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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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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时府,谢萱并没有直接洗漱休息,尽管连日来奔波劳累,她已经十分疲惫,她竭力支撑,只为等一人来。

    亥时一刻,谢萱窗外出现了一熟悉的人影。

    书房的敞开着,李杨摇了摇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仍旧步入了房内。

    “谢玄说,你在岭南帮了他不少忙。”

    “绵薄之力。”谢萱坦言,磊落的与李杨对视。

    “说吧,今日引朕来,所为何事?”

    谢萱没有半点犹豫,“慕容安。”

    李杨心中一窒,眸色深沉,这是自分别再相见以来,他第一次认真而仔细的打量“时南”。

    她变了许多,不仅皮相。连同性格,不过依旧坦荡磊落。

    “他的事,事涉国政,你不能插手。”

    李杨毫无保留的说出心中所想,于“时南”,他向来也是坦荡磊落。

    “陛下,你该知道,慕容安从未有过谋逆之心,否则青云山上,你早已死于他手,朱雀一案,武德司也不会破获的如此迅速。”

    “那日,他只是率领西风卫前去夺回被抢走的粮草。”

    李杨脸色阴沉,冷哼一声,“粮草被劫为何隐而不报,他永宁侯府是何居心!”

    “他报了,事发后就报了,只是你初登基,上报的奏折石沉大海,负责粮草押运的赵监军一家满门被屠,贼人还将他府上一把火烧了。”

    李杨冷笑,“这等机密要事,他竟然敢随意告知于你,他慕容安是真不把朕漠北将士的生死放在眼里!”

    “不是他说的,今日,我去永宁侯府才知道的。”

    谢萱边说边从身上摸出胥氏交给她的那份上报军粮被劫的奏章,只不过这一份是慕容安誊抄的。

    奏章下面,还一份赵监军一家被杀后慕容安手书的陈情表。

    李杨将这些东西攥在手里,“这些,他为何不亲自交给朕!”

    李杨说完,方才反应过来。

    在他疑心慕容安之时,慕容安也定是在疑心新帝登基是否想借粮草一案来打压漠北军,所以对他所呈奏章秘而不宣,在秘密派人诛杀赵监军,以此治罪收回军权。

    “谁能按下如此紧急的奏章?”

    李杨幡然醒悟,自言自语。

    谢萱缄默不言,天下有此权力及手段的唯有一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你要朕如何救他?”

    “陛下,只需您的一纸讨匪檄文即可。”

    “你可知再说什么!”

    李杨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这等同于要他承认慕容安私自屯兵、出兵皆是他的授意。

    李杨再度冷冷发问,“你可知章若县俩千官兵皆看到了,沧澜山并无匪寇,是他慕容安居心叵测,私藏军粮,屯兵野外,意图谋逆?”

    “我知。”

    谢萱直直跪下,匍匐李杨的脚下,李杨冷眼看着“时南”对着他行了天子礼,心中烦闷不堪。

    李杨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气得拂袖而去。

    年末,永宁侯世子一案再次被朝堂诸臣提起。

    兰贵妃宫里的秋蝶在宣政殿外望了又望,直至赖平安看见了她。

    彼时,朝臣正在表示对皇帝拖延永宁侯世子一案表示不满。赖平安跑得颠三倒四的附耳告知李杨。

    兰贵妃见红好,太医令直言,贵妃有滑胎之象。

    李杨连下朝都未来及说,便在宣政殿上丢下义愤填膺的诸臣而去。

    大臣个个面面相觑,指责李杨行事放浪形骸。

    其中,属顾太尉最甚。

    赖平安本已随着李杨而去,却去而复返,拉起还站在朝堂上的顾太尉便朝着后宫的方向跑。

    顾太尉吓得连连后退,“赖公公,你这是作甚?莫要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赖平安俩手一拍大腿,哎哟大叫,声音刚刚够宣政殿内诸臣听清,“大人,大人,要何体统,要何体统!方才太医令报贵妃娘娘有滑胎之象,您快随老奴去看看吧。”

    顾太尉这才跟着赖平安一阵疯跑,路上摔得屁滚尿流,好不狼狈。

    到了兰贵妃的妍箩殿后,却见殿内风平浪静。

    一个太医的影子都没有,李杨一脸阴郁坐在兰贵妃对面,寒冬腊月,脸上竟淌着热汗。

    顾太尉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祖宗,敢情逗着皇帝好玩。

    顾太尉扑通一声跪下,先是请擅闯后宫之罪,再是请教子不严之罪。

    李杨盯了他半饷,也让他在地上跪了半饷,愣是一句话没说。

    唯临走前说了一句,“国丈,同贵妃说话再走吧!”

    顾太尉跪在地上,惊闻“国丈”二字,浑身舒泰,这跪了半个时辰的膝盖也不酸了,跌了一跤腰也不痛。

    兰贵妃将地上的顾太尉扶起,嗔怪道:“爹,您快别跪了,陛下都走了。”

    “兰儿,你刚刚听见陛下唤我什么了吗?”

    兰贵妃一脸莫名其妙,扶着顾太尉在刚刚李杨坐的位置坐下。

    “什么?”

    “国丈!”顾太尉俩手一拍,头一歪,嘴角浮起笑意。

    “国丈?爹,你没听错吧?真的是国丈?真的是国丈?”

    兰贵妃不可置信的再三发问。

    “是,是,是,我女儿要当皇后了,我要当国丈了!”

    顾太尉看着四处走动的兰贵妃,强撑着不听话的四肢起来,将她扶到贵妃榻上休息,“好好养胎,切莫摔着太子了。”

    兰贵妃怀孕不过俩月,此时还未显怀,也学起同肚中孩儿说话那套,唤起来。

    “太子。”

    “太子。”

    “太子。”

    一声接着一声。

    若说至入宫以来这一月余,时南最厌烦之事,必得是晨起问安。

    初时,是去太后宫中问安。

    自从顾绮兰升为贵妃后,太后就免了诸妃请安,改成了去妍箩殿问安。

    宫中时日空乏,是名副其实的金丝笼。

    时南闲来无事,拖了人找了许多话本来看。

    昨日,被郭晓月新出的一本话本勾去了三魂七魄,挑灯夜读。

    是以直至天蒙蒙亮,时南方才有了几分困意,但她不敢去睡,这一睡,指不定得睡出什么事。

    兰贵妃骄纵,品阶比她高还怀有龙裔。

    若是借此发难,她也只有受着的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瞪着略显疲惫的眼睛推开窗户。

    天色微亮,既有夜的黑,又有日的白。不难看出,今日的天气应当是晴空万里。

    屋外守夜的宫女听见动静,立马进屋侍奉。

    霎时间整个朝阳宫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青儿很快就过来时南所在的主殿,同来的还有朝阳宫的管事嬷嬷惠怡。

    惠怡是李杨吩咐赖平安特意选的人,做事稳重妥帖,为人谨慎,身家清白,模样端正。

    “娘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青儿服侍着时南梳头,时南眼下一片乌青,明显是强打着精神。

    “嗯,压根没睡。”时南苦着脸回,拍了熬了夜的脸蛋。

    青儿体贴道:“娘娘要不睡会?”

    时南生无可恋的摇了摇头,怀恋起从前恣意的时光。

    “给兰贵妃问了安回来再睡吧。”

    除却晨起问安一事,她其他的时间倒是闲得发慌。

    李杨从不召见她,后宫独宠兰贵妃,听宫人们传,御书房有宫婢也颇得李杨青眼。

    青儿点头称是,继续服侍着她。

    时南对着镜子照了照,美则美矣,却总感觉缺了点是什么。

    她不甚在意。

    “能免了这项活动吗?”

    “去妍萝宫的路上,时南冷不丁的问话哽住了惠怡。

    惠怡垂首跟在身后,低声道:“娘娘,按照宫规,是不可以的。”

    妍萝宫中,兰贵妃夜里睡不得并不安稳,近来她屡屡做梦,不是梦见腹中孩儿化为一摊血水,就是梦见生下一个死胎。

    天还未亮,她从梦中惊醒,身下的床单一片汗际。

    守夜的宫女听见动静,推了推一旁睡着秋蝶,秋蝶连忙进来伺候。

    兰贵妃一场虚惊,发了一场大汗,方醒过神。

    后宫诸妃来问安时,诸妃都察觉到这位宠冠后宫的兰贵妃精神气不好,但众妃哪敢多言。

    只是依例问安。

    兰贵妃这一醒,整个妍萝宫的宫人都动了起来。

    她抬眼瞧了瞧低眉顺眼的秋蝶,从妆匣子里拿了一个成色上好的翡翠镯子,递给秋蝶道:“自本宫有孕来,你日日守着本宫,辛苦了。今夜你便回房休息一日吧。”

    秋蝶惶恐又恭敬地接过,谢恩,又道:“娘娘,您这一胎极不安稳,奴婢怎能不日日守着您。”

    秋蝶是兰贵妃的陪嫁婢女,俩人自小一起长大,情意甚笃,她对兰贵妃可以说是一心一意。

    兰贵妃愁容满面,轻轻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待本宫顺利产子,定不会亏待你。”

    “娘娘,您近日来身体欠佳,要不还是免了诸妃的问安礼吧。”

    秋蝶真心为兰贵妃考量,希望她多休养身体。

    “免了?”

    “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现在并无中宫皇后,只您的位份最高,太后免了诸妃问安,各宫妃嫔今后都得来跟您请安。您亦可以免了问安。”

    兰贵妃对镜扶了扶鬓发,镜中人虽姿容艳丽,浓眉大眼,但不掩憔悴。

    后宫诸人都道皇帝独宠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宠爱究竟为何。

    初时,嫔妃们接到了太后宫里传来免问安礼的旨意,个个心里虽都不愿来妍萝宫请安。

    但一则碍于宫规祖制不得不来,二则皇帝独宠贵妃,她们个个都看在眼里的,谁也不敢得罪这位最有可能成为中宫之主的女人,

    顾绮兰获封贵妃时,各宫都送来贺礼。

    其中最为出挑的是舒妃的贺礼,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舒妃生得貌美,腰肢纤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贵妃娘娘,臣妾瞧着您心里亲近,觉得您和臣妾的家姐颇为相像,臣妾斗胆,可以唤您一声姐姐吗?”

    舒妃巧笑嫣兮,坐在兰贵妃下首,娇声俏语。

    伸手不打笑脸人,兰贵妃莞尔,大度道:“舒妃妹妹客气了,本宫也觉和妹妹甚是投缘,便先唤舒妃一声妹妹了。”

    以致今日,兰贵妃早已习惯与她们虚与委蛇,学会了宫里这些明争暗斗的戏码。

    “贵妃姐姐。”

    舒妃的声音如银铃一般,至妍箩殿主殿外传来,她亲昵同兰贵妃嘘寒问暖。

    妃子们个个生得容貌绝佳,至于性情,看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

    请完后,众妃们聚在一起闲话。

    但时南熬了大夜,这会头晕眼花,恶心反胃,便想着赶紧结束,好回去休息一会。

    “贵妃娘娘,臣妾听父亲说,您自小便与陛下熟识,臣妾好生羡慕。”

    说这话的是舒妃,她是丰太后母家的女儿,全名丰望舒。

    众妃妃的话乍一听不禁羡慕兰贵妃与李杨相识于微的情意,但兰贵妃心里清楚,论起儿时情意,她和李杨见面的次数不过二三,是远远比不上舒妃的。

    舒妃的话绵里藏针,面上姐姐长妹妹短,背地里却铆足劲了挖苦。

    她仗着太后撑腰,没人敢开罪她,一向目中无人。

    时南若不是实在疲乏,定是会好整以暇的看二人今日的戏码。

    然此刻,她只想睡觉。

    兰贵妃笑得明媚动人,打趣道:“本宫不才,哪里及得上妹妹与陛下的情分。不过仗着腹中龙子才得陛下的些许疼爱。”

    她温柔的爱抚着平坦的小腹,眼里笑意瘆人。

    芳婕妤和诗美人则坐如针毡,不是整理衣袖,就是扶正朱钗。

    时南笑了笑,没搭她二人的话。

    她在后宫浸淫多日,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兰贵妃在嘲笑舒妃先认识李杨都得不到恩宠。

    “贵妃娘娘,昨日臣妾等看着陛下天色未黑就神色急切的出了妍萝宫,可是昨日发生了令陛下不悦的是事?”

    舒妃不依不饶,面似关切,接着抬了抬纤纤素手,拢了拢发髻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

    时南听得头疼,这舒妃真是仗着家族势力,无法无天的一把好手。

    兰贵妃面上再也挂不住好脸色,“陛下政务繁忙。”

    此时的她经过宫人一早的粉饰,面色红润,明眸皓齿,看不出半分憔悴的模样。

    舒妃自然不信,继续道:“贵妃娘娘身怀龙裔,陛下当以娘娘之事为先才是。”

    兰贵妃不欲理她,转而询问下首眼神乏力的时南:“萱妃这是病了?”

    时南勉强回道:“回贵妃娘娘,臣妾偶感风寒,还望娘娘见谅。”

    舒妃接过话,语气关心,“萱妃妹妹,你可要注意身体,风寒可是会传染的,赶紧请太医来瞧瞧。”

    兰贵妃脸色不悦,语气不善,“萱妃妹妹既生病了,休养身体最为重要,这几日的问安便免了吧。”

    芳婕妤和诗美人自顾的喝着茶,不动声色的。

    时南心中烦闷,不愿她们针锋相对,且兰贵妃所言正禾她意,当下请罪走人。

    舒妃秀眉微蹙,对着她离去身影担心道:“萱妃妹妹可得好好照顾身体。”

    时南回到朝阳宫将身上的衣物、首饰去了个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酉时。

    天色已黑,她躺在榻上看着头顶床幔良久,方才回神。

    “醒了?”

    殿内空旷,李杨的声音回荡。

    “陛下,你怎么来了?”

    李杨良久未答,他高大的身影在黑夜显得尤为孤独。

    他慢步走到时南塌边,“她回来了。”

    接着又轻声说了句,“却又好像没回来。”

    似与她言,又似自言自语,

    “阿姐回来了?”

    时南从床榻上坐起,眼神精亮,连日来的担忧终究放下。

    李杨点头,闷着嗓子嗯了一声。

    “陛下,你怎么了?”

    李杨情绪低沉,时南凑到她面前,轻言细语。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不久前啊。”

    时南答得支支吾吾。

    “为何你们会一起去青云山?”

    “……”

    时南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与他。

    若此时,时南能看清李杨脸上神色,定会发现他此刻已经临近爆发的边缘,他宛如一匹沉睡多时却又苏醒的猛兽,醒来发觉一切都变了,珍视之物早已不再。他奋力的想要抓住,那人却以几近决绝的姿态告诉他,她正在为了另一个人的生死竭尽全力,不惜舍弃女子最为要紧的廉耻。

    这一场对峙终是无疾而终,以李杨的退让而告终。

    他手中攥紧了那枚兔子玉佩,眼眶微红,鼻头发酸,沉默的消失在了这一片夜色中。

    未过年末,武德司就办了第二件大案。

    魏督统以元嘉长公主及程国公给程杰丧事违制,罪名大不敬为由查抄程府。

    元嘉下嫁这许多年来,为程家费劲心力,才挣下这份家产。

    她痛失独子,本就郁结于心。

    武德司的人闯入程府拿人查抄,她一副皇室惯有的作派,于大厅怒斥魏督统乃皇帝走狗,诬陷朝臣,罪同谋逆,惑乱君上,拒不被捕。

    魏督统出身寒门,又在刑部典狱多年,并不将她这一套放在眼里。

    而是命人将程杰的棺椁抬进大厅。

    该棺椁乃金丝楠木制成,里外共上四十九道大漆。

    魏督统面无表情,手段凌厉,元嘉吓得魂不附体,指着他大骂:“竖子,你竟敢掘我儿坟墓!”

    “本宫明明换了的,你是怎么找到的,你是怎么找到!”

    接着便是吵着嚷着要见太后和皇帝,魏督统一贯不理,只是拿人抄家。

    程国公一门刚被下狱,第二日,京兆尹大门排起了长龙。

    一日之间,凭空而出百余起案件,桩桩件件,皆是指控程氏罪行。

    累世世家就此陨落,沦为燕京城内人人唾弃、践踏的蝼蚁。

    李杨在处理程氏这一事未留半分情面,程氏罪名之多,夷九族也不过未过,但是由着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只夷三族。

    就此,武德司真正成为了朝臣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剑。

    紧接着,便是永宁侯夫人胥氏身穿朝服,绑了慕容复,亲自在正阳门外敲登闻鼓鸣冤。

    登闻鼓响,允许击鼓鸣冤直诉于朝廷。

    胥氏于宣政殿内向皇帝直诉永宁侯世子冤屈。

    并呈上三件证物,及十数名人证,以白永宁侯府冤屈。

    三件证物分别为:永宁侯誊抄的上奏奏章,永宁侯亲笔手书的陈情表,皇帝手书的讨逆檄文。

    魏督统此时也将拿十数名证人的证词呈上,那十数名证人皆为被匪寇掳上去的女子,她们供述了那晚所见所闻以及章若县知府将她们贩卖之事。

    经魏督统再次勘察沧澜山以及亲往章若县求证,也证实了证词的可靠性。

    朝野震荡,众臣恍然明白皇帝为何一直对永宁侯世子一案不掷一言,原是有心维护,暗中已经派人追查。

    谢相面色有豫,这套说辞虽然能解部分疑惑,但其中漏洞颇多,“陛下,永宁侯府既有陛下亲笔手书檄文,为何一直不拿出来,要等到今日?”

    胥氏神色肃穆,言辞果决,“陛下恕罪,我儿慕容复自小疏于管教,放浪形骸,不知深浅,偷了自家兄长夫人东西以图玩乐,后又大意遗失,才至此祸,臣妾今日绑他来大殿之上,就是为了陛下责罚。”

    顾太尉冷哼一声,目不斜视,义正言辞:“谢相,你还是先想永宁侯上报的奏章去哪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本相私自扣下奏章!”谢相大怒,言辞急切。

    “难道老夫说错了?这朝堂之上,除了谢相还有谁有着这等权力!”

    “荒谬至极,本相为何要扣下奏章!”

    “老夫非谢相,老夫怎知。”

    顾太尉反唇相讥,俩人争论不休,互不退让,朝野上下,莫不肃然。

    最后,在皇帝的主导下,授意将奏章一事交于武德司查办,大理寺协助。

    在此期间谢相配合调查,暂时停职。

    慕容安无罪释放,年初六前反悔漠北,慕容复仗责二十。

    燕京城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迟。

    谢萱靠在窗边,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点缀在鬓发间,华贵又不是清雅。

    漫天大雪如鹅毛一般飘落,树上坠着皑皑白雪,天地一夜之间白茫茫一片。

    “小姐,燕京城的雪怎么下这么迟,漠北十月中旬便已经开始飘雪了。”

    灵儿袭了一身寒意,搓着手,哈着热气走到谢萱身旁,顺着谢萱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唯有红梅傲立于天地风雪。

    “嗯,的确很晚。”

    谢萱点头,今年的雪确实格外的迟。

    屋里烧着炭火,十分暖和。

    “小姐,我们去堆雪人吧。”

    往年下雪,时南跑得比灵儿还快,一早起来就跑去堆雪人玩去了。

    今年的“时南”倒是格外安静,更像是大家闺秀。

    “堆雪人?”

    谢萱在相府的时,倒是看见过活泼机灵的婢女们堆过雪人。

    那雪娃娃个头极大,婢女们还给它围上颜色不一围领,分外可爱。

    灵儿拉起谢萱的手,往门外走去,她的声音带着许多欢快,“小姐,先带上手套,有一年您贪玩,忘了带手套,生了冻疮。”

    谢萱被灵儿拉着到了院里的一片白雪中,开始堆起了雪人。

    不多一会,谢萱鼻头、双颊微红,嘴里哈出一阵水雾,身上出了些许热汗,和灵儿在雪地里堆起了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雪人。

    “小南南,你每年都这么贪玩!”

    周成济的声音十分明亮,在一片雪地里显得格外辽阔。

    他手里拿了个一根胡萝卜和大红色毡帽,站在墙上,冲着谢萱大声喊。

    谢萱闻声抬首,乌黑的发丝顺着光洁的脸庞往后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色的脸。

    她眉目舒展,嘴角微微翘起,晶莹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芒,诧异的望着院墙上立着的一袭红衣艳艳的周成济。

    这大概就是郭晓月小说里写得冠绝天下的妖孽。

    周成济翻下墙,大步走到的雪人身边,将胡萝卜掰断,插入雪人的脸上,尖尖的胡萝卜尾巴露在冰雪里,再将毡帽扣在雪人头顶。

    “你看,好看吧。”

    周成济粲然一笑,朗声道。

    谢萱早已习惯周成济自然的闯入,她没有半分征愣,不带迟疑:“好看。”

    周成济轻哼一声,紧紧盯住谢萱,“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周公子,您每次都翻墙来,也不怕闪了自个儿的腰。”

    灵儿将雪人的最后一点肚子补圆润,轻快道。

    “小丫头,今儿个我可是走的正门来的,听见你们在这里面堆雪人笑得欢快,才翻墙进来的。”

    灵儿给了他一个不信的眼神,站到谢萱身边,笑道:“小姐,您看今年的雪人真是最好看。”

    谢萱微微颔首,梨涡轻陷,笑道:“灵儿手巧。”

    “小南南,你怎么不夸我准备的道具妙!”

    周成济快步走到谢萱跟前,一脸讨赏的表情。

    他本就生得极美,这样一幅表情又多了几分妩媚,这么近的距离,哪个女子不脸红心跳,可谢萱偏偏神色从容,若无其事的转身与周成济擦身而过,朝屋内走去。

    “的确不错。”

    周成济听见肯定,愉悦的笑起来,跟上她们,进了屋。

    “小南南,我刚刚来时,带了一头肥羊,交给了你家厨子,待会你一定要喝一碗热乎的羊肉汤,这一年冬天就都不冷了。”

    灵儿沏了一壶热茶,又将炭火烧得更旺了许多,再给谢萱和周成济一人递了一个汤婆子。

    “小南南,这么多天不见,你一次都没有来过满园春,生气了?”

    谢萱面色清冷,没有接话。

    半饷后,将找了个由头将灵儿支了出去,方才道:“我都知道了。”

    她面色平静,眸中波澜不惊。

    周成济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探究,手里的茶杯攥的越来越紧。

    他面上却依旧努力维持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咯,给你准备的礼物,别生气了。”

    周成济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锦盒,轻放在桌上。

    谢萱目光微闪,面上依旧平静,“我知道是你命人绑了我,又雇马大哥送我去岭南了。”

    周成济兀自斟茶,依旧从容,却难掩慌乱。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成济,回答我。”

    窗外风雪呼啸呜咽不止,周成济起身将未关好的窗户掩好,坐回谢萱对面。

    “你故意告诉我那个客栈的事,就是为了试探我?”

    谢萱不可置否,“是。”

    周成济自嘲的笑了笑,那日他听得山野客栈的人欺辱“时南”,当即就派了人去。

    可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那一刻,他就料到了今日。

    周成济坦然,不再掩饰,“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程杰之死。”

    周成济嗤之以鼻,语气轻松,“那畜生死不足惜,腕眼削耳都便宜他了。”

    他轻笑自嘲,“你又试探我。”

    谢萱沉默以对,一切都已分明了。

    周成济神色萧索,面色平和,“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将你引去岭南是因程家四处打探程杰之死的真正原因,我担心他们查到你身上,对你不利。”

    “还有,引慕容安入局,利用我的失踪,让他方寸大乱,无暇思考,让他被你牵着鼻子走对吗?”

    周成济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南南,你会怪我吗?”

    谢萱沉下心神,目色淡然,摇头,“立场不同而已。”

    “我倒宁愿你怪我。”

    周成济最后只留了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时府。

    谢萱不知周成济与时南分别的这些年所经历了什么,也不知如何去评判。

    她甚至没有打开周成济最后留在桌上的礼物,而是后来直接交于了时南,当然这都是后话。

    至那日后,周成济便消失了。

    因此,谢萱日日都会去满园春视察。

    坊间关于她是痴女子的流言继续纷飞,甚至还引发出了许多其他的版本。

    什么她不顾廉耻死缠烂打,却被抛弃啊,什么她早知永宁侯不会有事,乃国之肱骨,才会意图攀附啊。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小姐,老爷叫您赶紧回去,侯夫人来了。”

    时府的家丁跑得气喘吁吁,他十分懊恼自己不会骑马。

    否则这个消息他一定能早早告知他家小姐,让外间这些看轻贬低她家小姐的这些人看轻,她家小姐才不是他们口中的弃妇!

    胥氏亲带着媒婆、慕容安和一瘸一拐的慕容复登了时府的门,向时德文说明了来意,愿俩家结秦晋之好,替永宁侯府世子求娶时家小姐。

    时德文面上笑得三分真切,体体面面的将人迎了进去,便不再搭胥氏的话。

    直言等女儿回家了,问过女儿的意思,再行商议。

    只管劝胥氏一行人喝茶,任凭一旁的媒婆如何舌灿莲花,也不动如山。

    这是慕容安至出狱以来十余日,他们第一次相见。

    其实慕容安不仅来过时府数次,还去满园春及路上找过谢萱,但皆被谢萱拒之门外,他不似周成济,不见就厚着脸皮翻墙也要来见。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求胥氏亲来提亲,以示慕容家的郑重之意。

    胥氏这次说甚,而是直接应承。

    慕容安普一见谢萱,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与她说,但外间那些流言已经中伤与她之身,他恐自己行为孟浪反招致她的反感。

    因此,慕容安只是克制自己静静的看着她。

    他听不清胥氏至谢萱回来后同时德文交涉了什么,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谢萱。

    “谢过夫人好意,时南虽未一介女流,却并不在意外间这诸多流言,亦不会受其中伤,还望夫人宽心。”

    胥氏听罢,知晓她委婉拒绝侯府的提亲,脸色却无半分难堪,只觉惋惜。

    她从前觉得一介商贾女,如何能担起侯府主母之责,恐自己百年后侯府落入她,手子孙后代不得善终。

    但经此一事,胥氏比任何人都明白,“时南”的确是慕容安的良配。

    谢萱说罢,起身告退。

    背影蹁跹,未曾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慕容复见他兄长还在发呆,立刻用手拐了一拐慕容安。

    慕容安方才回神,追了上去。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不体统,放浪不放浪。

    “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恩情,是我本就心悦于你。”

    慕容安挡住谢萱去路,眼神真挚,态度恳切。

    他又将身上的私印掏出,放在谢萱手心道:“我别无长物,唯有此物,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赠与你,以示诚意。”

    这不仅是他个人私印,凡西风卫及漠北军,见此印犹如亲见慕容安本人。

    他是将他的身家性命一并托付了她。

    谢萱红了眼眶,鼻头发酸,握紧手中之物。

    时德文捋了捋胡须,摇头喝茶,女儿没咯。

    邱妈妈极会察言观色,和胥氏交汇眼神,胥氏心领神会,立刻走到二人身边,亲热的拉过谢萱的手。

    “时小姐,不,好儿媳,你什么时候嫁进来啊?三日后是黄道吉日,你看如何?”

    “这可不行,我时德文就这么一个女儿,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样必不会少。”

    胥氏笑着附和,“不会少,不会少,必都办妥。”

    时府与永宁侯府的亲事刚定下了,燕京城内便传得人尽皆知。

    永宁侯前去下的聘礼据说是倾尽了整个侯府之力。

    谢萱与慕容安之事,成为燕京城内一段佳话。

    人人都道,未来的永宁侯夫人是一位精明能干又足智多谋的人。

    李杨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是在亲事商定下来的俩个时辰之后。

    他气得在御书房内砸了许多东西,动静闹得阖宫皆知。

    也是在这一天,时南第一次见到衡兰。

    初见时,时南被衡兰与自己原身有七八分像的那副皮囊惊得不轻。

    她恍然明白,李杨为何会将她放在御前,为何兰贵妃如此得宠,衡兰的名字即使犯了忌讳也不曾更改。

    李杨叫时南来御书房,是因岭南诸事了结,谢玄已经回了京。

    今日晚上他要替谢玄接风洗尘。

    时南在御书房内已干坐了一刻钟,她斜对面的李杨始终脸色阴沉。

    她不知李杨究竟在恼何事,但见李杨手中紧握着的兔子玉佩时心中似乎有几分明朗。

    “阿姐怎么了?”

    李杨闻得此言,目光更加阴鸷。

    “陛下当真如此在乎阿姐?”

    时南说这话不自觉带了三分嘲弄,李杨转头死死的盯着她,目光森冷。

    时南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

    俩人就这样干坐了一下午,直到谢玄回来。

    一顿饭吃完,李杨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始终阴沉,头顶笼罩着阴云。

    谢玄同李杨回御书房前,只得嘱咐妹妹御前伴驾,需进退得当,谨言慎行。

    时南闷闷不乐的回了朝阳宫,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又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妍萝宫问安。

    这是她第二次见衡兰,一夜的功夫,衡兰便被封了答应。

    一道圣旨晓喻六宫,如此盛宠,不仅是时南,就连后宫诸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名御前宫女跳过官女子,越级晋封已是打眼,更何况皇帝还亲赐了封号“容”,许她独居一宫,栎阳宫。

    虽她的品级低,不能居一宫主位,但这已是无上荣宠。

    且栎阳宫离皇帝所居承安宫不过一条宫道,可见李杨对其宠爱有加。

    兰贵妃碍于如今情形并不能表现对皇帝行事不满,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赏了容答应许多珍奇物件。

    有了兰贵妃这个榜样在前,后宫诸妃也就循例都给了赏赐。

    内务府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更是在栎阳宫忙前忙后,巴结讨好。

    慕容安与谢萱的成亲之事已是尘埃落定。

    日子定在了年后初二这天。

    很快,除夕便至。

    依着旧例宫里操办起了年宴。

    兰贵妃怀孕三月,身材样貌较之从前,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皇帝给各宫的赏赐,兰贵妃最盛,萱妃、舒妃次之,苏婕妤和诗美人则是按照位份给的,而容答应的那一份,却是比照嫔位,荣宠可谓之盛。

    年宴这一晚,皇室宗亲都到齐了,众人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欣赏舞姬表演,倒也是一派乐融融之象。

    肃王风姿错约,虽已是而立之年,却仍旧引得无数皇孙贵女为之情动。

    行酒令之时,更是大放光彩。

    引得众人频频叫好。

    “谢萱”是燕京城内有名的才女,在这种时刻自然有人起哄,要她一展才女之风。

    时南百般推拒,奈何众人穷追不舍,定要她加入。

    她左右为难,她多想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喧之于众: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但她不能说。

    恰好此时,李杨端起一杯酒邀众人同饮,又提及肃王今年献的珊瑚树,一阵夸赞。

    王孙们虽见惯珍奇之物,但是这约一丈的珊瑚树实在稀奇,燕京这等地方从未出过,都央求李杨想要一睹风采。

    李杨二话不说,就命人去将珊瑚树抬来,以供王孙观赏。

    珊瑚树通体透红,珍贵之处便在这般大小的,实属罕见。

    时南借口更衣,悄悄离开大殿,在御花园中闲逛。

    太和殿内一应迎来拒往使她觉得烦闷,她在其中格格不入,像是一头羔羊闯入狼群,任人宰杀。

    出来方觉,方才在殿上众人要她行酒令时,后背已然惊出一身热汗。

    此时吹了冷风,后背阵阵凉意,倒也舒坦。

    夜色深重,青儿扶着她,“娘娘,往年您还颇爱与大公子、夫人行酒令呢。”

    时南牵强的笑了笑,抬眼望着暗无边际的黑夜。

    “青儿,方才在殿中没有觉着,这会子出来倒有些冷,你去给我取件披风来吧。”

    青儿有些许迟疑,不放心将时南单放在此处,上次在相府被谢莹推下映月湖的场景历历在目。

    “放心吧,我不会乱走。”

    “奴婢快去快回。”

    时南在廊下寻了一处坐着,半倚在栏杆上。

    她已经知道谢萱与慕容安定了亲之事,后宫流传着各种书法。

    不止是妃嫔们对永宁侯世子竟会求娶一介商贾女抱有诸多揣测,就连宫女太监也议论纷纷。

    但这是永宁侯亲自上表奏的,时南想了多久,李杨批阅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皇嫂?”

    时南闻言转头,肃王正在她身边不远处。

    她点头应承,面色清冷。

    肃王走到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而去,却只有一片虚无。

    “皇嫂怎么独自出来了,可是方才本王行酒令时何处做错?”

    “王爷过虑,本宫只是不胜酒力,出来转转。”

    肃王不失风度,翩翩君子。

    “如此本王便放心了。”

    宴会完后,按照惯例皇帝应去皇后宫中守岁,然后宫无主,按理来说皇帝应去位份最高者处。

    可皇帝偏偏先是陪着兰贵妃回了妍萝宫,又转而去了容答应的栎阳宫。

    后宫诸人心照不宣。一旦容答应有孕,多半会提为嫔位。

    届时,便会越过芳婕妤和诗美人,只居妃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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