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露陷
徐梦婷在客厅跟厨房里的苏妈妈说了声自己要走了，苏妈妈扬声答道：“你先等等我。”
她用毛巾匆匆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迎头碰上已经背好书包在玄关等着她的徐梦婷，连忙说：“走，我送你下去。”
两人一起出了门。
“最近你奶奶你爸还好吧？”苏妈妈放低声音，问起徐姥姥和徐舅舅。
徐梦婷晚上突然过来，她担心是不是徐家有什么事。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楼道里感应灯应着她们的脚步声一盏盏亮了起来。
“我爸还挺好的，就是奶奶，说她最近有些头疼，可能是天气忽冷忽热，颈椎也不太好。”徐梦婷低着头仔细看着楼梯，一阶阶往下走。
苏妈妈关切地问：“我不是让你爸带她去做理疗吗？听说那个葛医生技术可好了。”
徐梦婷抿了抿嘴，有些为难地说：“我奶说……最近家里钱不太够，她就先不做了。”
苏妈妈张大嘴，吃惊地说：“钱不够？这个月我不是刚送了两万——还有上上个月？你爸是不是又去赌了——”
“没有。”徐梦婷垂下眼，冷硬地回答，她轻轻吐了口气，又变回原先柔弱乖巧的声音，“我奶说，光靠我爸妈的工资，家里有些不凑手，她的病反正也好不了，就这么先凑合着吧，等以后再说。”
“那怎么行！这种事怎么凑合？”苏妈妈急了，顾不得她们还在楼道里，追问道，“你奶奶疼得厉害吗？”
“她用热水袋敷着，会舒服点，就是不大能起身做事，晚上也睡不好，经常疼醒过来，”徐梦婷柔软地说，懂事地不带出一点委屈，“姑姑，你别着急，除了这个，我们其他都挺好的，反正……反正怎么都能过。”
“这怎么回事？我明明把钱包得好好的在里面啊！”苏妈妈气急败坏地，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肯定是你爸，偷偷拿去赌了！你妈也是，这事儿她肯定知道，就瞒着你奶奶！”
徐梦婷没说话，略略低着头，听苏妈妈不住口地埋怨徐舅舅徐舅妈，她走在苏妈妈半步之前，楼道灯光打在她的头顶，给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苏妈妈数落了徐舅舅一阵，也说不下去了，人就是那么个人，说破嘴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跟徐梦婷说：“你先回去，跟你奶说，我明天过去一趟。
“葛医生那，我明天打电话把钱交上，让她直接过去就行。这个疼可不能忍，越拖越严重。
“你爸前一阵不是说腰酸来着？让他也去做个理疗吧干脆。
“对了，你奶晚上要是睡不好，就让你妈先陪着她点，帮忙换个热水袋什么的，啊？反正你妈白天上班也清闲，可以补觉。”
徐梦婷一一应了。
苏妈妈疼爱地看了看外甥女，给她把书包带正了正，拍拍她：“去吧，有时间就过来，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苏霄霄听见徐梦婷走了，总算舒心地出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她买的大本子，开始画历史事件关系表。
她上辈子学的虽然是文科，但是真正喜欢上历史还是毕业好多年，看了人类简史和黄仁宇的大历史观之后，发现原来高中时背得死去活来的各种事件，不单纯是零散的被时间串起来的点。
她画了三张图，第一张是按照时间顺序列出事件，第二张是按照政治制度的演变，第三张是按照经济发展的路线。
三张图放在一起看，再按照因果联系把关联的事件连起来。
政治制度的转变多半是因为生产力发展需求发生了改变，从而由一系列的事件引发了变革；而政策上的变化又会导致经济资源的重新分配，引发新的矛盾和机会，为下一次改变做准备。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历史似乎是必然的，大大小小的事件都只是为将要发生的做铺垫。
但是身在历史之中的人们，却未必知道某件看似不起眼的事，将会彻底改变周遭一切的走向。
那么我呢？苏霄霄想，我这一生中，决定性的关键事件，是什么呢？
这天晚上苏霄霄复习完功课已经过12点。
现在数学已经考完了，她精力都放在其他几门课上。这两天老唐看她都是那种我看好你哦的鼓励目光，说话温柔不少，苏霄霄觉得压力山大。
到目前为止她留给政治的时间最少，如果考试的话只能靠临场发挥。
重生一遍，苏霄霄觉得自己吃苦的阈值提高了很多。
可能学习比起成年后每天要应对的职场政治、业务压力、以及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自己能把控的部分更多。
也可能高一刚开学，离高考还有点遥远，没有那么紧张。
生命中有太多付出却未必有结果的事，相比之下学习已经算是回报率很高了。
所以她虽然每天埋头苦学，心理上却一直很愉快，美白锻炼一样都没拉下。
第二天天气依旧很美好，苏霄霄到班里时人已经挺多了，底下却鸦雀无声。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杵着，手里按着一叠卷子。
学生们都已经猜到接下来这几天各科考试会蜂拥而至，晚上在家多少都用功学习了，所以也没什么废话，收拾好课桌，铃一响就开始答题。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学校磋磨他们的决心，这一天一口气考了三门，除了语文还有政治和物理。
考语文的时候苏霄霄感觉没有数学那么顺手。
虽然主科是她最早开始复习的，但涉及到初中知识点的地方她还没有完全补上，尤其是古文阅读理解，有些真是拿不准，诗词填空也有两道没答出来。
物理则是副科里苏霄霄下功夫最多的，题没少刷。这次的卷子走的路线是难度中等，但题量多。前面的题目大都是中规中矩套公式，后面几道压轴大题却是意外惊喜——一道是卷子里出过的，一道是辅导书里重点讲过的，还有一道是例题的升级变形，苏霄霄最喜欢这种稳扎稳打考基础的题，认认真真做完，写的行云流水。但因为题量太大，没怎么检查就打铃收卷了。
政治就没什么把握了。所幸题不多，她秉承着就算不会也不能空着的原则，将那些重点概念当作万金油，毫不吝啬每道题都往上套，两大张卷纸洋洋洒洒写的满满当当，期望老师能看在她写到手酸的份上多给几分。
放学时冯璐情绪低落，对苏霄霄说：“我物理没写完，空了半张卷子，这次估计要翻车。”
苏霄霄安慰她说：“物理题量太大了，估计很多人都会做不完。我政治也考得不好，能及格就不错了。”
冯璐反过来安慰她：“这次政治出的知识点也太琐碎了，大家应该考得都不怎么样。”
苏霄霄叹了口气，很光棍地说：“反正考也考完了，现在担心后悔都没什么用，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
冯璐：“什么？”
“少女的祈祷。”苏霄霄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皇天在上，保佑改卷老师批卷子的时候两眼一花手一抖，多给了我几分。信女愿茹素七天，啊不，三天，以表诚意……”
冯璐：……
第二天上午又紧锣密鼓地考了英语和化学。
到了下午，生物老师走进来的时候，班里的学生们已经自觉收好了课本，桌面干干净净，只留了笔袋和草稿纸。
生物老师忍俊不禁，把手里的卷子分成四份，递给第一排的学生们：“看来大家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放心吧，这次的卷子不难。”
下面的学生目光呆滞，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老唐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苏霄霄看着周围的同学，觉得个个都像考糊的卷子，各个头顶上都冒着黑烟。
考完最后一门地理，大家才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绷紧的弦也能暂时放松一下。
第二天又是周末，这两天可以趁考试结果没出来，好好休息休息。
放学前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同学们无心学习，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周末有什么计划。
冯璐约苏霄霄周末一起出去：“我妈说我最近瘦了，要好好犒劳我一下，不如咱们一起去逛街？先去书店，再逛逛小店。”
苏霄霄本来打算利用这个周末一鼓作气把历史的时间事件图表画完，但转念一想书店旁边就是服装一条街，整条街都是小店，最适合几个人淘淘性价比高的衣服，正好能放松一下，就答应了。
听到她们的计划，周恬甜也想去，孙琳要去给哥们球赛加油，不能加入。
于是最后就定了她们三个人周六早上10点在书店门口见。
次日一早苏霄霄的生物钟准时把她叫醒。
吃完早饭，背几篇课文，看几章地理，苏霄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放下笔打开柜门挑了件日系宽松背带裙，里面搭半袖白t恤，配上渔夫帽和小白鞋，今天走的是森系少女风。
这个周末气温回升，一大早就阳光灿烂，露胳膊也不凉。
她摸到卫生间，戴上隐形眼镜，短短敷个保湿面膜再用新买的粉底薄薄上了一层，画了个简单的眼妆，打个腮红和唇膏，照镜子左右打量了一番，满意地出了门。
正在看电视的苏妈妈叫住她：“你要去哪？”
苏霄霄奇怪地说：“跟同学出去逛街，昨天晚上跟你打过招呼了呀。”
“哦哦。”苏妈妈看着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点头，“行，去吧，你爸一大早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走了。”苏霄霄转身开门，苏妈妈又叫住她。
“笑笑……之前我给你姥姥家送的东西，你动过里面吗？”
苏霄霄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惊讶：“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呀。”
苏妈妈看她表情不像在撒谎，连忙说：“没事没事，我随便问问，你去吧。”
到了书店门口，冯璐已经等着了，看到她眼前一亮：“哇，你今天好好看！”
话音未落，一辆宝马5系停在她们旁边，周恬甜打开后座门出来跟她们会合，她今天也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又娇又甜，打底衫加百褶裙，外面随便披着块绣着zt的大披肩，配上黑色过膝靴，苏霄霄认出来那是stuartwietzman5050，真白富美。
那辆宝马放下她以后就开走了，周恬甜匆匆几步跑上台阶，双手合十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我跟我爸说早点出门早点出门，他硬是磨蹭到最后，就离谱！”
她看到苏霄霄也眼睛一亮，“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戴隐形了吗？好适合，你眼睛真漂亮，怎么画的？手残如我一直画不好眼妆，每次上完眼影眼睛就跟挨了一拳似的……”
书店里不能大声喧哗，三个人只能站在门口互吹彩虹屁，叽叽喳喳半天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