周君实苦笑一声：“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