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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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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传海有些奇怪,原本还和自己好好说着话的小姑娘怎么就一下子不动弹了。

    他伸手在卓霜眼前摇了摇,把她震惊走的魂儿给晃了回来。

    卓霜在怀疑这死者就是她在方府碰到的那个,但这未免太过巧合,她迫切地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她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眼神颇为犀利看向朱传海,冷静地问道:“大叔,你是怎么看出那是个夷族少年的?”

    总不会这么冷的天他还穿的那身露胳膊露腿的夷族衣裳吧。

    朱传海被她问住了,瞪起眼睛思索一阵,磕磕绊绊地答道:“就是……就是认得啊。”

    卓霜耐住性子引导:“夷族与中原通婚已久,相貌早与汉人差别不大,大叔你真的没有认错吗?”

    “我们村是闭塞了些,可架不住我们山里有好东西,外头经常有人来做买卖,什么夷族蛮族都有,说不定我老汉见过和他长得像的夷族人呢!”

    朱传海回想起来那具尸体的穿着长相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个夷族人。他想不通,又觉得这事不甚重要,便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

    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卓霜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换了个问题:“大叔你刚刚说你找到了一条新的山路,路在哪里?”

    朱传海是个老猎手了,他隔着墙轻而易举地就指出了方向:“这个水榭旁边有条河你知道吧,河面冬天会结冰,往常年都能过人,今年这么冷当然也可以。我昨晚带着东河下了山,路尽头刚好就在河对面,我俩就从河面上爬过来了。”

    他指的方向在水榭屋后,卓霜来这儿满打满算只有一天,还从来都没有去河岸边看过。

    朱传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同她说道:“那路可没多好走,我有几次都差点儿踩空了,要不是有大黄提前蹚开了雪,我俩还真不一定能平安回来呢!大黄果然是我的福星!”

    卓霜听了他说大黄开路,反倒是没了笑意:“我看不尽然。”

    迎着朱传海疑惑的眼神,卓霜缓缓站起身来,往窗户走去,看着透过窗纸的阳光,平静地说道:“我曾在进村的时候被一只大黄狗拦路,应该就是大叔你家的那只。”

    “大黄自己回家了?!”

    “不错,我之后还碰到了一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大叔你的儿子吧,他还给我指了村口那条唯一上山的路。”

    朱传海先听到大黄没事,又知道了儿子的消息,原本死里逃生的喜悦更加强烈,却不想被卓霜接下来的话吓得直哆嗦。

    “得亏你俩昨夜走得及时,要不然那杀手手里又要多两条人命了。”

    杀手为了目标甚至追到了这么荒芜的地方,当然是为了隐蔽行事,若有人目睹了这一切,自然也不会留下活口。

    他杀人时,野狐仙庙里只有一个什么也瞧不见的朱东河,没有痛下杀手说不定是另有目的,又或者是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理由,总之这叔侄俩应该庆幸自己命大。

    卓霜又言:“大黄既然是大叔你的狗,你应该也很了解它才是。山上的有树,积雪应该没有山下的厚实,大黄四肢偏长,在山下时尚且没不过身体,在山上又怎么能蹚出一条那么深的痕迹呢。”

    朱传海顺着她的思路一想,不禁背生冷汗,“难道……”

    卓霜续上了他未完的话:“若我没猜错,那痕迹就是杀手和死者上山时留下的,而大黄则是凭着嗅觉从原路返回了村里。”

    “那寒衣客不杀你二人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这山上还有他别的目标,他顾不上灭口才饶过你们一命。”

    朱传海被这话吓了个够呛,一旁一直没吱声的朱东河也紧皱起眉。

    朱传海有些惊慌失措,连声问道:“那我俩逃到浮香水榭,岂不是会害了罗大夫,害了无忧公子,害了诸位!”

    卓霜自信能护住水榭里的诸位,但却不能明着和他这么说,她支起眼前的窗子,屋里的温度瞬间低了不少。

    朱传海走到窗边,顺着卓霜的目光看向西边的那个小屋,正不明所以时听她说道:“大叔你不是说要报官吗?那屋里就有两位惩恶扬善的名捕,他们夫妻两个现在受了伤,但有罗大夫出手,相信不日就可痊愈。”

    不日便可痊愈,那不就是现在还没办法缉拿凶手,朱传海放不下这颗心。

    看他一脸急躁,卓霜却不想只身犯险。

    一个人去能让熟悉情况的老猎户都迷路的山林中缉拿凶手,实在太危险了些,何况她的胳膊还没好利索。

    外头的雪正在慢慢融化,寒气更加逼人,卓霜放下了窗子,让屋里的碳火重新温暖房间。

    可想要重新暖和起来实在太难,这边窗刚关上,就听到一声马匹的嘶叫声——徐无遇他们回来了。

    徐无遇身子骨不好,驾不动车,想去给朱传海妻小捎个信儿报平安,只能靠满子驾车。

    拴好马车后,满子走得飞快,把逗狗的徐无遇给甩在了后面,自己进了屋去见卓霜。

    “姐姐!”满子进门,左右看了看,立马就找到了还在餐桌旁的卓霜。

    “姐姐,”他走过去,脸上都是委屈,“那个劳什子无忧公子,我真是一刻都和他待不下去了。”

    卓霜差点笑出声,好奇地问道:“徐无遇干什么了?”

    满子一副想找人做主的模样,冲着她大倒苦水:“明明去的时候好好的,谁知道他和朱家娘子说了一阵儿话之后,回来的一路都在东拉西扯,问了我好些奇怪的问题。”

    “这你可说得不对,我问的明明都是正经事。”徐无遇施施然地从外头进门,对满子的话反驳道。

    满子看他不认账心里更气:“哦,你所谓正经事就是我有没有心上人,问我姐姐有没有成亲?”

    徐无遇把大黄带到了朱传海跟前,朱传海就再也顾不得紧张,立马和大黄亲热起来。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嫁娶怎么就算不得正经事。”徐无遇先是慢悠悠地辩解,而后甚至反将一军,“还是说小满兄弟心里早就藏了人了,只是碍于面子才不肯说出来?”

    满子心里没装人,但是现在却有揍人的心,他深呼吸两次,默念几遍“不能欺负病患”才压下了这个心思,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卓霜对此真是乐见其成,也不去开导满子,虽然她也感觉这个无忧公子没什么恶意,但总归还是远离为好。

    大黄带给朱传海的快乐也只是一时的,过了这个劲儿心里又漫上了恐惧,他犹豫再三还是把刚刚的推论又完完全全说给了徐无遇听。

    徐无遇似是见多识广,听到死了人的事也是无悲无喜,只是感慨道:“我在水榭住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知道河对岸居然有条上山的路。”

    朱传海和他对比鲜明,紧皱着眉头道:“这路确实挺新奇的,可无忧公子,问题不在这里!现在是有人要来杀我们啊!”

    徐无遇轻笑着安抚道:“别担心,虽然西屋里那两位捕头还生着病,但眼前这位卓姑娘不也是官吗?”

    他面上笑意盈盈,卓霜却看出了他揶揄的眼神,右手指了指左臂,“我也同样有伤在身,怎么各位忍心见我去送死?”

    徐无遇一脸恍然大悟,好像此刻才悟出了这个道理。

    他又看向满子,卓霜知其意就更不能答应了:“满子前些天才过了十七岁的生辰,你要他去送死?”

    她话糙理不糙,徐无遇乖乖地闭上嘴,不再试图激怒卓霜。

    强人所难,要人为了别人主动去牺牲,饶是他这么厚脸皮也实在是抹不开面子。

    气氛陷进尴尬之中,屋里一时之间只剩了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不会有事的。”

    众人一齐回头去看,说话的人正是原本默不作声的朱东河。

    朱东河蒙着眼睛,却好像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像是在催眠自己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有事的。”

    徐无遇道:“东河小兄弟,你说这话可有凭据?”

    朱传海也道:“东河,你不是一早就在庙里昏过去了吗?难不成你昏倒前听见寒衣客的声音了?”

    “二叔你说的寒衣客不是凶手,反而是他从真凶的手底下他救了我。”

    朱东河昨夜确实没有饿昏过去,他这人越饿越清醒,再加之对朱传海的担心,他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眼睛瞧不见,算不准时间,只好从二叔出门探路开始就从一开始数数。一来计时,二来也算打发时间。

    等他第三遍默数到五千的时候,庙门突然被人撞开,风雪吹进来,一下就扑灭了庙中间的微弱的火光。

    朱东河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像是急奔之后的平复,只不过这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尖厉声音。

    “怎么可能!我明明甩开你了!”

    “啊——!!”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朱东河清楚地听到了利器划破肉身的声音,他的时间好像静止了,身体沉重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也停止了。

    他期盼着不被发现,却只能听着杀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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