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丁文星之死
陈相因有些惶恐，他没想到，一件小褂能惹出这么大的场面。
马将军道：“老爷，你的方法，好像太过直接了一些。”
陈相因白了他一眼：“用你说。你还不赶快去看看管家怎么样，别凶手还没动静，我们自己又整出一个疯子，那就好玩了。”
几个仆人架起管家，马将军跟在身后，去了。
陈相因转过头看这边，叫做小翠的女孩儿将丁太爷搀着，走进祠堂。搬来椅子，丁太爷却是摇头不坐，只是让小翠取供桌前的蒲团来，放在房中。
丁太爷手里拿着小褂，将“故男丁文星之位”的牌位取下来，坐在蒲团上，捧着牌位，好像抱着小婴儿一样，抚摸拍打着，道：“叫他们都散了吧，你陪我，咱们爷儿俩和小星儿说说话。”
小翠慢慢止住情绪，来到屋外，让众人散了，自己又回到祠堂里，已看到丁太爷将烛火取来，喃喃道：“星儿，是想爹了不？是不是怪爹，把你的小衣服放在那儿一直没取回来？爹错了，爹给你认个错。哎呀，爹早说了要去取，那些个臭道士非说老宅子里作祟的恶鬼还没走，不让我去。你两个姐姐也一直劝我，说是你在老宅子里闹，不欢迎我去。可是爹知道，你这么乖的孩子，你怎么会在咱家里作怪？”
“你今天来，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投胎呀？爹就知道，你一向聪明伶俐，你能明白咱家的好，你哪还能看得上别人家呢？”
这番话情深意切，引得小翠又抽抽嗒嗒哭起来。
陈相因在旁边听得，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对不住这位老人家，他的幼子，想必早已经投胎转世，或许都该会打酱油了。今日这一出，只是自己为了查案而为，却没想到触动了老人家的真情。
“爹想你啊，爹想你…当年搬家匆忙，那些饭桶只知道要取抽屉里的信回来，却不知道你这小褂子在桌布底下放着。”
“这些信，爹初一十五都给你写，十年就攒了这么厚一沓。哎，让那饭桶给烧了几封……不过，那饭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爹写完就攒着，写完就攒着，你肯定没收到是不是？”
陈相因以为他又要烧信，心急如焚，想着对策，牛将军却一脸泪水拉住他。丁太爷又道：“不过你还小，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识字，爹念给你听好不好？你别觉着爹年纪大了，可是这些信都是爹亲手写的，记得可是清楚！”
陈相因松了一口气，这样虽不及直接翻看来的快速，好在丁太爷并没有要直接焚信，还是能够了解一些事情。
“丙寅年三月二十七，星儿，你走了已有三天了吧。最近一直在下雨，和你出门那天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你怪爹留不住你……”陈相因听来，确实是写给儿子的祭文，感情真挚催人泪下，不过或许丁太爷没有念过太多书，也或许是实在太悲痛真情流露，用词其实几近白话。也正是因为是白话，牛将军听在耳里，泪流不止，陈相因心情沉重，也默默无言，心神内敛，只想着在信里抓出更多信息。
“那个姓冯的，爹一定找到他，让他给你抵命！”
第一封信最后一句，如同炸雷一般在陈相因耳旁响起。
姓冯的？冯河？莫非是冯河十年前害了丁太爷幼子，丁太爷近年来终于捉到他，为子报仇。那么凶手固然可以锁定，魂魄离体尸身乱跑的怪事却怎么说？道士？丁太爷刚刚说的道士，莫非是邪修用魂魄炼制丹药，用尸体炼制傀儡之类的事情？
写来看着许多，不过这些念头，在陈相因脑海里产生也只花了一瞬。丁太爷已将这封信放在一边，开始拆第二封。陈相因凑过去看看，果然和丁太爷念的大差不差。
“丙寅年四月初一，星儿，爹实在是没有要害那两个人的意思。爹只不过是生气，想要寻他们揍一顿来给你出气。不过无所谓了，听他们说，那两个姓冯的和你前后脚，都去了……”
后面还有些不重要的话，陈相因已没在听了。第一封信给他提供的可能性，被第二封信否决。
如此说来，丁文星的死与两个姓冯的有关，丁太爷本想找他二人，为幼子偿命也好出气也罢，不过他没想到，这二人也已经在丁文星之后不久死了。
“丙寅年四月十五……星儿，你姐姐请的什么狗屁臭道士来，非说爹这场病是那两个姓冯的作祟，还说甚么，他们是冤死的恶鬼，要我们搬家。狗屁！他们的死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星儿，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你给爹托梦，爹上太清宫请道士来轰死那两个杂碎……”
“丙寅年五月初一……星儿，你大姐实在笨的像头猪，又倔的像头驴，她和她家里那个死鬼强把我糟老头子搬到城里，那也罢了，怎么能把你的小褂忘了，还死拦着不要我回去取……”
“丙寅年五月十五……星儿，爹的病已大有好转，就是落下了病根儿，这两条腿现在不听使唤，不过你放心，爹一定把你的小褂子取回来……”
……
丁老爷本来年事已高，今天起床还未曾用饭，见到儿子的小褂失而复得，勾动了心弦，大悲之下哭了一场，又在这儿一连念了几十封信，此时已经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小翠看在眼里，连忙让人炖好了莲子羹，强将丁太爷手里的牌位褂子换下，抹着眼泪道：“老爷，您用些汤吧，小星一定不希望您累坏了。剩下的信我来念好不好？”
“好好，小翠，你是好孩子。”丁太爷凝噎道，“星儿，你翠姐姐来和你说话啦！”
于是小翠将剩下的信取来念。后面的信，大都是丁太爷给儿子说一些家里的琐事，有骂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婿的，有说如何思念儿子的，当然，也有讲述如何将陈相因哥哥收为义子的，与本案无关，按下不表。
小翠拣一些好听的念了，陈相因站在身后一封一封看着。许是日头久了，丁太爷也没那么多话说，信也就越来越短，念起来越来越快。
陈相因听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在思索前面信里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身后马将军叫嚷着来了：“老爷，那管家没事，不过受了惊吓心智迷失，一时失控罢了，现在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