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弘晰阿哥的话，奴才没见着雍亲王福晋。”孟闲恭敬的回这话, 忍不住腹诽：雍亲王就废了, 那也是皇子龙孙, 除了皇帝没人敢磋磨, 而他不过是个送礼跑腿儿的, 哪里见得着雍亲王福晋？
“前头转角风小些，你去那儿等着。”弘晰撂了话，抬步往院子正门走去。
雍亲王胤神情木然的躺在床上, 对送到唇边的汤匙视而不见, 身上的疼痛绵延不绝, 他是最擅长忍耐的, 这一回却觉得要捱不过去。
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手持汤匙坚持片刻，终是收回手, 将碗往边上一递, 自有侍从手捧托盘接稳。
“你们去外头候着, 我有话同王爷说。”
一众侍从悄然退下。
瞧着胤无动于衷的模样, 乌拉那拉氏拿手指卷了卷帕子，道：“王爷, 戴先生去十三弟府上了。”
胤眼珠子终于动了, 略偏了头看向乌拉那拉氏, 就听他的枕边人续道：“听说戴先生回来的时候，没带扇子。今儿去府里给侧福晋、阿哥、格格请脉的太医说, 也有两个太医往十三弟府上去了。您这儿有没有什么要送去给十三阿哥的？”
胤眼中忽然迸发出神采, 抬了他尚能动弹的右手摆了摆。
乌拉那拉氏平静的起身, 道：“您先歇着，我叫人进来伺候。”
胤闭上眼，只觉身上痛楚并非那么难忍，这世界待他不公，然而他决然不会就此屈服！
旁人眼中的废人又如何？他胤做不了帝王，亦可做帝王师长，王朝脊梁，将这浊世荡涤清净！为他自己讨回公道，破解那肆意挫折他的抱负的命数！
乌拉那拉氏缓步出了屋，站到廊下，忽的抬手用帕子掩住了口，弯了腰。
伺候乌拉那拉氏的嬷嬷吓的够呛，忙上前扶住人手臂，轻声劝道：“福晋勿要太过伤神，您身子弱，府里现下指望您呢。”
乌拉那拉氏面上并无半点湿意，她只是在旁人瞧见不见她神情的位置，无声大笑，又似大哭。
直起身，乌拉那拉氏眼角晕染几分红意，对门口跪倒一片的侍从道：“都尽心的伺
候了王爷。”言罢，搭着嬷嬷的手，沿回廊而行。
正房堂屋，乌拉那拉氏落了座，招了前头支应的侍从问话：“刚刚有谁来了？”
“回福晋的话，三刻前简亲王府大总管孟闲送了礼来，太子二阿哥刚走。”
“嗯。”乌拉那拉氏想了想，道，“礼单都呈给王爷。明儿任谁登门，都往王爷处通报一声。”
“奴才明白了。”
乌拉那拉氏见她贴身嬷嬷捧了汤盅进来，摆手令回话的侍从退下，就着嬷嬷的手，舀了一匙甜羹，轻声问道：“直郡王府的阿哥，现在何处？”
吴嬷嬷语声略有怪异，声音压得极低：“回福晋的话，直郡王府的阿哥被太子妃唤去说话，好像是同太子的阿哥们一起去那院子了。听说，简亲王也在那院子。”
乌拉那拉氏将汤匙丢回汤盅，正色道：“这话可是再别说了。皇上看重太子的阿哥们，咱们今后就是闲人了，犯不着给别人做嫁衣裳。”
“谢福晋指点，奴婢明白了。”吴嬷嬷躬了身，将汤盅又往前送了几分，道，“皇寺福灶煲得山果羹，福晋用些吧。”
嗤笑一声，乌拉那拉氏摆了摆手，笑道：“道说是出家人，偏六根不净，摆弄是非——明日你打听着些，若是有什么大师在王爷屋中，我且避过。”
“奴才领命。”
孟闲瞧着匆匆行来的青年，沉默的打了个千儿，刚起身，就听人问道：“你家王爷喜欢吃什么小食？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孟闲无声一叹：弘晰阿哥行事素来不是那等冒失的，这般直白的打探旁人喜好，着实有些叫人吃惊。莫非是皇寺里头的小阿哥都去鸿岫院住着了，弘晰阿哥琢磨着给人添餐食，不好落了他家爷这一份？左右他家王爷说过——这位爷问话，得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
“回弘晰阿哥的话，我家王爷不爱吃甜糕，糖酥奶酪倒是可用一些。”
弘晰瞅了眼孟闲，心道：这可真是个伶俐人，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雅尔江阿不喜欢桂花糕，还偏要吃，怕是在给他阿玛试菜。
倒是个势要与他阿玛同生共死的。
“明日起，不必用
寺里供的斋菜，我身边的几个侍从多少都会几色菜式，你得空也去指点着做几样你家王爷稀罕的。”
“多谢弘晰阿哥。”孟闲心道：这般小心，却有些疑神疑鬼，小家子气了。
第二日晨起，孟闲往鸿岫院小厨房门口一站，方知他想岔了。
许是多年不见自个儿正经主子，鸿岫院里头的侍从使尽浑身解数整治出的膳食，不比这寺里给皇帝备的席面差。
胤指了桌子正中的一钵豆腐脑，对雅尔江阿道：“早吃咸，晚吃甜。今儿有得你忙，多吃点儿。”
雅尔江阿探手拿过胤手边的那一碗，将自己跟前的挪了过去，道：“你这几日少不了静卧，这添了辣椒的，我替了你罢。”
弘晰默默的将盛了两色辣子的瓷碟挪到雅尔江阿跟前，两口用了自己的一份儿膳食，转而伺候胤用膳。
雅尔江阿对着胤挑挑眉：这小子，一晚上就想通了？
胤横了一眼过去：是友非敌，不同你一般见识。
雅尔江阿嫌弃的瞅了眼弘晰：没想通，就是还窝在牛角尖里，只是给自个儿搭了条道，绕了过去，呆！要不，我今儿连他一块儿教了吧。
胤笑了一声，道：“二哥，弟弟今日要做功课，您若陪大额娘往佛殿上香，劳您问一句，那位念经除厄的大师现下是在寺中挂单，还是往旁处云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