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迷魂果
山路弯弯，左一拐，右一拐，才过一弯，又见一弯，也不知绕过多少个山弯，终于登上了一个较为平坦的高坡。周君实抬头一看，一棵高大的银杏树迎面而立，树旁边野草丛生，遮掩着一个小小的土地庙。他揉了揉眼睛，不由得惊叫一声。方家媛吓了一跳：“怎么啦？”
“这儿，我……我来过……”周君实结结巴巴地说。
方家媛大惑不解：“别说梦话了，你怎么可能来过！”
“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个土地庙？”
“有哇，扫四旧时都拆坏了。”桃花回答。
周君实的心咚咚咚地跳，昨夜梦中见到的不就是这棵银杏树，这个小庙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神灵在作什么暗示？看看天，阳光灼人，他掐了自己一把，咦，感到疼哪！嗯，这不是在梦中，这是在现实中。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来验证那梦境的真假，不然的话，方家媛和李桃花还真以为自己是在胡诌哩！他果断地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景象和这儿一模一样。”方家媛不以为然，笑了：“亏你还是读过大学的，做梦是个什么稀奇事，这也信？”
周君实的倔劲上来了，不排开心中的疑团他是不会甘心的，他说：“这样，我们来做个验证，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在梦中见到那小庙门口，只有一根石柱，石柱上有一行字，为人有真心，勿需烧香还愿。你俩去看看，如果不是这样，那就算是我说胡话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说，方家媛也有些紧张了，迟疑着不敢向前。倒是李桃花一点也不害怕，因为这地方她来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来是来过，至于石柱上刻有什么字，却从来没有留心过。她说：“好啦，你俩就待在这，我去看！”
桃花三步两步就走过去，野草太多，她一把一把地扯去，石柱有半截被石块遮住，又一块一块地把乱石搬开，这才看清石柱上的字。“叭”地一下，桃花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哇”地惊叫一声。
“怎么啦？”方家媛急问。
“你们……你们自己来看吧……”桃花还在惊慌之中，说话也结巴起来。
方周二人赶了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方家媛心中明白，周君实确实是没来过这儿，再说，他也没必要说假话呀！先前大大咧咧一点也不紧张的桃花这时也紧张了：“周同志，你做的是个什么梦啊？”周君实醒过神来，便把梦中情景说了出来，不过他只说了一半，后来跳水潭的那个情节没有说。桃花说：“这真是巧哇，长这么大，这种事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周君实心里有些纠结。按常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思的果。男不梦生，女不梦胡，说的就是这个理。不可思议的是，梦见方家媛是合乎情理的，梦见一个从未涉足的地方就有些不正常！更何况那石柱上的字岂是我能编得出来的？转而一想，是不是我以前在哪本书上见过这对联，忽然间就从脑海中冒出来了哩？面对两个女人，他觉得自已是个男人，不能太纠结，显不出男子汉的气魄来，便说：“朗朗乾坤，光明世界，有什么可怕的！赶路吧！”说着，径自迈开步子，往前面的路走去，倒把两个女人落在了后面。
两个女人仍心存疑惑，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桃花也是个经历过事的女人，她却从周君实的梦里想到了另一种情味，她低声问：“周同志是不是对你有那个……”“莫瞎说，我们是同志关系。”桃花喃喃自语：“心……真心，谁对谁有真心？……”方家媛脸一红，嗔道：“再说，小心我撕你的嘴！”一只手就伸了过去。桃花一闪，那手就落空了。桃花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周君实冲在前面，却又不敢贸然前行，因为山上的路是时有时无，有时又有一些岔路，走错了难得回头。此时，时已过午，骄阳似火，衣衫早已汗湿，水浸一般。他站在山头，放眼四望，莽莽苍苍的大山，起伏连绵，雄伟壮观，驻足观望，顿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不一会，两个女人赶了上来，也是气喘吁吁，挥汗如雨。桃花大着嗓门：“周同志，你行啊！走山路比我们山里人还厉害些！”周君实说：“方同志晓得，我也是山里人，只不过我们那儿的山没有你们这儿的高！”方家媛说：“不说这些了，找个地歇会儿。”
三人找了块草坪地，坐了下来。方家媛打开她的挂包，从里面拎出一个包袱来，在草地上摊开，是一些煮熟的土豆和三个熟鸡蛋，说：“凑合着，这就是我们的午饭啰！”
土豆和鸡蛋下肚，就有了能量和热量，只是差点水。桃花把方家媛的手一拉，两个人就往草地后的小树林走去了。周君实就势往草地上一躺，四叉八仰，望着蓝天出神。草地是酥软的，厚密而又繁茂，躺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快感。
他顺手拔下几根草茎，衔在嘴里，吸吮着青草鲜嫩的汁液，像嚼甘蔗一样。仰面看天，蓝蓝的，白云朵朵；侧面嗅草，青青的，叶香缕缕。
好一会，两个女人从树林中走出来。周君实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她俩并没有带水来，才明白他们是方便去了。他站起身，也往林中走去。林子不大，多是松树，细条条的。寻了个僻静处，痛痛快快地排泄一通。忽然，看见前方有几棵灌木，上面结满了红红的果子。他兴奋地走近前，摘下一颗，圆溜溜，红艳艳的。
能吃吗？他试着咬了一口，甜甜的，略有点酸味。他一下子就采了一大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又用手帕包了些，这才走出林子。
他兴冲冲地对两个女人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不吃？”
桃花瞪大双眼：“你吃了？”
“是啊，这是给你们采的！可甜哪！”他打开手帕说。
桃花没有接，而是说：“你晓得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这叫迷魂果，猴子都不吃！”
方家媛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果子，不禁有些担心，忙问：“不会有毒吧？”
桃花说：“我也是听老辈子说，以前，有人把它榨成汁，给新娘子喝，喝了就迷迷糊糊的……”
“男人吃了咧？”周君实问。
方家媛的担心加重了：“不管男人女人的，你只说，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舌头麻不麻？”
周君实舔了舔嘴唇，幽幽地说：“没什么感觉呀……”
方家媛收拾好包袱，塞进挂包：“没事就好。走吧！才走几步，又叮嘱道：“不舒服你就说呵。”
说话间，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桃花问：“走近路走远路？”方家媛说：“当然是近路。”可刚一迈步，她又改了主意，“还是绕一下吧！小周没见过天生桥，让他见识见识。反正，也误不了多少时间。”
又在半山腰间穿行了许久，所谓的天生桥就呈现在眼前。远远看去，桥在两山之间，说是桥，其实就是天生的岩石，跨度大约有四十米左右，人行其上，并不觉得是桥，只有远观，才有桥的感觉。桥两侧古藤斜迤，灌木丛生，俨如朱栏。细细审看，那些古藤灌木都是从石缝中生出，大逾拱把，浓荫覆地，黛色参天，殊大奇异。
再看桥下那拱洞，如石砌的瓮洞，山溪之水潺潺流过，与西来的水汇合，在山石间发出响动，声如琴瑟。在桥下上望，中有圆孔，从旁观看，皎若星光。周君实见此奇观，好生欣喜，一会儿上，一会几下，把天生桥不同角度的状貌一一留存在他的相机中。不用说，他也没忘记，给两位女士留影。
桃花介绍说，当年鲁班经过这个地方，把根木尺落在两块岩石上了。他走后，这根木尺和岩石被祥云缭绕，逐渐升高，直抵云霄，就形成了今天的天生桥。
走过天生桥，方家媛说：“从现在开始，就要走下坡路了。”她用手一指，“你看，那个角上，有片林子，林子后面就是目的地。上山容易下山难，小心点哟！”
下山的路果然艰险，因为下山没有实际意义上的路，只有大致的方向。三个人在草丛和石窝中穿行，步步小心。草有深有浅，深的过腰，浅的没膝，走过时，蚂蚱如急雨般在脚面飞溅。山上的石头，奇奇怪怪，庂仄卧卧，从石窝中经过，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此时，太阳在头上久久地辉煌，普照大山，怎一个热字了得！
这一次，桃花打头，方家媛居中，这样，两个女人给周君实探出一条可行的路来。方家媛走走停停，不时回过头来：“小心脚下！跟上！”这时，周君实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下山的艰难，两个膝盖，总像在经受着顶撞磨研，又酸又疼。如有大石拦道时，方家媛总是先爬上去，拉起周君实，然后手牵手，从大石上滑下去。
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但三人同行，倒也不寂寞，桃花还不时唱上几句，增添了几分生气。难以入目的是这山景，确实荒凉，放眼看去，不见农舍，不见农田，不闻人声，也听不到鸟鸣。整整一壁山，只有石头和草，草从石缝间窜出来，从瘠土中冒出来，铺天盖地。少见的一些树，也矮矮的，瘦瘦的。周君实心里有些纳闷，单干户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贫瘠而荒凉的地方定居哩？
终于来到山脚下，一条溪流，横陈眼前，那涓涓细流，缓缓而动。不知不觉，下山这一段，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三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方家媛一声喊，就地休息。周君实求之不得地放下包，脱鞋去袜，卷起裤脚，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溪流。站在水中，一股凉意很快地由下而上地浸入肌体，好凉爽啊！他弯下腰，捧起溪水，咕嘟咕嘟饮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