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祝他长眠不醒
楚茵茵仰头看向宋烨，觉得他真是自己的好朋友，每次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都能出现在她身边，帮她排忧解难。
虽然这会儿她鼻子还抽着，却也忍不住问道：“你都不问问我与赵城有何渊源，竟然如此恨他，甚至连他女儿也不愿放过吗？”
宋烨愣了一下，他本就知道楚茵茵身世，所以刚刚楚茵茵说盼赵家出事时，他自然而然地就代入了。
这会儿忽然被问，倒是有些解释不清了。
果然人撒了一个谎，就要不停地用其他的谎言掩盖谎言了，还真是有点麻烦。
“难道不是为了太子吗？不过我倒真的不知道这与赵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为了让谎言看起来真一点，宋烨还特意表达了一个看起来挺蠢的猜测。
“难道赵城还有让赵家小姐选太子妃之意？她不是已经与傅公子有婚约了吗？”
宋烨说的时候自己都尴尬，只觉得亏的他身边沙雕多，也能让他学上一二。
“怎么会？”
楚茵茵果然被他这话逗笑了，“赵城对摄政王那么衷心，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做这种吃里扒外之事，若是这样，摄政王也不会当庭力保他，他都欺辱太子到这种份儿上了，也只是罚俸三年，杖责三十而已，根本就是在满朝文武面前打太子的脸！”
瞧着话题莫名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宋烨脸色一凛，总觉得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瞬时想要为自己说点好话。
“三十杖也是很重的罪责了，赵城已经年近五旬，挨了这顿打，怕是要好一阵子下不来床。过几日怀柔使臣来朝，他想要将功补过，定要带伤上阵。如此一来，也够他受的了。”
宋烨说着，见楚茵茵朝他看过来，又继续说道：“再者赵家家大业却不大，到了赵城这一代，生计上几乎全靠他的俸禄支撑。过阵子赵家二小姐与傅家联姻，送出去的陪嫁又是一大笔。如今罚俸三年，将来赵家的日子可谓杯水车薪了。”
宋烨说完，又瞧楚茵茵，见她已经开始皮笑肉不笑，渐渐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似乎好多年没有这种紧张而又带点恐惧的感觉，却又仍要将话说完。
“更何况今日我也刚好在殿上，正好听了一嘴，傅家好像是要与赵家退亲了，那赵家小姐也想来也不会好受的。”
楚茵茵耐着性子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闹了半天，你是来给赵城做和事佬的？”
“我怎么是来做和事佬的呢？”宋烨都惊了，搞不懂小东西为什么会想到那边去。
“怎么就不是了？我刚说要置赵城于死地，你就来给我说他如何可怜，他家人如何可怜，不是来做和事佬的，又是来作甚的？你便直说了吧，可是你们平日里关系甚笃，不忍心对他下手？”
“我与他有甚交情？”
宋烨也有些急了，赵城虽然名义上是站在他这一边，实际上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是郑首辅硬拉来站队的。
再加上罪后九族问斩时，他有参与其中，生怕太子上位后会与他清算，才会如此卖力打压太子。
今日大殿之上那些口口声声要弹劾太子，声援他的官员们，一多半都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除了郑首辅之外，哪有一个是真心为他的？
还当他看不清吗？
便是郑首辅，也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一味把他当成作品道德绑架之徒罢了。
说起来算是他的恩师，实际上不过是小时候他进学时偶尔请教过一二次的先生罢了。
因着他为人聪慧，又懒得与人争辩，这人便到处与人说自己是他的学生，还借此得了先帝的赏识，步步提拔上来，成了当朝首辅。
宋烨今日会对赵城如此处置，不过是处在他这个位置，务必要有所权衡。
那些人虽然各怀鬼胎，但明面上却还是为了他的。
他虽然无心皇位，但如今处在摄政王的位置上，总要顾着些国家安定。
太子如今羽翼未丰，他要是表现的太明显，让这些人寒了心，妄图另寻他主，大丽岂还有安稳可言？
赵城虽然可恶，却也只有先救下他，稳定了人心，再徐徐图之。
可这会儿被楚茵茵逼到了这份儿上，宋烨倒也急了。
“那你说如何是好，不如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他？他死了，你可能觉得轻松？”
宋烨这话，倒是把楚茵茵给问愣住了。
赵城现在不能死，若是他这会儿死了，世人定会觉得是太子寻仇所致，就算拿不出证据，也有大把的人等着看太子笑话。
正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假的传着传着就会变成真的了。
到时候太子的名声起步就要被搞坏了？
“当然不行！”
楚茵茵寻思半晌，忽然勾唇道：“不过死不了就成，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件事？”
宋烨眉头一跳，就知楚茵茵心里没揣什么好事儿，……
一个时辰后，赵府门前，一辆马车悠然停下。
楚茵茵虽然来时兴奋，但忙活了一天，早就累坏了，上了宋烨的马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会儿听见马车停了，便要叫宋烨一起换夜行衣，与她一道翻墙进去祸害赵城。
宋烨却将她拦住道：“直接从正门进，岂不更好？”
俩人正说着，马车下面，便有人上前来吆喝。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
不知车夫与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便没了动静，还将赵府大门打开，卑躬屈膝地引他二人进去。
楚茵茵在不明白也能猜到，这人有如此行径，定是因为宋烨的身份，联想看古装剧中锦衣卫无孔不入，如入无人之地的场景，不觉又在心里感慨，亏的她与宋烨这个锦衣卫最大的头头是朋友，不然将来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楚茵茵跟着宋烨一进门，就发现后院角门处进进出出，许多人往来，下意识向领路人问道：“那处是怎么了？”
领路人一开始不便回答，只看向宋烨，宋烨头都没歪一下，负手冷声道：“你如实回答便是。”
领路人遂一下眼含泪光，声音哽咽了几分。
“是我家二小姐，听说傅家要退婚，一时想不开，寻死了，这会儿府医正在里头抢救呢。”
这人说着，忽的给宋烨鞠了一躬，道：“还请摄政王务必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
这人是赵城身边幕僚，偶尔跟着赵城进宫，见过宋烨几次，自是知道他身份的。
今日赵城领百官弹劾太子，纵使是有私欲，明面上却是为了摄政王的，因而宋烨夜里亲自拜访，这幕僚便以为摄政王到底心系赵城，别的不敢说，叫傅家不要取消婚约这种小事，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烨却是给他吓了一跳，却还面不改色地说道：“知道了，摄政王心里都有数。”
这话从宋烨嘴里面说出来，多少有些奇怪，哪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的，至少也要带个本字啊，但宋烨此人说话一样不走寻常路，向来是字里带刺的，这位幕僚便也没介意，领着宋烨和楚茵茵就往赵城处来了。
就连楚茵茵也没觉出什么来，只是想着锦衣卫不愧是一帮合格的爪牙，真是谁有权利就跟谁混，原本应对皇帝死心塌地的人，这会儿竟然成了摄政王的代言人，就连赵家的幕僚瞧见阿玖，就知道是摄政王派来的。
可见她之前大约猜错了一些，阿玖在摄政王麾下，应该也还有些地位的。
等到了赵城卧榻前时，就更是验证了楚茵茵的猜测。
赵城被打的下肢血肉模糊，趴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呻吟，可瞧见宋烨过来，还是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哭的老泪纵横。
“摄政王，臣今儿给摄政王丢脸了，真是罪该万死啊。”
楚茵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阿玖在百官面前这般有威信。竟然已经到了百官见他如见摄政王的地步？
就见宋烨亲自将赵城扶起，令他重新回到床上，含笑道：“赵大人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更何况你的一片赤胆忠心，摄政王都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派最信任的大夫来给赵大人瞧病了。”
赵城虽也觉得宋烨这样说话有些奇怪，好像他自己不是摄政王似的，但他这会儿疼得两眼昏花，恨不得当即晕倒，能有点力气招呼宋烨已是不易。
又听说摄政王竟然派自己最信任的大夫来给他瞧病，更是感激涕零，立马瞧向了楚茵茵。
楚茵茵他是见过的，当初他们随宋烨一道回皇陵祭祖被太子拦路，楚茵茵来解围时，文武百官都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印象很是深刻。
但今日楚茵茵戴了个大毡帽，还落了面纱，遮住半张脸，几乎只能瞧见一张嘴而已。
好在宋烨的至交好友欧阳沥当真是一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游医，在盛都很是有名来的。
赵城于是也没多想，还很激动地说道：“这位就是那位有名的欧阳大夫吗？”
楚茵茵没回答，而是像模像样地摸过赵城的手来给他诊脉，顺便查看了一下赵城的伤势，还给他开了上好的金疮药。
“好在没伤到骨头，每日在患处涂抹三到五次，三日之后便可下地走动了。”
赵城一听说好的如此快，不会耽搁他接待怀柔使臣将功补过，眼底立马放了光，对着楚茵茵好一通感谢。
楚茵茵却忽然又问：“另外我查你脉搏，最近可是有失眠之症？”
赵城都惊了，心道这个欧阳神医可太厉害了，自打太子回来之后，他就有些坐立难安，生怕太子哪天势力壮大，想起来他在罪后一事上卖力搅和，找他麻烦，再加上郑首辅竟然忽然告老还乡，他们这些摄政王的人一瞬之间都倍感压力。
怎能安心睡觉？
他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楚茵茵也不等他答话，直接从药箱中掏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四方石枕，递给赵城说道：“也算你运气好，此物是我在南刹国寻得的一块宝石打磨而成，对阳盛阴虚导致的失眠症有一定功效，不过效果还在试药过程中，或许有些未知的风险，我也还在寻找病例，你可愿一试？”
赵城犹豫了一下，心里也是怕的，但想着不过一块石头而已，玉石助眠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况且这大夫是摄政王亲自带来的，又是那么大的名医，还能真害了他性命不成？
他今日在殿前出了大丑，本就是待罪之身了，如今摄政王还愿意信任他，亲自给他台阶下，他哪还有不接的道理？
“愿意，下官自然是愿意的。若是能给欧阳神医帮这点小忙，也算是下官的心意了。”
楚茵茵微扯了下唇，于是将石枕交给了赵城道：“待我二人走后，你将石枕取出，每日睡在上面即可。半月之后状态若有好转，我还是要将石枕取回的。
只是有一点要注意，所谓是要三分毒，这石枕只对你这样的病人有好处，对别人而言却是有坏处的，故你只一人使用便罢，莫要再让旁人碰它了。”
赵城一一应下，楚茵茵便与宋烨一道出来了。
出门后，宋烨特意没叫人跟着，小声向楚茵茵问道：“在药里添了东西？”
“没，”楚茵茵答得干脆，“赵城虽然可恶，但口才确实了得，殿下与怀柔使臣谈判时还用得着他，因而我给他的金疮药是最好的，三日之内，保管他伤口愈合，无病无痛。”
宋烨见自己的猜测中了一半，眉眼微微眯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是给他的石枕有问题？”
楚茵茵轻哼一声，并没打算瞒着宋烨。
“却是助眠之物，不过是慢性毒药，助他长眠不醒罢了。”
宋烨脚步一顿，愣在原地看着楚茵茵往前走了一段，她才后知后觉，觉得宋烨应该是吓到了，才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比起他对别人做的事，我只让他承受这点小痛死去，也还是太便宜他了。不过你放心，此药是未经认知的放射性矿石，就算他日后病发，也不会有人查到你头上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宋烨很快否认。
“哦？那是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也会对摄政王——用这种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