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打一
荣国夫人在混堂里走了一遭,出来时红光满面,好不受用。
尤其人一出来,竟然瞧见楚茵茵亲自守在门前,还恭敬地给她行礼,心里便更舒坦了些,免不得嘴上夸赞几番。
“要说这混堂文化,还是要数南都。便是里面的装饰摆设不如宫里头的,这按摩娘子的手法,和汤池的温度火候,便是宫里头也是难比的呀。”
大家都是千年的人精,谁也不会觉得这话是单纯的夸一句。
楚茵茵战术性收了收下巴,含笑道:“夫人受用便是好的。”
说完,便命人送上一个食盒,继续说道:“这是答应要给您带回去的烤箱图纸和糕点配方。”
楚茵茵说着,亲自把食盒递到了荣国夫人手上,还特意凑近了一些,拍着食盒的底部说道:“算是殿下对太后的一点孝心吧。”
荣国夫人当即会意,接过食盒后,特意瞄了一眼食盒底部,知道底下有个暗层,定是藏了什么重要物件的,忙又咧嘴笑道:“楚公公放心,殿下的孝心,老身一定好生带到。”
楚茵茵好好地把人送上了路,随即又吩咐一起过来的刘一手道:“跟盛都的人招呼一声,等宫里头一放出消息,也该给夫人们送点礼了。”
这一年多楚茵茵可没闲着,虽然混堂是没开到盛都去,可是钱庄、药房却是不少的。
只不过都是挂在刘一手、二狗子和小狗子的名下,算成他们的产业罢了。
这些铺子里可没少养探子,都帮着太子在盛都传递消息,顺便维系着与各大官员家属的关系呢。
荣国夫人带着太子的手书一路狂奔,到了九月初一这一天,总算是赶回了盛都,还没过家门就直奔慈宁宫来了。
一进了宫,先是将楚茵茵给准备的糕点拿出来,叫人拿去蒸了给太后品尝,又讲了一下在楚茵茵那儿新学到的烹饪方式。
一边讲还要一边拿东西实践,把太后身边的人挨个都支走了。
才神神秘秘地将太后拉到身边,揭开食盒底部的暗格,拿出了太子的手书。
最后瞧着卢德全也很碍眼,便有些不悦地说道:“卢公公年纪上来了,人却越发不机灵了,老身与太后说些女人家的悄悄话,你也要在旁边听着?”
卢德全好久没见太子,也想知道太子的消息,这会儿原本还竖着耳朵听呢,一听这话,便忙收了耳朵,给荣国夫人陪了不是后退出去了。
可他在里头太后面前不敢造次,心里却是不服气荣国夫人的,一出门,便轻哼一声道:“不过仗着自己奶了皇帝两口,就如此的目中无人,老子还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呢,真算起和皇帝的关系来,你算个屁?”
卢德全这边正激动着,正巧见赵德忠从眼前过,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心里有更加不爽了。
要说会战队还是这哥们儿有手段,怎么那么巧每次都站的是权利顶峰呢?
要不是当年他瞧着皇帝羸弱,老容易受女人驱使,不如太后果断有手段。
这会儿司礼监提督太监的位置还有赵德忠什么事儿啊?
卢德全心里酸的很,阴阳怪气地朝赵德忠的方向啐了一口,便打算往反方向走。
不想赵德忠却主动叫住了他。
“卢公公这是得闲了?”
卢德全虽然心里妒忌赵德忠,但人家毕竟是司礼监提督,宫里头最大的太监,面子还是要给的,只得战术性假笑地转过身来,与赵德忠客套一番。
“是呢,正准备找个地儿喝茶去呢,哪像赵提督日理万机呢。”
“卢公公可别这么说,”赵德忠却还赔着笑,“日理万机那是摄政王和太后,咱们这样奴才有甚好忙的,正好洒家也偷闲,一起喝茶去吧。”
卢德全起初还不愿意,后来听赵德忠那儿有摄政王新赏赐的君山毛尖,便就不情不愿地跟着赵德忠去了。
这边卢德全一出门,荣国夫人便将太子的手书递到了太后的手上。
“太子如今真是长进了,越来越有储君的模样了,太后快瞧瞧,殿下都说了什么。”
也不是荣国夫人不想看手书山的内容,只是她是个不识字的。
要不然这种要紧事儿,太后也不会放心叫她去做,皇帝也不会放心叫她在宫里住着,哪哪儿都不设限制。
楚茵茵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放心将太子的手书交给荣国夫人。
所以太后自然不会将手书内容告诉荣国夫人。
只是在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太后也是吃了一惊。
“看来卢德全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楚音那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说完,瞧着荣国夫人一脸的急切,耳朵都要伸她嘴边来的模样,太后竟直接将太子的手书给烧了。
“你这次事儿办的很好,先前答应给你儿子的位置,哀家都安排人去办了,你且回去等好消息吧。”
说话间,太子的手书已经烧干净了,太后便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这手书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哀家也是为你好。”
荣国夫人于是也尴尬了,忙摆正了身子,给太后道了声谢,便退了出去。
她自己也清楚的很,她在皇帝那的一点恩宠早就被她年轻的时候挥霍干净了,这宫里头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气,如今皇帝昏了,能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将来无论是摄政王还是太子上位,于她都没什么好处,她的归宿终究还是要在儿子身上的。
如今儿子有了好的位置,她后半辈子的生活也便安顿了,至于皇帝家里的事,不关她什么事儿了。
太后目送着荣国夫人出门,便叫了秋荷过来。
“好久都没去看皇帝了,哀家这个做娘的心里有愧,今晚叫上喻太医,一道过去瞧瞧吧。”
第二天一早,宫里头都在传一个消息。
说是昨晚太后在皇帝跟前提到了太子的日子过的不大好。
皇帝竟然流泪了。
太医说这是个好征兆,说明皇帝心里还是在意太子的,应该让太子回朝,多在皇帝身边伺候,说不定皇帝就好了。
一大早还没上朝,便有一众大臣在上朝的路上拦住了宋烨,说这是太后的阴谋,不可偏信。
当然,郑首辅带的头,鸿胪寺卿赵城和户部伺郎傅荣在一旁帮腔来的。
但也有太子一方的人在一旁阴阳怪气。
白山首当其冲。
“阴谋?父亲生病,儿子在身边照料天经地义,如今有些人硬要将太子流放远方,是有为人伦,老夫看这些人才是要将陛下置于死地,这才是天大的阴谋!”
“白老头!你少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太子到底怎么被流放的,你不清楚吗?”赵城忍不了白山,出面反驳。
白山却半句不让,长袖一甩道:“老夫当然不清楚!老夫只知道某些人趁老夫出使东洋的时候闹出这么一出来,搞的陛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是靠当事人一张嘴?”
这话是直接指向宋烨了,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都。
自己学生被人阴阳怪气,郑首辅也自然不甘示弱,立即站出来说道:“几十年了,国师还是这般喜欢胡搅蛮缠,太子乃罪后之子,成日在皇帝身边伺候,万一陛下想起罪后,病情严重,你可负的了这个责任?”
“我胡搅蛮缠?”白山好像被点着了的攻击,一下炸毛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道:“老夫胡搅蛮缠?老夫就是说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我皆在宫外毫不知情,单凭摄政王一面之词如何做的数?得皇帝醒了说出真相才成?我这叫胡搅蛮缠?”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赵城也气的不行,当即加入战斗。
眼见着场面越发混乱,傅荣想要参合进来拉拉架,却被白山一把推出去了。
“你闭嘴,你一个刚从南都升上来的,事发时甚至不在盛都之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这——”傅荣气的嘴抖却也懒得与白山再纠缠。
倒是赵城与傅荣结了亲家,觉得白山是借这件事要打他的脸,愈发来了脾气,上来掐着腰大笑道:“笑死人了,要按国师说的,当时你远在南阳,离的比傅大人更远,又有何资格说话?”
“就凭我是国师!怎么着了?”吵到现在,白山已经开始不讲理,拿官阶压人了。
“那我还是首辅呢!”郑首辅也被白山气着了,他白山是国师,他郑某人还是摄政王的老师呢。
场面一度很混乱,以至于陆续来上朝的官员都忍不住围过来,不过这几位吵架的都是朝之重臣,更有宋烨被拦在中间,后面来的人也不敢造次,随便进来插嘴。
就是太后过来了,也只是远远地站在殿前看宋烨的热闹。
“呵,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还叫人闹到殿前来,真是丢人!”
太后说着,也不理众人,自己先进殿了。
全然不知宋烨只是不想上朝,才站在这儿看着众人吵架的。
因为这伙人吵得颇有意思,宋烨还叫赵德忠去搬了凳子,打算坐这儿看一上午再说。
这会儿赵德忠已经把凳子给搬来了。
大臣们一开始吵嗨了,便也顾不得形象,这会儿瞧见宋烨凳子都搬来了,纷纷瞧出来情况不对劲儿,吵着吵着,声音也便小了下来,只有白山还扯着脖子尖叫道:“怎么着?三打一欺负我个老头子!吵不过还要上手啊?”
一开口就被白山推出包围圈的傅荣表示很无辜,他只是想劝个架啊。
大约是因为声音太过尖利,白山扯着脖子说完了才发现这会儿只剩他一个人发声了。
左右瞧了瞧,就见宋烨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直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那样子不怒自威,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就是让人不寒而栗,便是白山这样嚣张的性子,也不敢再造次了。
他虽然没跟这小子打过什么交道,但他在教导皇帝的时候,时常会碰到宋烨去请教郑首辅。
他与郑首辅年轻的时候就不对付,两个人如此巧合分别教导太后的两个儿子,自然也都较着劲儿呢。
据他观察,宋烨的才能绝对不止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多,所以他心里一直很提防这个人。
瞧着众人都不说话了,宋烨总算没了兴致,这才忽的抬起眼来,黑亮可怖的眸子扫视了一番众人,问道:“都吵完了?谁还没骂够,接着吵啊,本王爱听。”
赵城等人深知宋烨脾气,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当即就跪了,傅荣自然也跟着跪下,郑首辅虽不怎么想跪,但在白山面前必定要给自己学生撑场子,便也跟着跪了,他们仨一跪,后面一众大臣当即也跟着跪了。
白山也不是个傻的,不管他心里认不认同,这会儿就是摄政王最大,因此也跟着跪了,但嘴上却不饶人,小声嘀咕着道:“摄政王此言差矣,言官之间意见相左,合理质疑一下实属正常,怎么算是吵呢?”
“是吗?”
宋烨轻笑一声,冲着身边人摆了摆手,登时有一位面容白净的太监拿着一摞画走了过来,这位是宫中画师,而且不光他一个人,后面还站了一排,全是画师。
原来宋烨深知这些朝臣的秉性,早留了一手,叫宫中画师过来把这些人吵架的样子全画下来了,而且是一对一直拍的那种。
宋烨随手拿了一张画扔到白山面前,面带鄙夷地笑着:“那国师合理质疑的样子还真是特别像村妇骂街呢。”
白山瞧了一眼那画上的形象,自己也是没眼看,默默地将画收了,揉成了个团。
可他揉了一张,还有数十张。
而且不光他有,宋烨把赵城他们几个的画像也扔了出去。
“拿回家去好好珍藏,但凡少一张,本王就将画收上来挂在宫门外供百官瞻仰!”
郑首辅等人瞧见自己的丑态,也是羞愧难当,再因为这事儿皆是因白山而起,便在心里把他恨的牙痒痒。
可他们毕竟是宋烨的亲信,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便由郑首辅带头,垂首道歉。
“摄政王,老臣知罪——”
“知道错了就自己去领罚吧,当朝一品,带头犯错,罪加一等,着你二人罚俸三月,连续三日在朝堂宣读罪己状,以儆效尤。至于其他人,处罚力度郑首辅自己看着办吧。”
郑首辅皱了下眉,觉得这处罚有点重,但他知道白山的秉性,自己不开口,等着他说。
白山果然不乐意,忙的抬头辩解道:“摄政王,罚奉可以,但当朝宣读罪己状,是否太过了?老臣毕竟是国师,如此这般,有损陛下颜面啊。”
“你也知道是有损陛下的颜面?又不是本王的老师,求本王有什么用?再说本王的老师不也跟着一块受罚了吗?”
宋烨忽的站起身来,有些不耐地看了一眼赵德忠。
赵德忠于是仰着头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远在大殿帘后等待的太后:“???”
合着老娘今天白起早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