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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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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二人安静地坐在炉子边时,有人来买东西。沈珍珠迎接了上去,来人发现柜台后面还坐着个少年郎,惊讶过后只笑了笑。

    沈珍珠给人家拿东西,收钱,送客,一气呵成。

    郭怀旭等人走了之后夸赞她,“珍珠,你以后会是咱们平远镇最厉害的掌柜。”

    沈珍珠坐了下来,“我比我爹还差得远呢,我看到人家来偷东西就想生气骂人,我爹想的却是怎么把东西要回来。”

    郭怀旭拉着她的手握着,“你还小呢,不用急,我在祁州时也遇到过各种难缠的客人,他们的目的无非是少出钱买到最好的东西,目的不是为了跟我们过不去。想通了这个,就不必与他们生气。”

    她感觉他手心里热烘烘的,“好,以后我不生气。你在祁州怎么样?”

    郭怀旭在心里想了想语言,“学手艺刚开始肯定不容易,师傅免不了会骂几句,只要肯教就行。招待客人我已经很熟练了,掌柜的说等过了年给我涨工钱呢。”

    沈珍珠知道这个知识匮乏的古代学习技艺会更加困难,认真劝道,“师傅骂你若是骂狠了,你就在心里默念三遍我是来学艺的不是来吵架的。没关系的,我爹还经常骂我呢。”

    郭怀旭笑着反问,“岳父骂你的时候,你会在心里默念什么?”

    沈珍珠立刻坐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我亲爹,阿弥陀佛这是我亲爹……”

    郭怀旭终于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又将她捞进自己怀里,且把她的头发也撩到了另外一边,“你可真是调皮。”

    沈珍珠吓了一跳,“别闹,我跟你说着玩的呢。”

    郭怀旭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珍珠,我日日想你。”

    沈珍珠顿时觉得耳朵根子后面有些发烫,“嗯嗯,我晓得了,多谢你惦记我。”

    郭怀旭用鼻尖碰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你想我吗?”

    沈珍珠眼珠子乱转,眼神左右飘,“得空的时候会想一想。”

    郭怀旭不满意这个答案,“那你比我想的少。”

    沈珍珠眼波一横,“你一个长工,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郭怀旭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轻轻问,“长工干了一下午的活,小姐没有赏赐吗?”

    沈珍珠急忙往一边躲避,“才刚不是赏赐了你一碗面,你比我吃的还多呢!”

    郭怀旭眼睛里暗流涌动,他就这样盯着她看,屋里陷入了安静,沈珍珠感觉到他双臂上传来的力量,心砰砰跳个不停。

    “别闹,大门还开着半扇呢,别人一掀帘子就进来了。”

    过了好久,郭怀旭平息了自己紊乱的气息,缓缓松开了她,“你别怕,咱们坐着说话。”

    沈珍珠坐直了身子,后面,郭怀旭果然没有再唐突她。等时辰一到,沈珍珠把后门锁上,把毛毛的狗窝捞进来放在柜台下面,又熄了炉中火,准备回家。

    到大门口时,沈珍珠刚吹了桌上的油灯,就要去掀帘子,郭怀旭忽然伸手把门关上,然后一把将沈珍珠带了过来。

    沈珍珠手里的提灯还没点燃,屋里陷入了黑暗中。她的后背又靠在了门上,无处可逃。

    沈珍珠在心里嘀咕,你小子下次能给我留一条逃跑的路吗?

    郭怀旭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珍珠,我好想留下,日日夜夜陪着你。”

    沈珍珠察觉到了他的伤感,心里也有些难过,十六岁的少年郎,一个人背井离乡到外地学手艺,肯定会受很多委屈。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道,“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就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郭怀旭嗯一声,他从沈珍珠的头发中抬起头,在黑夜中与她头抵着头。沈珍珠因为比他矮了许多,被他抵得微微抬着头。

    郭怀旭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小蜜蜂,循着那最香的地方而去,轻轻地吮吸着那里面的甜蜜。

    好甜啊,这是他梦里的味道,让他许多个夜里先是辗转难眠,然后是不想醒过来。

    沈珍珠感觉有些头晕。她像踩在棉花一样不真实,很快开始往下坠,中途又被托住,并把她往前带,似乎要把她揉进一个温暖结实的壳子里。

    沈珍珠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嗯了一声,就这一声,她再次踩到了棉花。

    忽然,毛毛汪汪叫了两声。郭怀旭理智恢复,他侧耳听了听外面,路上应该外面没人,遂又低下了头寻找甜蜜。

    沈珍珠觉得这隆冬的夜变得漫长起来,她头昏脑涨四肢无力,手里的的灯也被郭怀旭拿走插在门缝里。身旁这个往日里斯文守礼的人,忽然变得像一头小白狼,让沈珍珠猝不及防就掉进了陷阱里。

    二人贴的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她有些害怕、紧张,但她担心的场面始终没有到来,郭怀旭自始至终一直守着底线,没有多逾矩一分一毫。

    过了好久,他终于放开了她,低声道,“珍珠,你一定要在两年里把铺子都管起来。”

    沈珍珠还迷糊着呢,用软糯的声音问道,“为甚?”

    郭怀旭轻轻蹭了蹭她的耳朵,“我等不了太久了。”

    沈珍珠忽然明白他的意思,嗔怪道,“你才多大……”

    郭怀旭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我送你回去吧,婶子要担心了。”

    沈珍珠嗯了一声,然后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以后不许这样了。”

    郭怀旭帮她把提灯点燃,打开门,一阵北风吹了进来。他又伸手帮她把披风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牵着她的手出了大门。

    反手锁门,然后把钥匙塞到她手里。

    沈珍珠把钥匙放到袖子口袋里,一手拎着装碗的篮子,一手被他牵着慢慢往前走。

    路上的积雪都被行人踩没了,镇上这条路铺了石子,已经有半干,倒没有太多泥水。

    郭怀旭一边走一边挑路,还不时叮嘱她跨步或是抬脚。

    很快就到了沈家门口,沈珍珠叫门,来开门的是月牙,“姑娘回来了,呃,姑爷也来了。”

    沈珍珠对郭怀旭道,“进来坐坐吧。”

    郭怀旭倒没拒绝,进屋后随着沈珍珠到了正房堂屋,先鞠躬行礼,“岳父,岳母。”

    沐氏吓了一跳,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连沈复年也怔楞住了。

    还是沈复年先反应过来,“旭哥儿来了,坐。”

    郭怀旭笑道,“多谢岳父,我送珍珠回来,天不早了,二老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

    沈复年点头,“那你去吧,珍珠,把灯给旭哥儿。”

    郭怀旭从沈珍珠手里接过已经点燃的灯,与众人告别后,迎着北风往家而去。

    沐氏摸了摸女儿的手,“冷不冷?”

    沈珍珠摇头,“娘,明日要做那么多衣裳,能做的过来吗?”

    沐氏安抚女儿,“你别操心这事儿,我请了徐裁缝师徒三个,还有你三婶、你舅妈、礼哥儿媳妇和李太太,还有四娘和月牙。”

    沈珍珠一听,“娘,这阵仗可真不小。”

    沐氏笑道,“如果真的不行,先做八身,到时候私底下再给旭哥儿做四身,倒也不用把金都贴到脸上。官人,其余的东西明日能来得及吗?”

    沈复年点头,“来得及,我明日找林掌柜,他家喜事班子什么都是现成的,就是多花点钱的事儿。”

    两口子商议送聘礼的事儿,沈珍珠被打发回房歇息。

    月牙给她端来热水,“姑娘,这么冷的天,还要洗吗?”

    沈珍珠连连点头,“要洗要洗,不洗睡不着。”

    按照沈珍珠的估计,这夜里的温度差不多到零下好几度,许多人家都是吃了饭直接钻被窝。沈珍珠做不到,她每天晚上都要打一大盆热水把该洗的地方洗一洗。

    月牙又端来了火盆,“姑娘,您在火边洗。被窝里我放了汤婆子,您洗过了直接进被窝。”

    沈珍珠知道这个年代有很多人因为洗个澡就中风寒死了,也不敢大意,在火盆边快速洗好后穿上衣服钻进被窝。

    等月牙走后,沈珍珠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汤婆子把被窝里暖热了一些,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浑身暖烘烘的。

    屋里安安静静的,她回想起刚才铺子里的事儿,立刻用被子盖住头。

    呸,还号称平远镇第一美男,臭不要脸!

    沈珍珠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一会儿骂两声,一会儿又笑两下,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沐氏连饭都没做,带着刘四娘开始动手,月牙去外面买了些吃的,一家子匆匆吃过饭,各自忙碌。

    沈珍珠走的时候沐氏对着门外喊,“珍珠,今日晌午你自己去秦家买点吃的,不用回来了。”

    沈珍珠拉着毛毛独自去铺子里,沈复年早就走了,他今日要忙很多事情,铺子里也顾不上了。

    沈珍珠一个人在铺子里待了一整天,郭怀旭中途过来帮了一会儿忙,因着明天要下聘,天刚黑,沈珍珠就把他打发走了。没过多久,她自己又去秦家吃了点饭,安顿好毛毛后独自回家。

    一到家里,就听到东厢房里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沈珍珠快步走到厢房门口,一掀开帘子。嚯,一屋子的妇人,说得好不热闹。薛氏、李太太母女、孟氏、沐氏,还有几个沈珍珠不大熟悉的妇人,各人手里都在忙活着。厢房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铺了一张红布,红布上面已经放了好几套男子成衣。

    沐氏只略微抬了抬头,“吃过了?”

    沈珍珠点头,“我在秦家吃的,娘吃过了?”

    沐氏点头,“才刚让月牙做了些面,我们稍微吃了些。”

    沈珍珠凑到前面看了看,“娘,都好了?”

    沐氏把针在头发里顺了两下,“今日只能得八身衣裳,都剩下没几针了。你明日就穿前一阵子给你做的那件棉袄,虽不是全新,也有个八成新。”

    李太太夸赞道,“珍珠长开了,穿什么都好看。”

    沈珍珠对着众人行礼,“多谢诸位婶子大娘。”

    孟氏开玩笑,“我们珍珠就是不一般,还能大大方方地跟我们说话,换做一般扭捏的小娘子,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沈珍珠走到桌子旁边,“没想到娘今日真的能做齐八身衣裳,还是娘和婶子大娘们厉害。”

    她伸手翻了翻,两件棉袄,一件宝蓝色的,一件天青色的,袖口和领口都绣了暗纹。夏天的两身,浅蓝和绿色,春秋的四件还在几位妇人手中,看起来差不多快好了。

    除了衣裳,旁边还有两双冬天的鞋,袜子也做了四双。

    沐氏手里刚好收了最后一针,“这件好了。”她起身抖了抖衣裳,是一件玄色配红色暗纹的春季长衫。

    沈珍珠非常喜欢那一件,这种颜色穿在男孩子身上,能平添两分英气。

    沈珍珠凑过去帮沐氏捶肩膀,“娘辛苦了。”

    沐氏笑着拉下女儿的手,“这有什么,原来我跟你舅妈熬夜做鞋做衣裳的日子多着呢。”

    很快,众人手里的衣裳各自都结束,八套衣裳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案台上。

    薛氏起身,“妹妹,趁着我们都在,一起动手放在箱子里吧。”

    那两只箱子是林家喜事班子里用的,沐氏怕里头不干净,还在箱子里头铺了一块红布。几个妇人一起动手,把衣裳分两份,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

    沐氏扣上箱子盖子,“只能这么多的,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补给旭哥儿。”

    孟氏笑道,“二嫂这已经很好了,一下子做多了,回头旭哥儿穿不了,都放旧了,不如慢慢来,郭嫂子肯定能谅解。”

    沐氏笑道,“明日还要辛苦大嫂和三弟妹辛苦跑一趟。”

    说完,她从旁边的案子上拿出几份分好的料子分给众人,“今日辛苦诸位了,等我得闲了,我也学那王家人,在家里开酒席,请姐妹来吃酒。”

    众位妇人都笑了起来,“沈太太如今家里丫头媳妇都有,也算当家太太了,请个酒席有何不可。”

    在一片客气声中,沐氏送走了其他人,单留下了薛氏。

    薛氏悄悄问沐氏,“你家里这个可还老实?”

    沐氏知道她说的是刘四娘,“大嫂放心,四娘是个苦命人,身上有隐疾,不会作乱的。”

    薛氏忍不住好奇,“是什么隐疾?”

    沐氏看了女儿一眼,给薛氏使了个颜色。

    薛氏笑道,“妹妹,珍珠大了,往后还要掌家,有些事情也该说给她听。若是没见识,往后怎么做掌柜的,几句话要被人家蒙骗了。”

    沈珍珠凑了过来,“娘您就告诉我吧,我这几天也在猜测呢,爹那天说话说了一半。”

    沐氏低声道,“四娘原是家中幼女,自幼受父母宠爱。十几岁时嫁过人,新婚之夜发现身体有问题。能行经,但不能行夫妻之礼。婆家把她退了回来,在家里住了几年。后来父母过世,她在几个兄弟家里来来去去。因不堪乡邻闲言碎语,最后她自卖自身,一直在外流浪。”

    沈珍珠吃了一惊,“娘,她难道是石女?”这种情况如果在后世,做个小手术就能修复,在这里,可怜她只能一辈子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薛氏倒是知道一些,“这种情况还算好的,能行经,就能正常活着。唉,也是个苦命人,我说妹妹怎么对她和颜悦色的,亏我和你大哥还替你担心呢。不过妹夫怎么想着买了她,虽然咱们晓得是怎么回事,外面人不免怀疑。”

    沐氏连忙行礼,“多谢大哥大嫂为我担心,我应该早些告诉大嫂的,都是我的错。官人说,要是买个年纪大了,做不了几年活就要给她养老。要个年纪小的,一来心性未定,二来怕心思多,到时候还要给她说婆家,麻烦的很。官人原说买那种带孩子的寡妇,听人说也有坏事的。既然如此,索性就买了四娘,年轻能干活,要是一直干得好,以后给她养老也可以。我看她每日只晓得干活,并没有其他心思,且再看看吧。”

    薛氏笑道,“还是他姑父想的周到,是我们多心了,这么多年,他姑父是什么样的人,镇上谁不知道呢。要是想要儿子,何必等到如今。就看这回去郭家的聘礼单子,镇上几家能比得上的。”

    沐氏把女儿揽进怀里,“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她跟旭哥儿受了这么多磨难,总算能修成正果,只要孩子们能好好的,这点东西算什么。”

    薛氏也摸了摸沈珍珠的头,“我先回去了,今日我不在家,爹和你大哥还不晓得怎么过的。”

    沐氏笑,“大哥原也会做饭的,我小时候大哥还给我洗过衣裳呢。就是大嫂太宠着他了,后来他就每天只晓得当大老爷。”

    薛氏哈哈笑起来,“都多大年纪了,妹妹还开我们的玩笑。”

    母女两个一起把薛氏送走,然后回了西厢房,沈复年正在查看东西。

    整个西厢房里放了不少东西,各色各样都已经分装好,有的放在箱子里,比如布料,有的直接放在箩筐里,比如吃的干果馒头什么的。

    沈珍珠好奇地问沈复年,“爹,招婿和娶媳妇的流程是一样的吗?东西有没有成例?”

    沈复年继续对照单子核实,“多少都是个心意,也看各家的情况。你早些去歇着,明日一早你先去铺子里照看照看,然后回来换衣裳,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去。”

    沈珍珠心里忍不住期待起来,啊啊啊啊,爹娘带着我去男朋友家下聘礼,这经历太神奇了。

    沐氏给女儿使了个颜色,沈珍珠只能先回去睡觉。

    转天早上,天还没亮,沈珍珠感觉自己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沐氏喊了起来,“快洗脸换衣裳去铺子里看看,该交代的交代好,然后回来吃饭。”

    沈珍珠打了个哈欠,当个古代的社畜也不容易啊,她没有周末,没有年休假,大冷天还要起这么早。

    沈珍珠洗漱过后换上厚棉袄,披上披风,提着灯直奔铺子里,开门,查货,还把后院里的炉子升了起来。

    天亮后,两个伙计来了。

    小吴对着沈珍珠拱手,“恭喜少东家,贺喜少东家。”

    小李反应过来,立刻也跟着贺喜。

    沈珍珠有些不大好意思,伸手从柜台里抓了两把铜钱,一人分了一把,“我马上就要回家,今日辛苦二位大哥了。”

    小李笑嘻嘻道,“少东家只管去,这里有我们呢,我看货都充足的很,您不用担心这里。”

    沈珍珠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又带着毛毛急匆匆回了家。

    一进门,整个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吴里长、沐安良夫妇、沈复瓯一家子四口、沈氏一家子,连沈复生也带着沈文清和沈宝珠来了,还有喜事班子里的人。

    沈复年夫妻忙得脚不沾地,薛氏见沈珍珠回来,一把拉住她,“珍珠,跟我去换衣裳。”

    沐氏今天特意把女儿交给薛氏,不是她不心疼女儿,她希望女儿将来能像娘家嫂子一样,夫妻和睦、儿女成群、丈夫可靠,千万不要像自己一样,公爹斤斤计较、妯娌背地捅刀。

    沈珍珠当然不知道沐氏的想法,乖乖地跟着薛氏回了房。只见床上的衣裳已经准备好,旁边洗脸架上有一盆热水,梳妆台上的首饰已经准备好。

    洗过脸后,沈珍珠换上了那件百蝶穿花红色裙袄,胸前戴了一只小巧的金锁,这是沐氏才给她打的。脚下换了一双新鞋,刚好被裙摆遮住。薛氏帮她重新梳头,插戴上了一根金钗,配一把插梳,耳朵上是她常戴的耳坠。

    薛氏十分满意,“很好,院子里人来人往的,你就在屋里别出去,我让宝珠过来陪你。”

    沈宝珠掀开帘子进来后就笑,“姐姐今日真好看。”

    沈珍珠拉她坐下,“祖父祖母身体好不好?”

    沈宝珠点头,“好着呢,昨天二叔去告诉祖母姐姐定亲,祖母可高兴呢。”

    她没有说沈老太爷,沈珍珠心里明白,也毫不在意,一个每天把她当瘟神的老头子,就算是亲祖父,她也不想亲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在沈复年的面子上不时往那边送些吃的。

    沈宝珠悄悄问道,“姐姐,等你成亲的时候,你要去迎亲吗?”

    沈珍珠被问的一脸懵,这,正常都是新郎迎接新娘,这招婿要怎么玩?难道我要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我的新郎?

    沈珍珠觉得那画面相当的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我哪里知道呀,看我爹到时候怎么决定吧。”

    沈宝珠也笑,“我在咱们镇上还从来没看到过招女婿呢,人家都说,二叔这回开了个好头,招女婿的聘礼比娶媳妇还多,往后谁家儿子多也不用担心了,不行就送两个出去做上门女婿。”

    沈珍珠解释道,“郭二哥家里离得近,他们兄弟早晚要分家,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沈宝珠善解人意,“是呢,二叔离祖父祖母的距离,就跟郭二哥以后离郭家的距离一样远,都在跟前,不过就是个名头。”

    姐妹两说着话,月牙端着托盘送来了两碗面,“姑娘,二姑娘,面好了,快吃。”

    姐妹两个一人端了一碗面,沈珍珠忙了一早上,一碗面下肚,终于暖和了起来。

    吃过了面,月牙端来温水,“姑娘,舅太太说让您漱口,然后把这香茶喝一些,还要点上口脂。”

    沈珍珠嘀咕,“这下聘礼都这么繁琐,等到成亲不得更麻烦。”

    沈宝珠悄悄道,“姐姐,事情多才好呢,一直有的忙。要是闲在那里没事干,人家就会跟你开玩笑。”

    沈珍珠捏了捏她的脸,“你知道的倒是多,等我的事情定下来,大伯娘也该给你找人家了。”

    沈宝珠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然后继续笑道,“这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情。”

    沈珍珠漱口过后喝茶,快速给自己补了个妆,然后把月牙打发出门,拉着沈宝珠的手道,“宝珠,别想那么多,我希望你能找个懂你疼你的人,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沈宝珠笑了笑,“姐姐不用担心我,我都知道的,原是我异想天开,自从沐表哥中了秀才,我早就断了这个念头。”

    沈宝珠心里叹了口气,沈复生夫妻不修德行,生生害了女儿。若是大房夫妻能够与我们和睦相处,说不定娘会主动成全这门亲事。

    她抬手帮沈宝珠整理了衣襟,“等会子跟我一起去郭家。”

    吉时很快到,在沈复瓯的一声令下,林家喜事班子众人就位,抬的抬、挑的挑。沈复瓯和沈复生在前面带路,中间是一溜的聘礼,后面是吴里长和沐沈两家人。

    沈珍珠被薛氏、孟氏、沐氏和沈宝珠簇拥着往前走,除了里面的红裙子,沐氏还帮她把披风披上了。披风是淡色的,边缘还滚了一圈兔毛,与里面的红裙子十分相配。

    沿街的商户和赶集的乡邻们都驻足观望,讨论声一声比一声大。

    “快看沈姑娘,又好看又威风。”

    “沈家的聘礼真厚,我听说光银子就有三十两。”

    “沈掌柜真疼女儿。”

    “郭二郎这般出色,换做我我也舍得。”

    “你别不要脸了,把你卖了你也办不起这份聘礼!”

    ……

    沈珍珠面带微笑,扶着沈宝珠的手往前走,遇到熟人,她点头致意,整个人身上的那份自信,在小镇其他姑娘身上都无处可寻。

    因着街上人多,队伍走得慢,花了近一刻半钟的时间才到郭家门口。郭家的大门大开,里面也是聚满了人,大门口也站了许多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沈复瓯今日是礼官,“沈郭两家结秦晋之好,今日沈家上门下聘礼,以表诚心。特高诸位贵亲,有聘银三十两、布料十二匹、成衣八身、金佛一只、玉如意秤一杆、聘礼雁一对、生猪肉两扇……”

    沈复瓯念一样,喜事班子的人抬进去一样,打头那一抬特别打眼。三十两银子白花花的放在一起,旁边一只小金佛,一根玉簪,一杆如意秤。至于那雁,其实就是两只鸭子,后面的吃食也都是送给郭家父母的。因着衣裳差了四身,鞋袜也没凑齐,沐氏把沈复年的一只金佛添了进去。

    等聘礼全部念完,院子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沈珍珠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郭家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房廊下的郭怀旭。

    他今日穿了新衣,头发梳起,插了一根簪子,迎着微微的北风临窗而立,面含微笑,风带起他肩头的头发轻轻飞舞,像极了沈珍珠以前在古装玄幻剧里看到的绝美男主角。

    她站在那里驻足观看,全然听不见旁边大人们寒暄的声音。这大半年之间,从相遇、到相知、到相互表白心意、到中间遇到的种种误会,到今天,终于走完了所有的波折。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

    郭怀旭透过重重人群,见到了一身红裙的沈珍珠,二人就这样你看着我看着你,仿佛这世间再无他物。

    沐氏见到这情况,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袖子,“到屋里坐。”

    院子里全是看热闹的人,还是男人居多。女儿今日如此耀眼,许多少年郎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瞟,特别是站在厢房门口的胡少言,整个人已经开始恍惚。

    那日王家的事情,胡少言遵守与沈复年的承诺,一个字都没说出去,连沈氏都没说。他心里清楚,一旦沈氏知道,肯定会上门与二舅家里扯皮。

    这个妈宝男,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心事。

    胡少言单独找过沈珍珠两次,沈珍珠每次都很客气,不像以前一样躲着他,却完全把他当兄长看待。很多次他想对表妹说一些表忠心的话,但表妹从来不给他任何幻想,坦荡荡地看着他,让他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在亵渎。

    胡少言以前觉得,表妹肯定是还没开窍。可就在刚才,他看到表妹与郭二郎遥遥相望的眼神,他终于明白,原来我早就输了。

    胡少言感觉自己的心碎的拼都拼不起来,他低下了头肚子品味这滋味,表妹,希望你以后能真正过的好。

    沈珍珠往屋里去的时候看了胡少言一眼,胡少言似有感觉一般抬起了头。

    沈珍珠给了他一个微笑,胡少言也微笑了一下。

    沈珍珠没有丝毫的停留,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堂屋。虽说是招婿,沈珍珠毕竟不是男子,不可能留在院子里任人家看来看去。

    郭怀旭也被众人簇拥进了屋,这要是娶媳妇,姑娘肯定是躲在屋里的,郭怀旭是男子,自然不能躲。

    故而就出现了这奇怪的一幕,未婚男女在下聘礼当日一起坐在了堂屋里。

    二人安静地坐着,听大人们说了许多客套话和场面话。郭怀旭一句话不曾多说,他刚才也看到了胡少言眼里的哀伤和沈珍珠的安抚。

    郭怀旭看着沈珍珠,心里默默道,你放心,以后我会为你抗下生活里所有的责任,不会再让你为难。

    沈珍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郭怀旭也眨了眨眼。

    沐氏又扯了扯女儿的袖子,天可怜见,沐氏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生怕有一点失礼,女儿居然还在拖后腿。

    看聘礼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近亲,郭家今日也来了许多老家的族亲,妇人们在刘氏的带领下做饭,李氏忙着端茶倒水。

    郭家族亲们看到那么丰厚的聘礼,眼馋的直哈气,有人忍不住悄悄说歪话。

    “我说礼哥儿他娘可真划算,最不疼爱的儿子换了这么多聘礼。”

    “可不就是,旭哥儿长得一点也不像她两口子,把这个撵走了,往后谁也不能说她了。”

    ……

    刘氏听到这话后,默默地端着手里的篮子进了厨房。她早就习惯了这种风言风语,每次回老家,大家都要津津乐道此事。刚开始她愤怒、生气,最后发现无济于事,索性闭嘴。

    郭家晌午的席面很丰盛,沈珍珠随着长辈们在郭家吃过酒席后就走了。但不知怎地,郭家那两个妇人说的闲话却传了出来。

    郭铁匠当天等客人走后当着老家人的面摔了几个碗,“我把话放在这里,沈家给的聘礼,除了那些不能放的东西,金银衣裳料子,我们全部给旭哥儿,一文不留!”

    众人吃惊地看着郭铁匠,那么多聘礼,全部送出去?

    郭铁匠的话掷地有声,“这么多年你们整日背地里说他娘,我都晓得。怎么,我长得丑,我儿子就不能长得好看?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他娘偷人了?没看到就给我把嘴闭紧,往后再让我听到一句闲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族里人立刻来劝,郭铁匠这才平息怒气,把家里的剩菜给族人们分一分,“今日辛苦诸位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回去给诸位拜年。”

    夜里,等所有客人都走后,郭铁匠把刘氏、郭怀礼和郭怀章叫了过去,当众拆开一个小匣子。

    他抖着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大荷包,“旭哥儿,跪下。”

    郭怀旭普通一声跪了下来,“爹!”

    郭铁匠把那个大荷包递给他,“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长大了,自己收着吧。”

    郭怀旭颤抖着手接过荷包,拆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包金银,都是些散碎的金银,估摸着值个二百两银子的样子。

    郭怀旭立刻把荷包还给郭铁匠,“爹,我不要,您养了儿子这么多年,这算是儿子孝敬您和娘的。”

    郭铁匠又塞给他,“我与你父亲之间,说不上谁是谁的恩人。这是他留给你的遗物,你收着吧。”

    郭怀旭拿着荷包,半晌后道,“爹,这都是身外之物,父亲把这个给爹,并不是让爹留着给儿子,而是希望我们一家子能过得好。爹留到如今,分文未取,已是难得。儿子只要一半,若爹不肯收,儿子也不要,就继续留着罢。”

    郭铁匠知道他是个犟头,只能作罢,“那就听你的。”

    郭怀旭把荷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大致分成两份,捧起其中的一半恭敬地举过头顶,“不管儿子以后在哪里,心里永远惦记爹娘的恩情。”

    郭铁匠接过那一捧金银,心里十分感慨,“只要你以后能过得好,我就没有辜负你父亲。”

    郭怀旭心里有些感动,他低头把另外一半收进那个荷包里,然后递给郭铁匠,“爹,儿子后天就要走了,您帮儿子收着吧。”

    郭铁匠点头,“行,回头和沈家给的银子合在一起,我给你置办些田产,到时候也能有个傍身的。”

    郭怀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爹娘。”

    郭铁匠长长出了口气,“去吧。”

    郭怀旭起身,给父母鞠个躬,然后转身出了正房。冬日的夜风吹来,他却觉得心里异常温暖。

    从此,他的人生多了个能够陪伴他一辈子的人。

    沈家去郭家下过聘礼,两家的亲事算是板上钉钉,沈复年夫妻悬了这么多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沈珍珠却依旧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第二天蒙蒙亮。她在被窝里拱啊拱,自从刘四娘和月牙来了后,她早上再也不用早起帮忙做饭了。

    这大冷天的,起床真的太考验毅力了。她躺在床上,对着空气吹一口气,一道白烟飘过,仿佛自己是口吐仙气的神仙。

    沈珍珠正玩得高兴,月牙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姑娘,快起来吧,老爷太太那边也正在起身呢,刘姐姐那边的早饭也有了。”

    沈珍珠极不情愿地在被窝里又扭了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被窝,快速穿好衣裳。

    趁着盆里的水还热的,沈珍珠快速洗漱。

    月牙见她用盐水擦牙,忍不住发笑,“姑娘真爱干净,那盐水不咸吗?”

    沈珍珠吐掉嘴巴里的盐水,又用温水漱口,“咸了漱漱口就好,不然嘴巴臭。我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客人,要是一张嘴口臭,那可是会影响家里的生意的。你以后每天早上也要用柳条好生把嘴里涮涮,可以加点盐。”

    月牙点头道好,“跟着姑娘,我也过上了好日子。”

    沈珍珠把脸洗干净,“跟着我除了过好日子,也会很累。今天你不要跟我去铺子,把我的衣柜整理一遍,你要知道我的每件衣服放在那里,这样找起来就比较快。还有,以后每天跟我学两个字,跟着我不认字怎么能行。”

    月牙顿时紧张起来,“姑娘,我,我还要认字吗?”

    沈珍珠洗好脸坐在梳妆台旁边,把自己冬日擦脸的膏子拿出来,往脸上均匀地涂抹了一层,手上另外擦了蛇油膏。

    月牙走了过来,“姑娘,我给您梳头吧?”

    沈珍珠点头,“行,你给我梳吧。我听说刘姐姐梳头的手艺很好,你多跟她学学。”天可怜见,沈珍珠自从到了这里,每天梳头就跟打仗一样。沐氏教她的几种发髻,她就学了个半瓢水,经常梳到一半去找沐氏帮忙。

    月牙拿起沈珍珠的梳子,一出手沈珍珠就放下心来,看这样子比我手艺好。

    月牙把沈珍珠的一部分头发结在头顶,旁边和后面留下一些,配以发饰,看起来颇有少女的灵动。

    沈珍珠十分满意,带着月牙掀开帘子进了堂屋。饭已经摆好,沈复年夫妻也刚刚落座。

    沈复年一边吃饭一边对女儿道,“今日给你放假一天。”

    沈珍珠一口饭含在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爹,为甚给我放假?我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呢。”

    沈复年看了女儿一眼没说话,沐氏打圆场,“你爹心疼你,让你歇一歇,你就听你爹的。”

    沈珍珠哦了一声,一家三口继续吃饭。沈复年见外头天已经大亮,吃过饭后带着钥匙就走了。

    沈珍珠忙碌惯了,突然被放假有些不适应,“娘,今天咱们做什么?”

    沐氏看了一眼女儿,“你忘了,今日是旭哥儿的生辰。”

    沈珍珠悄悄看了沐氏一眼,她当然记得,今日初五嘛,明日郭怀旭就要走了,她还在想送什么礼物给他呢。

    沐氏等刘四娘和月牙去了厨房,悄悄道,“晌午咱们多做几个菜,请旭哥儿一家子过来吃饭,这是你爹说的。”

    沈珍珠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爹妈助我谈恋爱,这事儿古来少有,却被我遇到了。

    “那,娘,等会子我去买菜?”

    沐氏点头,“多买些,晚上咱们去你大舅家里,以后每天晚上都去。云舟不在家,云檀也出嫁了,你大舅家里冷清清的。”

    沈珍珠连连点头,“那我去买菜了娘。”

    沐氏嗯了一声,“你带着刘四娘一起,往后买菜的活儿都交给她。”

    沈珍珠高兴地喊上刘四娘,并吩咐月牙去铺子里把毛毛牵回来。主仆三个一起出的门,对面铁匠铺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大冷天的,铁匠铺倒是成了个好地方。

    沈珍珠与郭家众人打过招呼,带着刘四娘直奔卖菜的地方。

    大冬天的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沈珍珠买了一只鸡、一刀肉、两条鱼、一只咸鸭、一条羊腿,外加萝卜青菜一大堆,刘四娘手里的篮子都快要溢出来了。酒不用买,沈复年前些日子买了一批酒藏在家里,专门留着过年用的。

    沈珍珠一边买东西一边告诉那些相熟的摊贩,这是我家里的人,往后她来买菜莫要欺瞒。刘四娘一边看一边学,心里暗暗记下价格。

    等沈珍珠买完菜,郭家父子几个已经得到了邀请,郭铁匠决定携全家一起赴宴。

    沈珍珠回来时太阳已经升了老高,天气晴朗,到了半晌午,走了这么多路,身上开始发热。进屋她就脱了外面的披风,跟毛毛玩了起来。

    沐氏一一翻看那些菜,询问价格,然后吩咐刘四娘开始做饭。沈珍珠觉得无聊,搬了张凳子坐在廊下晒太阳。

    “娘,这日子真好混,一眨眼咱们搬家快半年了。”

    沐氏手里在拉鞋底,“可不就是,一眨眼我都要老了。”

    沈珍珠看着三十二岁的沐氏,心里觉得好笑,这要是搁上辈子,这年纪说不定还没成家呢,沐氏就敢说自己老了。

    一想到这个年代的平均寿命只有四五十岁,沈珍珠心里又有些焦虑。希望爹娘能长寿一些,至少得活到六十五往上。

    沐氏不知道女儿心里的想法,“你跟旭哥儿非要一起把婚事往后面推两年,我也不说你,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到时候别看到人家一个个出门子,你又后悔。我听说连豆腐王家的二姑娘最近都开始说人家了。”

    沈珍珠瞪大了眼睛,“王招娣要嫁人了?谁家?”

    沐氏冷笑,“听说是县城里的人家,家里还有铺子呢。王二姑娘这回可算是捡了便宜,存心害人,结果还落到个好婆家,听说北街王家还要陪送不少嫁妆呢。”

    沈珍珠想了想道,“娘,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王招娣害得北街王家大房姐弟都没落到好,就算王家肯给她说县城里的婆家,您觉得王大太太能轻饶了她?大舅把王大郎和王三郎赶走了,这附近再没有别的学堂能收他们,势必要去海云县或者祁州府。等着看吧,王招娣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的。”

    沐氏手里的针线走得飞快,“你别管那么多,看你大舅回头怎么说,还有你表姐在县城呢。”

    沈珍珠也回房拿来自己的针线筐,虽然手艺不如沐氏,但因着她坚持做,比以前好了很多,做出来的袜子也像模像样。

    母女两个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闲话,刘四娘带着月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晌午饭时刻很快到来,沈复年交代过两位伙计后独自归来,路过铁匠铺门口把那爷儿四个都叫了过来。

    沐氏起身迎接,“郭大哥来了,嫂子和侄媳妇呢?”

    郭铁匠咳嗽了一声没说话,旁边章哥儿忽然道,“婶子,我大嫂有侄儿了,不能来,我娘在家里照顾我大嫂呢。”

    沐氏顿时一脸喜色,“哎呦,这可真是,昨儿我看侄媳妇还忙前忙后,我都没想到这事儿。月份还小呢,是得谨慎一些。珍珠,等会儿你挑些好饭菜,让月牙送过去。”

    因着李氏的孩子还小,不能多说,众人把这话略过不提,一起进堂屋落座。

    说话的工夫,刘四娘带着月牙开始上菜,当中是一个热锅子,里面放了羊肉胡萝卜,旁边还有炖鸡、炖肉、咸鸭大豆、炖鱼这几道大菜,另外凉拌菠菜、肉丝炒萝卜、大白菜烩豆腐、腌辣椒炒鸡蛋等,零零总总有十四个菜,看起来颇是丰盛。

    沐氏本说带着女儿到厢房吃饭,郭铁匠却拦住了,“弟妹,都是自家人,不必避讳。今日对外就说给旭哥儿送行,他这一走,得过了十五才能回来。”

    郭怀旭今日穿的是昨日沈家送去的新棉袍棉鞋,头上插的玉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的沐氏越发喜欢。

    “今日还是旭哥儿的生辰呢,我们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你多吃些,别拘束。”

    郭怀旭很有礼貌地道谢,正要起身给二位长辈敬酒,被郭怀礼一把按住,“二弟,你今日是新客,我来我来。”

    郭铁匠也让郭怀旭坐下,任凭郭怀礼四处忙活。

    沈复年与郭铁匠坐在东边主位,沐氏与沈珍珠坐在西面,郭怀旭一个人坐在北面,郭怀礼兄弟二人坐在南面。沐氏让女儿坐在里面,正好与郭怀旭挨着。

    沈复年先端起酒杯,“郭大哥,承蒙你不弃,把旭哥儿给我做女婿,我敬您一杯。”

    郭铁匠赶紧端起酒杯,“亲家客气了,只要孩子们好,怎么样都行。”

    两亲家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有时候划拳,有时候说一说铺子里的事情。郭怀礼不时起身给二位长辈倒酒,章哥儿就一门心思低头吃,沐氏在一边照顾章哥儿,有时候叫刘四娘添饭或是添茶。

    桌子底下有个火盆,桌子上面有热锅子,整个堂屋里热烘烘的,一点不冷。

    沈珍珠喜欢那道咸鸭,多吃了两块。郭怀旭眼睛精,一筷子下去就夹到一块鸭腿肉,趁着大家不注意,放到了沈珍珠碗里。

    要说那几个男人粗心看不到正常,沐氏一直盯着呢,见状只是笑了笑,又给章哥儿夹了一块肉。

    沈珍珠投桃报李,先用勺子从热锅子里捞了两块羊肉给沐氏,“娘,这个吃了身上不冷,您吃。”

    然后她又捞了几块给郭怀旭,“郭二哥你吃,明日你要出远门,吃点羊肉把身子暖一暖。”

    郭怀礼见到后忍不住发笑,赶紧起身倒酒。

    郭怀旭安静地吃饭,偶尔给左边的郭铁匠夹菜,或者给右边的沈珍珠夹菜,沐氏一直暗中观察。

    半个时辰后,不喝酒的人都吃好了,先后下桌,只剩下郭铁匠和沈复年还在划拳。郭怀礼陪在一边,郭怀旭和章哥儿被沐氏拉着到门外坐着晒太阳。

    沈珍珠端来炒花生和芝麻糖片,月牙端来四杯茶,沐氏带着三个孩子一起晒太阳。

    沐氏摸了摸章哥儿的头,“吃饱了没?”

    章哥儿连连点头,“吃饱了。”

    沐氏又问月牙,“东街那边送过了吗?”

    月牙连忙道,“回太太的话,咱们这边还没开席就送过去了。刘姐姐挑的不辣不咸不发的菜,幸亏太太吩咐的及时,我去的时候,郭太太正要开火呢。”

    沐氏嗯了一声,让沈珍珠坐在自己身边,“旭哥儿,你明日是不是一大早就要走?”

    郭怀旭点头,“掌柜的给的日子少,不敢再多留。”

    沐氏看了看大太阳,“也不知路上的雪干了没,过年真要是回不来,别俭省,该吃吃该喝喝。”

    沈珍珠忽然加了一句,“郭二哥,千万别相信掌柜的那张嘴。掌柜的都喜欢骗伙计,你好生干,以后我给你涨工钱什么的。最后你发现,掌柜的都发财了,伙计们累死还是个穷。”

    沐氏笑着拍了女儿一下,“别胡说八道,你不是掌柜的!”

    郭怀旭忍不住笑了起来,“珍珠是掌柜的,才能知道掌柜的心。”

    沈珍珠拿起一颗花生剥,“郭二哥,我不是让你偷懒,而是提醒你要适可而止,千万不要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在掌柜的眼里,这个伙计身体不好,换一个就是,但伙计的身子坏了,一家老小就没了着落。”

    郭怀旭这回没笑,“珍珠说的有道理,我们萃华楼奖励高,有人为了一个月多拿几钱银子,拼了命一样干,其实掌柜和东家挣的才是最多的。”

    沈珍珠剥了一把花生米递给章哥儿,“但也不能偷懒,不然掌柜的会不高兴。郭二哥,你的目的是学艺,至于招待客人赚些奖励的事儿,得空就做,若是不想做就泡在作坊里,反正让掌柜的觉得你很忙就行了。”

    沐氏骂女儿,“哪里学来的这些歪话,旭哥儿都要被你教坏了。”

    郭怀旭笑道,“岳母,珍珠说的都是大实话,换做旁人定然不会说这种真心话。”

    沐氏见他并没有不高兴,遂才放下心,“珍珠也是怕你吃了亏,她要是话说的不周全,你别忘心里去。”

    郭怀旭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也开始剥米,“不会的岳母,您放心吧。”

    沐氏笑着摸了摸章哥儿的头,“那你们玩,我去屋里找些东西。”

    沐氏一走,章哥儿只晓得低头吃花生米,沈珍珠对着郭怀旭眨眨眼。郭怀旭把手里剥好的花生米塞一粒到她嘴里,顺便还把她嘴角刚才残余的茶水蹭掉了。

    沈珍珠瞪了他一眼,郭怀旭只微笑看着她。沈珍珠不好拂了他的心意,嚼了嚼之后吞下。

    郭怀旭一粒一粒的喂,沈珍珠见没人,一粒一粒的吃。

    章哥儿本来低头吃花生米,忽然感觉周身安静,他刚一抬头,就被郭怀旭喂了一块芝麻糖片到嘴里。

    “三弟近来懂事多了,你不是想要我那个弹弓,晚上回去我就给你。”

    章哥儿撇撇嘴,“二哥,那是小孩子玩的,早两年你给我我还能高兴两天,现在我不想要了。”

    郭怀旭笑看着他,“难道你不是小孩子?”

    章哥儿鼓着腮帮子把糖吃完,“我不要二哥的东西,二哥在外平平安安就好。”

    郭怀旭感觉自己的内心被触动了一下,然后也摸了摸他的头,“会的,你放心吧。”

    章哥儿低下头继续吃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偷笑,别以为我没看见!

    沈珍珠吃了一大把花生米,摇头不肯再吃,“郭二哥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很快,沈珍珠再次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根带子,“郭二哥,这是昨儿给你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我给你做了几根发带,你每天换着用,总是用一根多没意思。”

    郭怀旭接过那一把发带仔细看了看,红的、黑的、蓝的、天青色……

    每一根发带都包了边,中间还绣了简单的花纹,有连云纹、团花纹、宝相纹……

    每一种都不一样。

    章哥儿连连哇了两声,沈珍珠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两根,“章哥儿,我给你也做了两根。”

    章哥儿欣喜地接过来一看,好嘛,他这个没有花纹。

    算了,能用就行,“多谢珍珠姐姐。”

    郭怀旭把发带捋整齐,然后从自己袖子里找出一根红绳,在发带上面系了个简单的结,一起放进了衣襟中。

    “多谢珍珠,我会每天都用的。”

    说完这话,郭怀旭看着章哥儿,“爹那里差不多该好了,你去给爹上一盏茶。”

    章哥儿拍拍手起身,斜睨了郭怀旭一眼,“我去。”

    沈珍珠偷笑,“你把他支走做甚?”

    郭怀旭见章哥儿走了,从袖子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永结同心的绳结,一条璎珞。

    他把两样东西捧给沈珍珠看,“这绳结妹妹可以挂在荷包上,这条璎珞,配你昨儿那个金锁倒是不错。”

    沈珍珠的金锁样式特别简单,上面只有一条红绳,郭怀旭在萃华楼里见过无数的金锁,心里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给珍珠打全套的金项圈、金锁加玉坠。

    现在他还打不起,只能给她的金锁配一条璎珞。

    沈珍珠笑着接过东西,“还挺好看的。”

    她摸了摸那个璎珞,“你等着我。”她又跑回了房,把璎珞挂在金锁上,然后跑了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配?”

    郭怀旭定定地看着她,用目光去触摸她的五官,这一去又是两三个月,他要日日夜夜饱受煎熬。

    沈珍珠忽然用双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回神。”

    屋里忽然响起了沈复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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