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屋里的男人们们自然没发现两个孩子之间的举动,沈珍珠被沐氏扫了一眼后,火速撤离。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
吴里长听了郭怀旭的表态,随即道,“误会解开了就好,你们两家的事传了这么久,既然都无异议,不如今日就定下,省得以后外头议论纷纷。”
沈复年道,“原该我挑个好日子请人上门才对,也能让郭兄和旭哥儿脸上好看一些。”
郭铁匠挥挥手,“贤弟莫要计较这个,旭哥儿是个男孩子,没那么娇气。不如趁着吴里长和沐先生都在,咱们两家把事情正式定下,往后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沈复年笑道,“如此甚好。”
吴里长来了兴致,“虽然沐先生在这里,我年纪大,卖着老脸来写这份婚书。”
沐安良赶紧道,“您老年长辈分长,福气大,让孩子们也沾一沾。”
屋里的沈珍珠忽然有些忐忑起来,这就要定亲了?我还不满十六周岁呢!
沐氏听到屋里的话,端着笔墨纸砚从东屋出来,放到吴里长旁边的小几上,“劳烦吴叔了。”
就在吴里长下笔的那一刻,沈珍珠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
沈复年皱眉头,“珍珠,回去。”
沈珍珠对着众人正经行了个礼,“爹,我这里有个想法,想说与诸位长辈听。”
郭铁匠知道这个儿媳妇不如寻常女子,点点头道,“珍珠你说。”
沈珍珠看了一眼郭怀旭后道,“我家里情况不同,我没有兄弟,往后我要担起家里的重任。自今春以来,我跟着我爹学习掌管铺子,尚不能独当一面。沈家铺子能经营的好,全凭我爹在后面支撑。但我爹年纪渐长,且他年轻时因为到处找货跑多了路,才三十出头就落下许多老毛病。”
沈复年的眼光渐渐柔和下来,郭怀旭思索片刻,大概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沈珍珠继续道,“长辈们做的决定,我原该尊崇便是。但我想,我想。”
老天爷,让我对着一屋子老头子说这事儿,不好开口啊。
后面的郭怀旭忽然道,“珍珠。”
众人又看向郭怀旭,只见他徐徐道,“珍珠放心,定下亲事,是为了不让外面猜疑。我还在祁州学艺,少说还需要一两年。正好,这一二年时间,足够你把铺子都管起来。”
说完,他看向郭铁匠和沈复年,“爹,二叔,请把婚期往后面推两年吧。”
沈珍珠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感动,他还是如以前一样心细体贴。按照时下的规矩,定亲后不久就会成亲。到时候她年纪轻轻就要陷入生孩子养孩子的循环圈,不仅伤害她尚且稚嫩的身体,也会分心,她这个半瓢水掌柜可能又要重新变成小白。
一直安静的李掌柜忽然插了一句话,“沈掌柜,我多嘴问一句,往后这家里铺子是一直交给侄女管吗?”
沈复年丝毫不含糊,“等旭哥儿学艺归来,我预备在铺子的后院里给他加盖一间屋子当作坊,铺子前面加两个柜台给他卖首饰。到时候两个孩子相互扶持,日子总能过的下去。”
李掌柜笑道,“沈老弟公道。”铺子虽是沈家的,若是丁点不让女婿沾,未免伤了女婿的心,这样女儿女婿各管一部分,倒能说的过去。
郭铁匠拱手,“贤弟想的周到,如此,请吴里长写婚书罢。”
吴里长写婚书的时候,沈珍珠惊奇地发现,郭铁匠报的生辰是冬月初四,但郭怀旭告诉她的生辰是冬月十一,这中间差了七天。
沈珍珠看了郭怀旭一眼,郭怀旭轻微点了点头。她忽然心中了悟,这可能是他真正的生辰。
忽然,她又欢喜起来,如果是初四的话,他走之前还能给他过个生辰。
吴里长写过婚书后给沈复年和郭铁匠看了看,让两家家长按手印,各自留一份。
写完婚书,吴里长高兴地起身,“夜深了,我就不多留。往后希望你们两家能够同气连枝,把日子越过越好。”
众人对吴里长表示感谢,沈珍珠准备悄悄回房,掀开帘子的时候看了一眼郭怀旭,见他的眼神缠人,先眨了眨眼,然后笑着用唇语喊了一声旭哥哥。
郭怀旭低头轻笑,沈珍珠笑着进了房。
沈郭两家定亲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四条大街,昨夜吴里长带着一行人去沈家,动静那么大,稍一打听就得到了结果。
平远镇的人心里都吐了口气,总算定下了,不然这郭二郎还不知道要招的多少姑娘不想嫁人。可惜了,是个赘婿。
郭怀旭心里十分高兴,一大早接下给父兄送饭的差事,在路口又遇到了沈珍珠。
郭怀旭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那根小辫子还在他的发带里。沈珍珠也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她将一条帕子裹在了发髻中,外面留出一些边角,旁边加了两根发带,看起来非常别致。
两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在那里比划,月牙见老爷的目光投了过来,赶紧咳嗽了一声,“姑娘。”
沈珍珠转身进了铺子,郭怀旭继续往铁匠铺而去。
既然已经写了婚书,沈复年决定挑个好日子正式去郭家下聘。吃过了饭,他一边带着女儿整理货物,一边在想去郭家要送什么礼。
要过年了,铺子里客来客往就没闲过。沈珍珠忙得脚不沾地,连月牙都被她指挥的团团转。沈复年一回来,那些带了小心思来的人收敛了许多,一个上午,一个扯皮偷东西的都没有。
沈珍珠心里叹气,看来我想彻底掌管铺子的路还很长啊。
沈复年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你才十五岁,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趁着旭哥儿还没走,过两日去郭家下聘,到时候你也去。”
沈珍珠十分好奇,“爹,咱们家还要去下聘?”
沈复年嗯一声,“招婿也没个定例,愿意下就下,单看各家的心思。”
沈珍珠见这会子终于没人了,又问道,“爹,王家的事情就这样算了?”
沈复年看了女儿一眼,“你什么都不许做,你的任务就是把铺子里的活儿干好,帮你娘打理家事,王家的事情自有你大舅做主。郭家昨晚诚意十足,旭哥儿也很体贴。你若是再牵扯到王家里去,到时候有不好的流言出来,咱们不好跟郭家交代。”
沈珍珠点点头,“我知道了爹,您放心吧,我以后除了家里铺子里和外祖父家里,哪里都不去。”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了王家,铺子里来了个熟人。
“珍珠妹妹。”
沈珍珠一回头,看到了王明月和杜鹃。
沈珍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王姑娘来了,您可是需要些什么?我帮您找。”
王明月点点头,“劳烦珍珠妹妹,我要四朵绢花,五十根丝线,两个针顶……”
她报了一串的东西,沈珍珠很快帮她找齐,还用一个纸包帮她包了起来,“诚惠一共八十二文钱。”
王明月刚才没有说品种,沈珍珠都给她拿的最贵的。
王明月让杜鹃付了钱,然后隔着帷帽看着沈珍珠,“妹妹,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对妹妹说。”
沈珍珠想了想,带着主仆两个到了后院的会客厅,“王姑娘请坐。”
王明月忽然给沈珍珠行礼,“妹妹,我对不起你。万幸没有酿成大错,不然我死无葬身之地。”
沈珍珠没有接这个话,“王姑娘,您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王明月哽住,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沈珍珠的疏离,只能黯然道,“恭喜妹妹,得了个如意郎君。”
沈珍珠笑道,“多谢王姑娘,我与旭哥哥必定会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的。”
这一句话,仿佛尖刀一样插入王明月心中。长相厮守,长相厮守……
杜鹃急忙道,“沈姑娘。”
沈珍珠笑眯眯的,“杜鹃,你这个名字真不错。我听说杜鹃原代表相思之意,王姑娘真是我辈女子楷模,回了娘家还在惦记前人。”
王明月的身子摇摇欲晃,“珍珠妹妹,我原本无意害你。”
沈珍珠眼皮一垂,“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王姑娘但凡多留点心,王招娣也不至于能碰到你的酒。王姑娘不过是觉得,王招娣在你面前丫头一样的人,哪里敢跟你玩花样。”
说完,沈珍珠觉得有些没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刻薄,“算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望王姑娘以后交友慎重,那等嫉妒心重的,万万莫要再往家里招了。”
王明月哽咽一声,“是我对不起妹妹,妹妹说得对。”
沈珍珠看向旁边的杜鹃,“那日你老早就看出来了是吧?”
杜鹃一惊,立刻摇头,“没,没有,我没有。”
沈珍珠轻笑,“你没有,那是谁叫的我胡表哥?难道是王三郎?”
杜鹃垂下了头。
王明月又道,“妹妹,是我的错,是我眼拙没发现。杜鹃发现后立刻告诉我,我让她出去喊的人。”
沈珍珠冷笑,“杜鹃,你为什么不喊我爹,为什么不喊我大舅,偏偏喊来了胡家二表哥?”
杜鹃看了王明月一眼,“我,我怕沈掌柜生气,我也不好上沐家的门。”
沈珍珠忽然起身,走到杜鹃面前,“不好上沐家的门?为什么?”
王明月觉得沈珍珠这句话仿佛一记大耳光扇到她脸上,“妹妹,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沈珍珠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我劝王姑娘一句,要是找到合适的,赶紧嫁了吧。别对照前头的死鬼来找了,年少的头婚夫妻,你总会觉得他千好万好,其实肯定有不足的地方。你一直留在娘家,现在只是被人当枪使,将来还不知道要被家里人怎么处置。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大舅家的表哥,你是别想了。”
王明月羞臊的无地自容,“妹妹,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我不配。”
沈珍珠不想与她多说,“王姑娘,我铺子里忙得很,就不奉陪了,希望王姑娘以后能好自为之。”
说完,沈珍珠先起身,直接往前头而去。王明月在杜鹃的搀扶下,轻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沈复年问女儿,“你骂她了?”
沈珍珠笑道,“也没有,就是劝了她几句,让她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沈复年嗯一声,“你有这个心肠爹很高兴,不必对个被人利用的寡妇生气,我们要对付的是主谋。”
沈珍珠接过沈复年手里的账本子,“我晓得爹,擒贼先擒王嘛,我就坐等大舅的好消息了。”
沈复年又吩咐女儿,“等过几天铺子里的货都整好了,我们每天晚上去你大舅家里吃饭。”
沈珍珠立刻欢呼起来,“好啊,我听爹的。咱们家人少,大舅家里人也少,一起吃饭才热闹。”
这边父女两个高兴地说这话,那边王明月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一到家中,她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直奔王三郎的屋子里。
姐弟两个只差了一岁,小时候感情倒是不错。
王三郎这些日子消沉的很,他被沐家学堂赶了出来,外头人议论纷纷,他只能闭门不出在家中苦读。
见到王明月,王三郎放下书本,“姐姐。”
王明月靠在门框上,把头上的帷帽拿掉扔到地上,“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三郎这些日子已经历练的老脸皮厚,“姐姐何必问这个,无非就是欲壑难填。”
王明月忽然哭着喊道,“你就算有想法,难道不能有别的办法,非要用这种下作的法子?”
王三郎冷静地看着她,他一侧头,看到了杜鹃手里的纸包,上面一个沈字。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姐姐,是不是沈姑娘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从此姐姐的梦就要破碎了?姐姐别伤心,往后有我陪着你呢!”
王明月听出了他的讽刺,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无耻!”
王三郎毫不在意,“我的好姐姐,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很,何必惦记一个沐云舟。”
王明月眼里毫无光彩,她转身就走,直奔王大太太的屋里。
“娘。”
王大太太见女儿满脸泪水,大吃一惊,“明月,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王明月摇摇头,“娘,答应了符家的亲事吧。”
这符家是王老太爷告老之前人家给王明月说的亲事,是祁州的一名七品官,家里太太死了好几年,想续弦。原来王明月一听对方的情况,连脚指头都看不上,现在却主动来提此事。
王大太太怔楞在当场,“明月,符大人快四十岁,家里孙子都有了。”
王明月靠在门框上,“娘,这是女儿的命,女儿认了。”
王大太太抱着女儿哭了起来,“明月,都是娘对不起你,你放心,娘会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的。三郎这个混账东西,我定要好好收拾他!”
王明月擦了擦泪,“娘,我先回去了。”
王家的事情沈家人懒得管,沈复年当天在铺子里思索了个把时辰,把大致的聘礼单子写了出来,拿回家给沐氏看了看,夫妻两个又重新捋了一遍,决定无误后,沈复年忙碌开来。
眼瞅着郭怀旭就要走了,沈复年必须动作快,在他走之前把这事儿定下。
沈复年的聘礼单子十分实在,聘银三十两,衣裳十二套,布匹十二匹,男子用的簪子、荷包、香囊等若干,猪半扇,羊一头,鸭两只,各色吃食四担,还有笔墨纸砚一大堆。
别的不说,单单聘银三十两,就超过了平远镇所有人家的标准。别说招女婿,就是娶媳妇,也没几家这样大手笔。
单子定好之后,沈复年趁着午后时间,火速赶往铺子里,把单子给女儿看。
沈珍珠一样样读完,仔细算了算,这差不多得五六十两银子朝上吧。
她把单子合起来,“爹,女儿还没为家里挣多少钱,却花了这么多钱。”
沈复年收起单子,“这是咱们家的大事,肯定不能马虎,给你看看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今明两天我要准备东西,铺子就交给你了。”
沈珍珠点头,“辛苦爹娘了。”
沈复年点点头,“我去找你三叔,你先忙吧。”
沈珍珠开始一边干活一边想,虽然这回亲事定的有些仓促,倒也顺利,也省得以后再有人来啰嗦。
没想到我穿越一趟,居然能把帅气的邻家小哥拐回家,刚见第一面时做梦我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记过。
以后成亲了,沈家杂货铺就得变成夫妻店了。听说夫妻店容易出问题,我得提前想好法子,别到时候为了这个闹矛盾。
沈珍珠开始把铺子前后院再次仔细考察一番,作坊就盖在后院西边,东边有花池子,不能拆。银匠作坊不需要太大,但得做好防盗。前面铺子里得开辟专门的首饰柜台,铺子里以后怕是有些拥挤了。
沈珍珠忽然觉得自家的铺子有点小,要是首饰和杂货铺混在一起,显得没有档次。
她把目光投向了隔壁那家铺子,那是一个不太大的门脸,掌柜的姓徐,是个裁缝。徐裁缝的门脸只有一间屋大小,听说他最近嫌弃这里的租金太贵,想要换个地方。若是能把两边打通,倒是不错。
沈珍珠这头在想未来的计划,沈复年夫妻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连月牙都被叫回去帮忙。
沈复年照着单子,半天就买齐了各色干果吃食,猪羊鸭什么的也定好了,笔墨纸砚从沐家铺子里拿上好的,最费事的是那十二套衣裳。
沐氏买了许多料子放在家里,先带着刘四娘直奔郭家。刘氏已经知道两家定了亲事,没想到沈家这么快就要来下聘。
“弟妹,这,这会不会太快了,昨儿晚上才定下的。”
沐氏笑着摇头,“嫂子,因着旭哥儿马上就要走,我听说他过年也回不来,我家官人才想着赶一赶。嫂子放心,就算时间紧了些,我们必定不会让事情办得粗糙。”
刘氏笑了笑,“弟妹家的诚意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不知道弟妹这过来是要?”
沐氏也不藏着掖着,“我来请嫂子把旭哥儿的详细尺寸给我,头先我给旭哥儿做衣裳都是估摸着做的,也不知合身不合身。这回下礼,定要妥帖些才好。”
刘氏被问懵了,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做东西也是凭着感觉做。
旁边李氏看出了婆母的为难,“婶子,二郎还在长个子呢,头先我娘用的尺寸怕是小了。正好我在家闲着没事,婶子不如带我一起,我们去铺子里给二郎量一量。时间这么紧,这么多衣裳婶子怕是忙不过来,我去给婶子搭把手吧。”
沐氏笑眯眯地看着李氏,“侄媳妇真是善解人意。”
刘氏并未阻拦,“那你就跟着你婶子去吧。”
沐氏成功地带走了李氏,并且在铁匠铺给郭怀旭量了尺寸。
等二人走后,郭怀旭还还有反应不过来。
郭怀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叔叔婶子忙着聘礼的事儿,珍珠一个人在铺子里必定忙翻了天,咱们家有我和爹照应着,你去给珍珠帮帮忙吧。前儿叔叔买了那么多货,珍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郭铁匠也点头道,“你去吧。”若是儿子常住家里他肯定不让天天去,但过两天就走了,何苦硬压着他留在这里,年前铁匠铺的生意比杂货铺差多了。
郭怀旭与父兄告别后,独自去了杂货铺,沈珍珠果真忙的很。
每天都要上新,补货,记账,遇到难缠的客户伙计不能做主,还得沈珍珠亲自上。
郭怀旭见她吃力地举着一包东西往旁边的货架上放,立刻过去一把托起,稳稳地放在了架子上。
沈珍珠立刻给了个大大的笑容,“郭二哥你来了。”
郭怀旭嗯一声,“还要放什么,我来。”
旁边的客人见到郭怀旭,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胆大的甚至问两个伙计,沈郭两家可是真的定亲了。
小李那大嘴巴毫不隐瞒,“定下了定下来,我们掌柜的正忙着办聘礼呢。”
那妇人羡慕地看着沈珍珠,人家嫁人都不一定能嫁到这么好的儿郎,沈姑娘招婿却能找到这般出色的少年,不光人长得好看,还读书识字,听说在祁州城学会了打首饰的手艺。
啧啧,以前都笑话人家沈掌柜是个绝户头,看看,过个几年来了几个孙男孙女,谁还敢笑话人家。
沈珍珠见来了壮劳力,不用白不用,带着郭怀旭把所有架子上的货摆整齐,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损的和放错的。沈家杂货铺的货架分了很多格子,每一个大格子里面套许多小格子,大格子是一个大分类,小格子细分到具体品种。沈珍珠和伙计们都是根据格子的位置不同一口报出价格。这还是沈珍珠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就跟她上辈子吃麻辣烫一样,不同颜色的标签价格不同,清楚明了。自从换了这个法子,伙计们很少报错价格。
因着人来人往,二人之间并未多说话。沈珍珠说让干什么,郭怀旭就干什么,偶尔他会趁着大家不注意对她笑一笑。
沈珍珠终于体会到了所谓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真谛,她需要什么他立刻递上来,她要把东西换个地方,一双长胳膊伸了过来很快就能办好。
原来,有个人这样陪伴着真的很温暖。
中途,沈珍珠还去招呼了两个难缠的客人,郭怀旭就静静地站在她旁边,偶尔帮着劝一两句。那些人见小沈掌柜身边忽然多了个俊俏少年郎,再一打听,是人家未婚夫婿,也不敢再多纠缠。
天渐渐黑了,来的客人越来越少,沈珍珠对两个伙计道,“吴大哥李大哥,你们快回去吧,路上还有积雪,走路当心些。”
二人与沈珍珠告别,套上草鞋往家里去。
铺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郭怀旭把大门关上一扇,另外一边用厚厚的帘子挡住。
做完这些,他走到沈珍珠身边,先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然后拉起她的双手放在手里轻轻揉了揉,又给她哈两口热气,“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下午手都在忙活,看冻的,冷冰冰的。”
沈珍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没有挣脱,“你手也不大热乎。”
郭怀旭回来一天了,终于能够仔细打量她,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脸庞似乎比以前饱满了一些,头发乌黑,嘴唇嫣红,看来身体是彻底好了。
郭怀旭轻声问道,“今年入冬后,你还有咳嗽吗?”
沈珍珠想了想才明白,想来原身以前入了冬就咳嗽,连隔壁小哥都知道。
她摇摇头,“没有咳嗽,我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连梦都很少做。你呢,祁州那边更靠北一点,你冷不冷?”
郭怀旭将她冰冷的双手放到自己腋下,“不冷,我身体好。”
沈珍珠瞬间感觉到温暖袭来,她忍不住往里伸了伸,好暖和啊。
“我爹说,后天去你家下聘。”
郭怀旭嗯一声,“我过年可能回不来了。”
沈珍珠已经知道了此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能阻拦,“我爹说,等过了年带我去祁州玩。”
郭怀旭双眼发亮,“真的吗,到时候我请假带你们出去逛。”
外头忽然起了大风,把厚帘子掀开一角,一股冷风蹿了进来,沈珍珠打了个哆嗦。忙碌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冷,这会子天黑了,整个铺子里人少,显得冷清清的。
郭怀旭立刻拉着她的手走到柜台后面,搬过来凳子让她坐下,“后院有火吗?我去端过来。”
沈珍珠点点头,“你把烧水的炉子拎过来,里面可能快灭了,你加点炭。”
郭怀旭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就拎了炉子过来,放在沈珍珠旁边,自己也搬张凳子坐在她身边。
炉子里新加了炭,一股股热浪腾升起来,沈珍珠周身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郭怀旭又握住她的手,“我不在家里,你受委屈了。”回来一天,他终于能亲口说出这句话。
沈珍珠感觉他说话老气横秋的,忍不住发笑,“也没有什么委屈,我骂王三郎骂得可痛快了。”
郭怀旭摸了摸她圆圆的手指甲,“墙上那个老鼠洞还有吗?”
沈珍珠摇头,“没有了,可能是我们填的深,毛毛晚上虽然不抓老鼠,听见老鼠也会叫两声。”
旁边的毛毛听见主人说他的名字,连忙摇了摇小尾巴。
郭怀旭轻轻摩挲着她的双手,沈珍珠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来,“天黑了,你不回家吗?”
郭怀旭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又变得十分缠人,片刻后他开口道,“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沈珍珠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也不晓得是烤火烤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低下头,拿火钳拨了拨炭火,“现在说的好听,是谁以前天天捣乱,把我家的媒人都气跑了的?”
郭怀旭咳嗽了两声,“我那是心里着急。”
沈珍珠对他皱了皱鼻子,哼一声,“我没看到你着急,我就看到你每天冷冰冰的,比外头的冰坨子还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你千八百银子。”
郭怀旭又拉住她的手,“好珍珠,你别生气。那时候我天天看着别人上你家的门,心里十分难过。我恨不得每天都到你家来问,沈姑娘,你看我能做上门女婿吗?”
沈珍珠忍不住哈哈笑,“你不能,你只能做长工!”
郭怀旭笑问,“为甚只能做长工?”
沈珍珠点了点他的额头,“因为你笨!”
郭怀旭笑着握住她的手指,“好,那我以后给你做长工。有什么活儿姑娘只管吩咐,我一定干得多吃得少。”
说这话的空档,他顺手一带,沈珍珠没稳住,就歪到了他怀里。
沈珍珠惊呼,“当心火烧到我的头发。”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郭怀旭一伸手把她头发都撩了起来放到自己怀里,“这样就好了。”
沈珍珠笑着挣扎着要起来,“大胆,一个长工,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郭怀旭正想说什么,大门帘子忽然动了一下,沈珍珠立刻起身坐好。
只见月牙掀开帘子进来了,“姑娘,太太让我给您送饭来,您先吃吧,我得回去给太太帮忙。”
郭怀旭起身接过篮子,里面是个大棉袄,包着晚饭。
月牙给二人行礼,“太太今日请了好多人帮忙来裁衣裳,明日一天要做齐呢,今日把布料都裁好了,明日开始缝。”
沈珍珠也站起身,“那你快回去吧,跟我娘说不用来接我,等会子我自己回去。”
月牙行个礼走了,郭怀旭把篮子里的大棉袄掀开,只见里面是两碗面,一碗大一碗小。沐氏估计太忙了,今晚只做了最简单的面条,把晌午的剩菜倒了进去。
沈珍珠把那一碗大的端出来放在郭怀旭的凳子上,自己端了那碗小的,“快吃吧,还热的呢。”
毛毛已经急的嗷嗷叫,沈珍珠把柜台下面的狗盆子踢了出来,往里面倒了一些面条。
郭怀旭端起碗坐了下来,要分给沈珍珠一些面条,“你都给毛毛了,你自己不够吃。”
沈珍珠阻拦,“我娘盛的就是我和毛毛一起吃的。”
郭怀旭看了看她的小半碗面,“你吃这么少,晚上会不会饿肚子?”
沈珍珠摇头,“我原来身子不好,吃的更少。李大夫说了,晚上让我少吃,别撑着了,身子得慢慢养才行。”
郭怀旭不再劝,转而道,“珍珠,你回去跟婶子说,不用做那么多衣裳,我穿不了。”
沈珍珠夹起一片菜叶子,“我不去说,说了我娘也不会听。这是脸面问题,我们做不了主。”
郭怀旭在碗里挖到一块纯瘦肉,夹到沈珍珠碗里,“你喜欢吃这个,给你吃。”
沈珍珠笑,“大晚上的让我吃肉,长胖了棉袄都穿不下去。”
郭怀旭往她这边靠了靠,“你每天忙忙碌碌,不会长胖的。”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单独吃饭,都有些放不开。郭怀旭看出了沈珍珠的小心翼翼,一边吃面一边偶尔说两句话闲话,或者把自己在祁州城的所见所闻说给沈珍珠听。
沈珍珠发现了他的意图,也不时附和两声,中途还说了两个笑话,两个人从最开始的拘谨到一起端着碗笑。
郭怀旭看着她笑颜如花,心里觉得十分畅快,什么科举,什么前程,他都不想要,他只想要眼前简单的日子。我们一起吃面,一起说话,一起笑。
吃过面,郭怀旭掏出帕子要给她擦嘴,沈珍珠往后躲了躲,“我自己来。”
郭怀旭收回手,“你这里要守到夜里什么时候?”
沈珍珠算了算时辰,“再守大半个时辰我就回去。”
郭怀旭看了看那两只空碗,“我拿到后院去洗一洗吧,不然等会子干了不好洗。”
沈珍珠起身,“我们一起去吧。”
郭怀旭把两只碗摞在一起,“你在这里坐着,说不定会有人来买东西。后院冷,雪还没化完呢。”
沈珍珠没和他抢,掀开帘子站在后门口,又能看到后院,又能兼顾照看铺子。
郭怀旭就着外面积雪反射出的光,找到了水井,把小桶扔下去打了半桶水上来,快速把两个碗洗干净,连毛毛的狗盆都涮了两遍。
洗过后,郭怀旭踩着草垫子回到铺子里。
沈珍珠等他进来后就放下帘子,“你不回去吗?”
郭怀旭把碗放到篮子里,毛毛的狗盆放到原位,“等会子把你送回家后我再回去。”
洗过了碗,二人又一起坐下烤火。微弱的炭火在黑夜中泛出光芒,周边温暖,连毛毛都往炉子边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