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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胡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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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山山势苍莽,北起乌苏尔草原,南至随雷泽将望仙南大陆一分为二。

    东为轩辕国,西为令狐国。

    胡家居住的药王谷是九重山中的秘境,是一个由三面绝壁和南面鹰背峰一起围住的小块盆地。药王谷中遍植防虫兽的药草,寻常野兽轻易不敢到谷中来的。

    谷中野兽反常的嚎叫了一夜,嚎得胡景林夫妻一夜未眠。

    煎熬了一夜,晨光微熹,胡景林开窗查看。见湖边围了一圈野兽,狼虫虎豹都有,都是积年成了精的。

    他知非比寻常,借着围栏庇护,便在院中燃起了一堆驱兽药草。

    浓烟贴地滚动,在谷中弥漫开来,山谷笼罩在淡青色的烟气中。

    那些野兽被烟气一熏,头重脚轻,依然舍不得离开,嚎叫声有增无减,变得狂躁起来。

    见兽群不退,胡景林只好用布巾掩住口鼻,点燃一根手臂粗细的驱兽巨香,携着浓烟逼近湖边兽群。

    那兽群被浓烟一熏,筋骨酸软,头昏脑涨,朝鹰背山节节后退。

    胡锦林又点燃一挂鞭炮扔进兽群之中。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经过四周绝壁不断来回放大,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兽群惊恐的往鹰背山上逃去,一刻也不敢在谷中停留。

    就在此时,湖中哗啦一声巨响。

    胡景林回头一望,只见红光一闪,十来米长的一条黑影,带起一道水线往东侧崖壁那边去了。

    他悚然一惊,不知那水中巨兽是何种生物?

    难道这兽群是为它而来?

    更让他吃惊的是,水中巨兽翻腾起的巨浪推着一个蜷缩着的女孩,正缓缓靠近他所在的岸边。

    胡景林将那女孩抱进屋中。

    女孩十岁左右年纪,双手腕上有绳索捆绑过的痕迹,紧闭着双眼人事不知。

    杨氏惊问:“哪里来的孩子?”

    “湖里漂来的!”

    女孩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饰物,只有前胸锁骨下两寸的地方有一小块红色胎记。

    杨氏不敢收留孩子。

    “绝壁幽谷的,莫非从崖洞中漂来的?昨晚野兽嚎叫了一夜,这孩子胎记又生得奇怪,只怕不详,莫不是什么山精水怪不成?”

    胡景林抓起女孩的手,号了号脉。

    “这孩子脑袋受了重伤,一定是遭遇了重大变故。等我上云来镇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

    云来镇已经是兵荒马乱,乱成一团。

    胡景林好不容易逮着个熟人。

    “谭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谭大哥泣不成声:“令狐完了!轩辕太子将皇帝和宋王一家都给杀了!”

    “什么?”

    胡景林如被五雷轰顶,恍恍惚惚的回到家中。

    杨氏问:“找到孩子父母了吗?”

    胡景林黯然摇头,看向杨氏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良久流下两行清泪:“你们轩辕国把我们令狐皇帝一家都给杀了。”

    胡景林全力施救,又过了几天女孩才醒过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女孩抱着头想了会儿,十分痛苦的抬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们不是我父母么?”

    杨氏拉着胡景林到外面。

    “相公,咱们一直无后,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不如咱们收养她如何?”

    胡景林正有此意。

    杨氏端进去一碗肉糜粥,喂给女孩:“闺女,喝粥了!”

    女孩懵懵的看着杨氏,“你是我娘亲?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你叫胡青黛,前几日爬树摔坏脑袋了,亏得你爹爹是医师将你救了回来,以后可不能调皮再爬高了。”

    “嗯!“女孩乖乖点头。

    药王谷地势低洼,地气暖,湖岸常年生长着数不清的珍贵药草和香花,是一块采药人的福地,因所在隐蔽,多少年来少有人来过。

    一条山溪从东侧绝壁下的崖洞中流出,流经盆地中间低洼处汇集成一个小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树影。

    岸边偶有花瓣飘落,引来鱼儿争食,哗啦啦水声中,鱼儿摆尾,跃出水面两三尺高,将花瓣吞入腹中,随后重重的砸回水面,溅起半米来高的浪花,倒映的世界便在水波中荡漾起来。

    医师胡景林是药王之徒,携妻小在此隐居,无有邻居,每日只与青山水镜为伴。

    两年后。

    “别跑!”

    一只老猴往崖壁上逃去,胡青黛追到崖壁下面停住,气急败坏的瞪着老猴。

    老猴攀在崖壁上回头,口中吐出一物,正中她前额。

    一枚带着腥臭唾液的枣核。

    胡青黛大怒,“死猴子,姑奶奶今天要扒光你的猴毛!”

    老猴子在崖壁上呲牙咧嘴,吱吱尖叫,那嚣张的模样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根本就上不了这崖壁。

    胡青黛被气个半死。

    今日就不信这个邪,非得上崖壁逮到这只作乱的猴子不可。

    这老猴子看着老迈,却整整欺负了她半年了。

    只要她在屋外玩耍,它都要过来,也不靠近,就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冲她吐枣核,准头还极佳,整得她狼狈不堪。

    每次捉它,它都往崖上跑。

    胡青黛将手中小刀衔在嘴里,寻到崖壁上可以踏脚的地方,就往崖壁上爬去。

    老猴子毛色银灰,见她往崖壁上爬,喜得手舞足蹈。

    看在胡青黛眼中,这又是一种新的挑衅。

    爬爬停停,老猴子总在她前方三米左右的地方逗引。

    一但她停下,猴子就吐枣核来攻击。

    胡青黛快气疯了,不知不觉已爬了十来米高。

    胡景林正在晒草药,一抬头右侧崖壁上,一人一猴爬得老高了。

    他吓坏了,赶紧抄起一根竹竿跑过来。

    “青黛!快下来!太高了!”

    见好事被打扰,老猴子脸上浮现一抹恨色,滑下两步想伸手去推女孩,不知怎的又有所忌惮,临时缩回了手。

    这一犹豫的功夫,胡景林的竹竿已到,身上连着了好几下毒打。

    老猴子吱吱惨叫,跳跃着攀上崖壁逃走了。

    “闺女呀,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脑袋,导致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得了,怎么还不长教训呢?”

    胡景林一边数落着闺女,一边宠溺的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

    胡青黛气鼓鼓的告状:“那猴子老是欺负我!”

    “你身上不挂着香包么?那是爹爹专门配制来熏虫兽的,虫兽一闻到那香气,立刻头昏脑涨。它不敢靠近你的,别理它就是了。”

    “可是它吐枣核攻击我!”

    “那老猴子不怀好意,刚才我见它似乎想推你。你若上了高崖,它一骚扰,你不就掉下来吗?那时哪里还有小命在?”

    胡青黛听了有些后怕。

    “爹爹我再也不敢了。它要是再来,我就拿石头扔它。”

    “这就对了嘛!走回家吃饭!”

    胡青黛年方十二,虽是个美人坯子,但行动起来却像个野小子。

    当世有点家底的人家相媳妇,讲究温柔贤良,端庄娴静。

    眼瞅着闺女一天大似一天,十五岁及笄之期就在眼前。杨氏这个做母亲的愁坏了,闺女这个跳脱的性子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偏生丈夫胡景林是个宠女狂魔,养得胡青黛十分大胆顽皮,上山爬树,下湖捉鱼,辣手摧花,飞石惊鸟,无所不为。

    时近寒冬,今日胡景林得下山往谭大叔家送药,再不送去,等大雪封山,三个月都出不了山。

    “爹,我也要跟你去!”

    胡景林柔声道:“青黛在家陪你娘。街面上不太平,女孩子家还是不要乱跑了。”

    令狐江山无主,轩辕人将令狐收入轩辕国囊中,建立了令狐都护府。轩辕太子轩辕子忽派心腹大将定西侯楚云飞,为令狐府都护府大都督,统管政务军马。

    楚都督喜好美貌女子,令狐城镇的美貌女子都惨遭其毒手。

    上个月,云来镇上的赵家酒馆的姑娘被抓走了,那姑娘只比胡青黛大几个月。

    “唉!”

    想到此处,胡景林直叹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亡国奴的日子不好过。

    “爹,娘,你们看我!”

    胡青黛从暖阁里跳出来,头发全部梳成一个高高的锥髻,搭着架子往那儿一站,像戏台上的角一样亮个像,神气活现。自以为英俊潇洒,英武不凡。只可惜肌肤胜雪,白嫩细腻,唇若涂朱,一双美目熠熠生辉,半点也不像男子。

    杨氏笑着上前捏了捏宝贝女儿粉嫩的小脸蛋,“又淘气了!穿上男装还是女孩的模样!”

    “娘,您等等,我给您变个戏法。”

    胡青黛转过身去,鼓捣了一会,再转过身来时,一张脸儿黄黄的,得了肝病的样子。

    “娘亲,你看!”

    杨氏大惊:“哎哟!这不毁容了吗?还能洗掉吗”

    “没事,是姜黄粉,能洗掉。”

    胡青黛很得意:“这下看不出来我是女孩了吧?”

    杨氏打量了一下自家闺女那刚开始发育的平板小身子,“嗯,是像个淘气小子,就是瘦了些。”

    胡青黛喜道:“耶!我能跟爹爹去了!”

    杨氏急道:“我可没说让你去。”

    胡景林觉得这个模样的闺女带去街上,安全得很,心中早已经同意,故意想要女儿急上一急,板着脸问:“今天背完《本草经》了吗?”

    “早就滚瓜烂熟了,路上背!”

    胡青黛蹦起来,抢出门去。

    跑出院子好远,才回头冲她娘笑道:“娘你好生在家,我让爹爹帮你买漂亮的簪子戴!”

    药王谷地势低,要出谷去,得先爬上谷前的鹰背山,在山脊上转过几个山头,才能找到下山的小道。

    走了一个时辰的山中小道才踏上官道,官道上人来车往,随时可见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驶向轩辕。

    “爹,这些马车里拉的都是什么东西?”

    胡景林苦着一张脸,“还能是什么?都是搜刮的令狐的民脂民膏啊!”

    一阵熟悉的清香飘来鼻端,胡青黛心头一动,打量起前方那些马车。

    一辆马车高耸的油布下露出的几根花枝。

    “噫!梅花?怎么连梅树都要运走啊?”

    驾车人戴着顶黑色逍遥巾,看打扮是个令狐人,胡青黛高声问:“大哥,这梅花树运往何处?”

    那人回头,非常得意:“这是正宗的梅岭梅花,运到轩辕值一百两一棵。”

    胡青黛还没搞清楚梅岭是何处,前方路旁一堆破布高声痛哭起来。

    “先帝啊,您刚驾崩不到三年,这帮不肖子孙连您的陵寝的梅花都敢挖,苍天呐,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们呢?!”

    那驾车人冲那堆破布“呸!”了一声,“皇帝一家子都死绝了。我们百姓难道就不活了么?晦气!”

    “驾!”那驾车人故意催马从那堆破布上碾压了过去。

    “喂!那是个人,你干什么压他?”

    胡青黛大怒,冲远去的马车喊道。

    那驾车人哈哈大笑,声音远远传来:“有本事你替他报仇啊!”

    “破布”带着纶巾,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深衣,是个秀才。身上新伤叠旧伤,眼见是活不成了。

    胡青黛把嗅瓶凑在秀才鼻端,看他还有什么遗言。

    秀才在胡景林怀中幽幽醒来。

    “兄台,姓甚名谁?家乡何处?可有什么话想说的?”

    “我叫包天清,青丘人。轩辕不仁,视我令狐百姓如草芥,我想去轩辕刺杀轩辕国君,只可惜这身子不争气啊,唉!出师未捷身先死。”

    秀才浑浊的泪水在脸上冲下两道泥沟。

    胡景林心有戚戚焉,陪着那秀才落了泪。

    包天清断了气,胡家父女替他收了尸骨,向近处乡民借了把锄头,就地刨了个坑,就埋在路旁。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看到轩辕人被逐出令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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