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差不多得了
郑首辅如今的模样实在不大好看,因着脑袋被碎砖头和木屑砸了,脸上又有点伤,这会儿半边脸都是肿的,任谁都能瞧出来是遭了大罪了。
初听郑首辅活着来了的时候,赵城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会儿瞧见他这幅模样,立时演起戏来,哭哭啼啼滚过来,扶着郑首辅的两只胳膊道:“首辅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太子的马踹成这样的?”
郑首辅这会儿瞧见百官在此,赵城又哭成这样,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是想到他人都已经被救回来了,竟然还有人过来杀他,心里难免有气,这会儿瞧谁都像凶手。
但他虽然心里明白,身体却不受控制,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用力张了半天嘴,只流出一堆口水,全落到赵城的手上了。
赵城恶心的要命,面上却还只得表现出心疼来,哭哭啼啼道:“首辅大人您放心,我大丽文明之国,断会允许这种令天下百官寒心之举,今日下官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赵城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傅荣推到一边去了。
傅荣一把扶住郑首辅的胳膊,左右仔细瞧了,随即抱着人痛哭流涕。
“老哥哥,你果然还活着!赵大人刚刚说您已经亡故了,真是吓死小弟了。”
郑首辅闻言,差点背过气去,拼了老命抬起手来,指向赵城,嘴角抽了抽,还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城心虚不已,忙转过身去,又给三位上殿磕头道:“太后,摄政王, 如今郑首辅这般,就是太子纵马行凶的力证啊,事实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太子这会儿也有些慌了,当即看向刘一手道:“怎么是你过来的?楚音呢?”
说到楚音,宋烨可就不困了,一睁眼竟看到自己恩师中了风,状态实在可怜,又难免唏嘘一番。
郑老夫人走的慢些,到刘一手要说话的时候才跌跌撞撞地过来,直接扑倒了儿子身上,哭的老眼昏花,天昏地暗。
“我的儿啊,你怎么成了这副德行了?”
为娘的心疼儿子,免不得要捧着他的脸哭上一番,奈何郑首辅脸上的伤已经被楚茵茵处理,看不清伤口,只有内里还肿着,被郑老夫人这样捧着,疼得抓心挠肺,却还说不出来,想要阻止郑老夫人的动作,又抬不起手。
只得疼得直掉眼泪,那样子十分可怜,惹得文武百官纷纷落了泪,想到郑首辅三朝元老,摄政王的恩师,晚年竟落得这种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想来伴君果真如伴虎,一朝遭人厌弃了,纵使曾经呲诧风云,也终究只是一时风光,难以长久,不禁纷纷为自己捏了把汗,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站队是否正确,觉得选主子还是要选心肠软一些,善待下属的为妙。
郑老夫人瞧见儿子哭了,心中更是难过,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便就冲着自家大夫去了。
“杀千刀的长风,不是说老爷已经无大碍了?怎么的落得这般下场?还是你根本就是收了那德善堂的钱财,与他们一道诓骗老身?”
大夫长风哪敢瞎说?一抬头谁也不认识,只这是皇宫,上面的应该非富即贵就是了,当即就给众人跪了。
“回老夫人,原本老爷得了德善堂东家的医治,已经是无碍的了,听说老爷们都在宫里闹事,我们都准备往宫里来了。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黑衣人,忽然就掐住老爷脖子,非要老爷的命。亏的德善堂东家出手及时,将那人制服,才救下老爷一条命来。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老爷当时已成中风之状。若非德善堂东家及时施了针,恐怕这会儿已经见不到老夫人了。”
长风一边说一边觉得他家老爷真是命运多舛,实在可怜,不禁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郑老夫人更是气抖冷,说话都开始哆嗦了。
“黑衣人?我儿为官几十年,素来与百官和气,门生众多,嫌少与人结怨,到底是谁这么看不惯我儿,偏要置他于死地?”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众人竟纷纷看向了白山。
搞的他差点自己都以为是他了,好在他尚还有些清醒,立时扯着嗓子说道:“你们看老夫作甚?老夫这会儿派人去弄死他,对老夫有甚好处?”
这倒是真话。
白山作为太子之师,自然是事事为太子着想的。
如今百官为着太子当街纵马行凶踹郑首辅一事在此弹劾太子,白山脑子抽了才会真派人去刺杀郑首辅。
可不是白山,又会是谁?
刘一手回头给两个小太监使了下眼色,给出了答案。
就见两二小太监一人一边,拖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黑衣人来到殿前,一把揭去了他的面纱。
瞧着却是个生人。
除了赵大人自己,估计都没人认得。
赵城于是又开始大做文章道:“阴谋,太后,摄政王,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救活郑首辅好洗脱嫌疑,之后又怕郑首辅清醒后说出真相,遂又找人来刺杀郑首辅,将他弄成这副样子,事实是怎样的,便就都由他们去说了。还请上殿们看在郑首辅为大丽贡献一生的份上,给他做主啊。”
“哼!”
太子直接给气笑了。
有人?
你干脆直接提孤的名字算了。
这副胡搅蛮缠,巧言令色,信口雌黄的尊容,真是让太子叹为观止了。
摄政王能得到这种人真心助力,也真算是他的本事了。
宋烨:“……”本王身边的奇葩多着呢,你喜欢分你几个?
刘一手却半点不慌,直接走到那黑衣人面前,从他怀里掏出一颗金锞子来给上殿呈了上去。
他带来的小太监都是太子的人,送东西也自然是直接送到了太子那儿。
太子拿起一看,立时冷哼一声,直接拿给了在旁边扯着脖子瞧的太后看。
太后看过了,脸上立时露出笑意,重新放回托盘中,道:“拿去给摄政王瞧瞧。”
宋烨眼神极好,脑子更好,不用瞧也知道那金锞子上刻着什么,故而连手都没伸,只一双冷眸睨了小太监一眼,对方就吓得直接退下了。
倒是太子一时气愤,直接拿起那金锞子不偏不倚地扔到了赵城的面前,一脸凶相道:“赵城!你好大的胆子!”
赵城还有些不明所以,明明刺杀郑首辅这事做的天衣无缝,就连派去刺杀郑首辅的人也是家丁临时从黑市找的人,也未对对方表明身份,甚至连要杀的人是谁都没让告诉,直说是一个刚刚送进去,头部受了伤的人。
根本不可能查到他的头上来啊。
可是瞧见眼前的金锞子,他整个人都傻了。
如今赵可人与傅云欢成婚在即,这金锞子是他们家为赵可人准备的嫁妆之意,上面还特意印了赵府的印记。
可这东西是赵府私物,女人家的东西,是不可能在黑衣人身上的啊。
赵城人都傻了,连忙磕了好几个头道:“下官冤枉啊,下官是被陷害的,摄政王——摄——”
赵城刚想要跟宋烨求情,请他帮忙,又觉得这会儿叫他十分不妥,一时陷入两难说不出话来。
倒是太子支楞起来了,当即站了起来,怒气冲冲。
“冤枉?你家金锞子从黑衣人的身上搜出来,这人就算不是你家的,也与你家脱不了关系!怪道孤见郑首辅一时冲动撞了孤的马,明明已经及时送医,有半分生还可能,你却如此笃定他已成亡魂。原来你是早派了人去刺杀他了。”
太子越说越气,看着下面懵成一片的百官,说落道:“你们这些人倒是好好瞧瞧,孤若是亏待了老臣便要被弹劾,那他赵城暗杀三朝元老,栽赃一国储君,污蔑本太子,又该是何罪状?”
“这——”
傅荣这会儿也懵了,他刚刚只是想眼看弹劾太子一事已成败局,好歹大家不要团灭了,故而带着一波人站在中立位置,以保存实力。
万万没想到,赵城竟然真的会派人去刺杀郑首辅,如此一来,这个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赵大人!当真是你做的?”
“不是!本官没有,亲家,你要相信本官,这金锞子乃是小女私物,万不可能落入一个外男手中啊。”
赵城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还将赵可人牵扯进去了?若是能掰扯清楚还好,掰扯不清楚,被人传出去说赵可人与外男牵扯不清,那还得了?
果然,傅荣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
“别别别!赵大人,这个时候,还是互相以官职相称的好。至于咱们两家的婚事,本官瞧着还是再议吧。”
只赵城还来不及感慨世态炎凉,郑老夫人的鸠杖已经对着他后背一通乱劈了。
“杀千刀的赵城!我儿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对他?你——你这样怎好做大丽朝臣?怎有颜面面对文武百官?你还我儿命来,你还我儿康健!”
赵城被打的痛,一边用手护着头,一边狡辩道:“老夫人慎言,首辅大人今还健在呢。”
这话一出,郑老夫人更是气的上火,手上更用力了几分。
“你这会儿倒知道他健在呢?刚刚一口一个亡魂的是谁啊?你给我老实一些,莫叫老身追着你打!”
打字还没说完,老太太一个高举鸠杖,直觉眼前一黑,晕将过去了。
现场立时乱作一团,连赵德忠也维持不了秩序。
太子一心想着要治赵城的罪,太后却只顾站起来大喊“宣太医!”
百官则是围着郑首辅哭哭啼啼。
只有宋烨觉得无聊至极,站起身来对着无力控场的太子说道:“怀柔使臣不日便道,赵城作为鸿胪寺卿,还有用得到的时候,本王会将他罚俸三年,杖责三十,以儆效尤的。”
太子自然不肯,立时瞪向宋烨道:“他当庭污蔑孤,又刺杀三朝元老,你还想保他?就不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你可别忘了,郑首辅可是为了你才撞马的。”
宋烨眸光幽闪了一下,轻哼一声道:“人人都说为了本王,但本王何曾让他们为我了?差不多得了,不然太子真以为区区一个金锞子就能定了赵城的罪吗?若真要认真查起来,你当本王查不到那金锞子的来历吗?”
太子直接被宋烨给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金锞子是怎么来的,万一是楚茵茵故意拿来陷害赵城的,继续追究反倒适得其反了。
而且也就略微思考的工夫,宋烨人就已经不见了。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太子爷总算有空向刘一手询问楚茵茵下落。
“楚公公临时有事被绊住了,特意命小的先过来替殿下解围的。”
“临时有事?什么事能比孤的事还重要?”
刘一手默不作声,太子虽皱了下眉,却也什么都没言语。
比起他这个太子来讲,身边的三个近身太监更听楚茵茵的话,这是不争的事实。
先前他们洪恩阁的人一直都是一条心,他倒是混不在意。
如今这会儿,太子却忽然想到了郑首辅撞马前说的那句话。
“功高盖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次有惊无险,且他现在还指望着楚茵茵,所以并未继续追究,而是随口问道:“那金锞子是怎么回事?可是你们故意栽赃赵城的?”
刘一手依旧不说话。
太子便有点生气了,“孤在问你话。”
刘一手于是抿唇道:“楚公公说这等事殿下知道的越少越好,您只需知道那金锞子确实是赵家人给的即可。”
“哼!”
太子气的不想与他说话,甩袖走了。
好个楚音,什么事都不与他这个太子说,还真当自己可以只手遮天,瞒天过海了?
待他回来,再与他算账!
刘一手却故意停在了原地,与太子拉开了一段距离,默默勾起了唇角。
还记得赵家嬷嬷拿着这个金锞子来换药包的时候,他那日刚好下寻芳斋,掌柜的拿来金锞子问能不能收,他见上面有赵家印记,又见那嬷嬷鬼鬼祟祟的,一直用手挡着自己脸,便知道是偷来的,打算不收来的。
正好楚茵茵瞧见,当时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光收下了金锞子,还多送了那嬷嬷几个药包。
当时他还纳闷,想着楚茵茵虽然很爱财,但也不至于连这种小便宜都占,如今倒是用到这上面来,可见此人目光之深远,真非常人能及,他是打心底里越来越佩服这个人了,不禁也为自己跟了这样一个主子而骄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