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湖州（下）
宋桥看着前面，肃着脸：“最近在家的时间是比以前多了。”
苏霄霄哈哈哈，脚步不知不觉放慢，和宋桥并肩而行。
她双手在身后交握，侧脸愉悦地说：“上次买的猫粮是宠物店推荐的，这次我在网上查了攻略，找到一种更健康的猫粮，低谷物高蛋白，适合丸子这种年轻的猫，回头我给你拿过去。”
“不用了。”宋桥简略地说，“你把牌子发给我，我可以买。”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现在我手头比较宽裕了。”
苏霄霄专心走路，没有接话。
虽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是怎么宽裕起来的呢？单纯靠小店的收入吗？
还是靠他那帮“朋友”？
她想起李一帆叫她出去时，在企鹅里发的消息：“老宋也很久没和我们联系了，有时候想找他打球，他不是说要看店就是有别的事，晚上去找他，人也经常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
“听说……他最近和一帮社会上的人走的很近。”
他们逛完东湖，穿过马路，走上一条商业街。
不同于湖边的幽静，一踏上这里，喧嚣声骤然大了起来，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流动地照在路上，街道两边一家连着一家装饰考究的饭店酒吧，触目尽是妆容精致的女人和风度翩翩的男人，像是被吸进一个巨大而炫目的漩涡。
李一帆他们平时很少踏足商业区，举止显得生疏而笨拙，偏偏又有少年人不服输的冒险劲头，跃跃欲试想要见识一下“大人的世界”。
相较之下，宋桥的举止却很自然，像是时常出入这些地方，走过相邻两家店铺的时候，他朝着中间幽深的甬道望了望，微微蹙眉。
李一帆打算找一家酒吧坐坐，但是一连问了三家，一看他们的样子，前台就婉言拒绝他们的光临，态度和气却坚决地说不接待中学生。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
“我刚刚在路边看了你们半天，几位是不是想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休息？”
李一帆他们面面相觑，他上下打量着妇女，做出一副老练的样子说：“是啊，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吗？”
苏霄霄觉得有些不安全，但妇女马上热情的笑着说她知道一家店，不限年龄，可以进去看看，不满意的话就离开。
“店不大，消费也不贵，还能看看表演，喝点饮料，喜欢的话多坐坐，不喜欢就随时走嘛。”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游移不定，郑云海，宋桥和苏霄霄不赞同，但是拗不过王昱和李一帆要出来见见世面的兴奋和好奇，最后几个人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毕竟他们大都是高高壮壮的小伙子，穷学生身上也没钱，不怕人打劫。
他们跟着女人七绕八绕，拐进一条小巷，声色被隔在巷外。
小巷里黑咕隆咚，虽然只有短短一截，离得不远就是灯火通明的出口，苏霄霄仍旧提起了心，上辈子看过的所有社会版头条瞬间挤满了脑海，直到他们顺利出了巷口才松口气。
巷口外也是一条大马路，人流比隔壁那条商业街少些，走了大概一百米，有一间闪着霓虹灯的门脸，抬头四个被灯光围起来的大字，留住时光。
李一帆他们也偷偷放下心，店虽小，外表看起来好歹像个正经做生意的，不是什么地下场所。
女人对他们殷勤地笑着说：“没骗你们吧？进去看看，一会儿还有精彩表演。”
她的语气暧昧又神秘，直抵少年人的好奇心。
门口保安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了带他们来的女人十块钱。
宋桥眼尖看到了，停住脚，叫住他们：“走吧，没什么意思，别进去了。”
李一帆早被勾得心痒痒，伸头往里面看去，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嘴里说：“怕什么，咱们不就是来见识见识的吗，实在不行咱只待五分钟，过了五分钟就走。”
一开门，一股烟味冲了出来，呛得人喉咙发痒，里面音乐喧哗声顿起。
苏霄霄在最后，被前面男生们高高壮壮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店里一个个的方桌和高高的沙发座，不知道是灯光的关系还是原本的颜色，桌布和沙发都是淫|靡的绛红，刺激着人的感官。
从男生们晃动的身形间露出的缝隙匆匆一瞥，她看到中间的舞台上，两条白嫩的大腿在廉价旗袍下半遮半露，旗袍开叉几乎到腰线。
离她最近的雅座里，一个女生垂着头，被男伴按在肩膀上，女生像是喝多了失去意识，一动不动。
她才看了一眼，就听到头顶上宋桥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回去，这地方不能进。”
王昱犹不死心，他在李一帆后面，被眼前香艳的景象刺激的睁大了眼睛，身子往前面挤，口中说：“没事，我们就看一会儿，这里人这么多，肯定没问题。”
宋桥退后一步，挡住苏霄霄，坚决地说：“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不走的话我走了。”
后面的保安仍旧在把他们往里面推。
突然苏霄霄感觉到肩膀被两只手牢牢握住，下一秒，人就被扯出门外，重新站在马路边。
呛鼻的烟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晚清凉的空气。
她刚刚站稳，就又被拉着往来时的方向走，一直走进那个漆黑的巷口。
后面传来女人高亢的招呼声：“哎？怎么走了？小伙子别急着走啊，再看看，里面有好东西——”
苏霄霄匆忙回头，只来得及看一眼那妇女要跟上来的身影，自己就被扯进巷子中。
黑暗中看不见，其余的感官被放大，变得格外敏锐。
拉住她的手很有力，手指微凉，指节很大，轻易就扣住了她的小臂。
宋桥走得步履飞快，苏霄霄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大概不到两分钟的功夫，苏霄霄便觉得眼前一亮，他们已经出了小巷，回到市中心的大马路上。
下一秒，宋桥已经放开了苏霄霄的手。
她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等了等，还是没看他们出来。
“我们走了，李一帆他们怎么办？”
宋桥皱着眉头，很烦躁地说：“他们都是男的，大不了花钱消灾，跟你不一样。”
苏霄霄哦了一声，无意识地抚摸着刚刚被他拽着跑的那只胳膊，茫然地问宋桥：“那我们现在干嘛？”
宋桥注意到她的动作，心不在焉地说：“我先送你回旅馆，然后再去找他们。”
他领着苏霄霄去路边打车，等车的时候，突然问：“刚才抓疼你了？”
“啊？”苏霄霄一愣，赶紧说，“没有没有，谢谢你及时拉我出来，那里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会去的地方。”
宋桥眼睫颤了颤，说：“嗯，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以后如果有人叫你去酒吧玩，就找借口先走。”
宋桥送她去了旅馆，一路上没再多话，只是看着窗外。
一直看她进了旅店大门，他才收回目光，跟出租车司机说：“麻烦您带我回刚才打车的地方。”
“哎，”司机吆喝着应了一声，“去找人啊？”
“有几个朋友刚刚走散，落在那了。”
司机答应得很爽快：“哦哦，那行，刚刚那块儿挺安全的，就是注意别往暗处走，隔壁不远就是景阳街，那里乱得很，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宋桥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依旧看着窗外。
“唉，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啊，那个地方警察都头疼，我们本地人能躲着走就躲着，里面乌七八糟，一堆小青年正事不干，就知道坑蒙拐骗，什么是歪门邪道就搞什么，我儿子长大了要是混成那样，我宁可拿棍子把他腿敲断！”
……
苏霄霄回到旅馆，先要跟班委去销假，敲了半天门，宣艳过来开门，语气有些急：“什么事？”。
“哦，”苏霄霄愣了愣，“我跟学委登记销假，今晚我出去自由活动了。”
看见是她，宣艳表情松懈了不少，勉强说：“行，我明天帮你跟张洁说，她晚上不舒服先睡了。”
“好，那麻烦你了。”
苏霄霄飞快地往里面瞄了一眼，此时也不算很晚，但灯却黑着，住了六个女生的房间，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等她回到自己房间，发现大家都回来了，正在热烈地八卦。
听到开门声大家都看过来，周恬甜跳起来拉着她过去坐下。
“怎么了这是？”苏霄霄不解地问。
周恬甜两眼亮亮的，脸颊带着兴奋的红晕，又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我们跟着学委和班长他们出去了……”
苏霄霄这才想起来，今晚上是张洁的告白之夜。
小姑娘计划的挺好，打着分班前留个纪念的旗号，叫上一群人出去玩，有男有女。出去以后找个东湖夜景最美的地方照相，顺便请人帮自己和班长照一张合影，然后闺蜜趁机把其他人支开，她把礼物送给班长，气氛正适合告白。
春夜，明月，湖景，远离喧嚣和人群，还有比这更浪漫的时机吗？
为了这一晚，张洁洗了澡，穿上新买的衣服，半湿的头发上散发着洗发露的清香。
跟着去的人有九个女生，六个男生，所有女生都心知肚明张洁的计划，互相悄咪咪使眼色，所有男的都真以为是去游东湖的，傻呵呵兴高采烈。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宣艳和朱燕芸在张洁跟班长合影完之后让大部分人继续拍照，借口班长需要先去找小面包车来接他们，把他支走，张洁负责管钱，理所当然要一起去。
其他人在原地玩了大约二十分钟，才等到班长和学委回来。
两人看上去都很正常，只除了张洁笑容有些勉强。
回到旅馆之后，张洁的自控力已经到了极限，闷头冲到房间里去，什么也没说。
但是消息传得很快，没过半个小时，她们几个同去的人就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