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受罚
楚茵茵叫小狗子他们设下帷幔,与刘一手一道帮着太子简单梳洗,换好妆容,便拥着太子往东宫去了。
没过一会儿,太后遣人来引太子去养心殿看望皇帝。
楚茵茵和刘一手妆容不整不便跟着去,又不好叫皇帝等她,便叫二狗子与小狗子一道去了,她与刘一手则各自回住所,好生梳整一番,好为晚上给太子的接风宴做准备。
谁知这边刚换好了衣裳,那边乾清宫便有人来传摄政王的口谕,大意是指太子回朝路上如此狼狈,皆是手下人没照顾好之故,尤其楚茵茵这个太子身边的一等太监,应是罪加一等,命她在东宫内院罚跪,面壁思过到亥时,以儆效尤。
“到亥时?那不是今晚殿下的接风宴都去不了了?”
刘一手为楚茵茵不值,忍不住想替她辩解几句,被楚茵茵拦住了。
“老狗,宫里头不比外头,从前学好的规矩,如今也该捡起来了。”
楚茵茵说完,便直接原地跪了,接下了旨意,将颁旨的内监恭送走了。
“楚公公,属下这就去请殿下,您一路护送殿下平安回朝,功德无量?如今摄政王不赏反罚,岂有这等道理?”
刘一手说着就要往养心殿去找太子,楚茵茵却将人一把抓住。
“别费这个劲儿了,人家废那么大劲儿要将殿下拦在路上回来不来,如今殿下一回朝就给他上了这么多的眼药,气不顺也是常理,治不了太子,拿咱们这些做事的人出出气罢了。
若是这点也不让他,叫殿下为了洒家去顶撞摄政王,将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便又是殿下的罪过了。”
刘一手人精一样的人物,若是刚刚心急一时没想起来这个理,如今经楚茵茵点拨,又怎会不知?
只是心里还是替楚茵茵抱不平,立即也跟着跪下道:“既然如此,属下与楚公公一同受罚便是了。也别在这里跪着了,一起出了东宫在门外跪着,叫大伙儿都瞧瞧他乾清宫是有多容不下东宫,人一回来就开始刁难殿下身边人,排除异己,岂不更好?”
楚茵茵被刘一手逗得想笑,摇着头说道:“你也是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孩子心性?如今咱们手里拿着利剑,晚上接风宴逮着摄政王的七寸猛刺进去便是,何必在这种小事上下功夫?
二狗和小狗不明白事儿,我如今在这儿跪着,你要也不在点下身边,他便连个主心骨也没了,到时候谁给他撑腰?”
刘一手这才狠了狠心,又站了起来,只心里不得劲儿,还是将这事儿告诉太子去了。
太子一开始也是火的,但他毕竟比去年成熟了不少,明白楚茵茵的用心,倒是也没立即动怒,只在心里憋着火气,等着今晚见了宋烨,悉数奉还罢了。
这会儿他人在皇帝身边,见皇帝一脸慈祥,看上去只像睡着了一般,却也只是太医们照顾的好,其实只剩一口气吊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驾鹤西去了。
任他在旁边说了这会儿话,也不见人动一根手指头,想来先前宫里传出来的那些故事,多半都是太后为了让他回来,故意编出来的。
正好想到罪后造反前夜的一件事,忽而眼尾一弯,面色狰狞地看向皇帝凑到他耳边说道:“都说父皇想念儿臣,想要儿臣陪侍左右,儿臣却是不信的。母后为何会忽然逼宫,别人不知道,父皇却心知肚明,儿臣也是知道的……”
后面的话,太子说的很小声,外人根本听不见,但皇帝却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屋子里的人都被太子清楚去了,没有人会注意到,皇帝的手渐渐缩成了一团,身下的床单上满是抓痕。
太后料想太子这一年遭遇无妄之灾,许久没见皇帝,许是有许多话要单独与皇帝说,便没跟着一道来,只叫卢德全跟着从旁伺候。
这会儿人跟着二狗子和小狗子对立站着,仍旧把自己当成是两人的直属上司,颐指气使地说道:“两个没用的东西,洒家故意提拔你们,叫你们跟着殿下一道去皇陵,找机会混个一等太监下来,将来洒家身边也能有个助力。怎么竟连小音子那个黄口小儿骑到了头上去?
刘一手那小子是脑壳叫皇陵的鬼吓得魂出了窍还是怎样?竟然也能败下阵来?”
二狗和小狗自打跟了楚茵茵后,才知道人比人实是不能比的。
从前跟着卢德全,别说是掂在手里沉甸甸的真金白银了,就是得了他一块豆腐渣,也要感恩戴德,像条哈巴狗一样卑躬屈膝。
如今跟着楚茵茵可就不一样了,酒肉之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说,哪个不是腰缠万贯作用金山?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前呼后拥不需惧怕任何人。
有生之年,何时像从前在南都那般活的有尊严?
这才过了不足一月,两个人已经开始想念南都的日子了。
这会儿听着卢德全数落他们不够,还开始数落刘一手和楚茵茵,两个人自是不服气的,立时也扬起了头说道:“卢总管有所不知,楚公公说我们如今是殿下的奴才,不好再用从前的名儿,早给我们几个改了,刘公公如今姓卢名老狗了。”
“姓卢,名老狗?”
卢德全起初分着听的这名字,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并没往旁处联想,偏偏小狗子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时在旁边补充道:“是了,就是叫卢老狗的,我俩也改了,我叫做卢小狗,王公公改成了卢二狗来的。”
“你——你们!”
卢德全气的老脸一黑,踮起后脚差点要暴跳起来锤人,太子便从里间出来了。
卢德全不好在太子面前发难,只好收回情绪附身行礼。
“殿下,太后请您往慈宁宫用膳,说是祖孙俩好好叙叙旧。”
太子斜了他一眼,未曾太在意。“请太后不必麻烦了吧,如今孤刚回宫,摄政王就开始编排孤身边的人,已然把孤当成了眼中钉,孤若是再往太后那边走动,岂非要将太后拉上风口浪尖,也跟着一起遭人厌弃了?这等不孝事,孤还是少做些吧。”
太子说完,便领着小狗子和二狗子走了,至于刘一手,他与太子汇报过楚茵茵受罚一事之后,便急急地回去,替太子与白山传信去了。
卢德全没请到太子,心下正纳闷儿呢,这会儿往太子那边瞧,却下意识觉得太子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大抵不是从前那个随便一点就能着火,任谁都能利用一场的黄口小儿了。
便是他身边的两个内监,也一个傲娇过一个,好像身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撑腰似的。
这便更让人好奇了。
什么人的撑腰能比摄政王,比太后还让人安心?
若是皇帝忽然醒了还有情可原,可皇帝如今这情况,说要醒怕不是痴人说梦吧。
太子急急回了东宫,径直来了楚茵茵院里,不顾身边摄政王派来盯着楚茵茵罚跪的内监,当即便要将人扶起来。
“大哥这是做什么?你为孤回朝一事尽心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这盛都正处于寒冬腊月,地砖如此寒冷,怎是能跪的?大哥自先起来,孤一会儿在接风宴上与你讨说法去。”
楚茵茵抬眼瞧着太子,心里忍不住哂笑一番。
她与太子相处一年了,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刘一手都去了好些时候了,太子早该知道她被罚跪的消息了,为何当时不回来说这番话,这会儿才回来说?
定是他也与她一样,觉得不该为这等小事去消费他好不容易在百官和太后那里赚的一点好印象。
这会儿因着太子回朝路上受了委屈,百官在感情上都还是向着他的,若是他想趁热打铁,利用锦衣卫刺杀他一事从摄政王那里挣回一点权利来以求自保,百官也未尝不会支持他。
可若他为了楚茵茵这点小事到摄政王那去闹腾,百官便会觉得他仍是从前那个性情乖张,难当大任的黄口小儿,到那时他再想挣点权利,百官自不会相助,也不敢为了他这样的人与摄政王抗衡。
可既然太子根本不会为了楚茵茵去与宋烨争执,又为何要在楚茵茵面前演这一套?
别人不明白,楚茵茵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太子这人,始终是条养不熟的狼。
生性多疑,从不会真心信任一个人。
他虽知楚茵茵是明事理不会为这点小事与他离心之人,却也不得不表现出要为她出头的样子,并不是说他乐意这样假情假意。
而是因为太在乎,不肯有半点闪失。
毕竟他眼下手中能用之人,除了楚茵茵,再无其他。
楚茵茵想到这些,忍不住勾唇笑了一声,随机握着太子的手腕摇头道:“殿下莫急,小音子穿着护膝呢,小音子身为大哥,为弟弟跪一会儿又如何?”
楚茵茵说着,不等太子再要说话,便附在太子耳边说道:“先前商量好的才是大事,今晚我不能陪殿下一道去,殿下自己可能撑住?”
太子眉心轻微一聚,冲着楚茵茵点了下头,楚茵茵于是重新跪好,沟村笑道:“如此,那臣这会儿跪得便值了。”
太子心中感动,脸上的肉都跟着抽动了几下,当即小声说道:“大哥的恩情,孤没齿难忘,将来孤的身边,必定会有大哥的一席之地。”
楚茵茵恼他矫情,便打发他去看萍儿了。
萍儿初到皇宫,一切都新鲜,又不懂宫中规矩,太子此番回朝都是太后安排,早在之前就按太子规制新拨调了一批宫人来东宫做事。
这一年宫里也不怎么安生,前前后后调换了许多宫人,如今东宫里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后来的新人,知道太子与宫人之间那些不美好的恩怨之人,更是没有。
这会儿都还做着“新人换旧人”的美梦,想着如何巴结太子,好取代楚茵茵成为太子的贴身内侍呢。
如今见太子领回来一个粉扑扑怪可爱的小娃娃,穿的既不是主子的衣裳,亦不下人的衣裳,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了。
萍儿倒是也识趣,知道皇宫不比皇陵规矩宽松,自没有到处去逛,只按照太子的吩咐,在书房里等着,随意翻翻太子书架上的书罢了。
她跟着王氏倒是读了一些书,认得字,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过于严肃的之乎者也她不怎么爱读,偏生喜欢看《山海经》这样讲奇珍异兽的趣事的。
刚巧太子这里有一册,是她从前没读完的,她便坐在太子的软榻上认认真真地翻了起来,坐起来倒也老实,宫人们不放心她,时不时便要过来瞧瞧,每次都瞧见她靠着墙看得入迷,便是手边上好吃的点心也一点没动。
太子瞧着也很心疼这小娃娃,进来时听见娃娃在看书,竟是不叫打扰,走起路来都放轻了许多,与她说话时也是哄孩子一般,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温柔。
是以当晚宫人之间就开始流传两件事。
太子带回来的小姑娘或许是太子私生女。
太子是性子极温柔很好相处之人。
整个大丽大小事物只要发生了,不出两日便一定会传到宋烨的耳朵里,当听到这两件事时,宋烨的心里多么的尴尬,可想而知。
接风宴定在申时开始,太子觉得自己有备而来,虽不能说胜券在握,但作为回朝后与宋烨的第一次交锋,至少也能在百官面前一展雄风,显示出自己作为一国储君的潜力来,叫他们知道跟着他或许会有更好的前程。
这是个极好的展示自己的机会,便问萍儿愿不愿意一起去吃点好吃的,顺便看出好戏。
正好也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介绍一下萍儿的身份,顺便为她博个封号,以后在宫里呆着,身份也不至于尴尬。
萍儿倒是没抗拒,便一道跟着去了,随行的还有刘一手他们三个。
楚茵茵身为东宫唯一的一等太监,她的院子东宫里的其他宫人不经允许是不能进的。
况且她这会儿受罚,宫人们也不会挑这种时候到她门外来触霉头。
因而虽然今夜整个皇宫都因着太子回朝的事儿热热闹闹的,楚茵茵这儿倒是格外的冷清来的。
便是先前摄政王派来看着楚茵茵罚跪的太监,这会儿都有些乏了,瞧着楚茵茵跪的自在,并没有偷懒的意思,便自顾自找了个有暖炉的地方,靠着梁柱一边烤火一边睡下了。
楚茵茵因被王氏泡了药酒,重新打通了筋脉,再加上这阵子从未短过修炼,她又早做好了摄政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准备戴了护膝,故地砖虽凉,对她而言其实却不算什么,反倒对于她的修炼还有些帮助。
宋烨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借着这个理由,将她留在东宫,不叫她去参加晚宴的。
这会儿眼见着到了酉时三刻,晚宴已过大半,楚茵茵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步子很轻,但楚茵茵却听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