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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壹七(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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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叔吉今年三十有六,从异人阁刚成立的时候就在阁主卓净的麾下了。

    他为人虽爱偷懒耍滑,没大志向,但武功不差,办起事来也倒是可靠,所以后来就被拨给了卓霜做事。

    其实若有快船载人,白庭到济安也只需两日半,但不巧的是两地之间只有货船,吃水深,走得慢,还时不时要靠岸补给,最快也要四天。

    卓霜自然不愿耽搁,所以选择了陆路,又在临走前交代李叔吉,隔两天就派人靠水路传递消息。

    同是十月十四这天,白庭来的信也一大早就到了卓霜手里。

    她飞快地读完信,拿出了随身带的火折子,轻轻吹亮火芯后,就把这张薄薄的纸给点着了。

    一旁等待的送信人对她的行为没什么评价,他只算是异人阁的边缘人士,薪酬是极高,行动也极隐秘。

    除了守口如瓶,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待她烧完了信,船工打扮的送信人才上前问道:“令主可有什么话要带回去?”

    卓霜摆摆手:“同李叔吉说,计划不变,一切照旧。”

    送信人应承下来,就急匆匆地赶回码头的一艘货船上,卓霜这边对信还是若有所思,但她也还是提起脚步,往来时看到的早点摊走去。

    码头这边每天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卓霜穿得也不打眼,虽然是个女子,她大摇大摆的行径也没引得周围人在意。

    码头已经停靠了两艘货船,这个早点摊估摸着也是为了适应人流,比城里常见的规模大上许多,饶是如此,现在也是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力工和船员。

    卓霜排队跟风,买了个济安特色的金丝饼,站在门口啃了起来。

    刚咬一口,卓霜就瞪大了眼睛,思绪全被这入口的金丝饼牵动了,心里赞道:这饼实在是深藏不露啊。

    一层油炸过的金黄色面糊在外,内里是鲜嫩多汁的羊肉馅,二者一酥一软,一香一鲜,口感层层交替,吃得卓霜甚至有了聘厨子的念头。

    想着在客栈里补眠的满子,又看了看大排长龙的队伍,卓霜决定在这儿等等,等到人都上工了,她再去买些金丝饼带回去。

    不过还没等她把手里那个金丝饼吃完,码头那边远远传来一声高喊:“沙船靠岸喽——”

    早点铺里的人群就突然躁动起来,力工们都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桌上的吃食,排队的也不排了,一起争先恐后地赶回了码头,一时间铺子里就只剩下了卓霜和零星的几个人。

    卓霜今日怕错过信件,早早便来了。等人的时候有两艘货船靠了岸,力工们都不似这么个积极态度,好奇心作祟,她挪步进了铺子里,准备找人问问缘由。

    人群刚离开,铺子里乱翻翻的,各个桌上的碗碟都没收拾好。

    卓霜好不容易找了个干净的小方桌,这桌已有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在座,正沉默地吃着饭。

    她有意要和人套近乎,又向店家点了份汤:“小二哥,这桌再上两碗羊杂汤。”

    “这位大哥,同我拼个桌如何。”卓霜又边说,边施施然地在方桌对面的位置坐下。

    那汉子本要拒绝,可那小二手脚麻利,卓霜坐下时就把羊杂汤摆上桌了。

    卓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往小二怀里丢了够数的铜板。

    那人哑然,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再一打量卓霜的相貌穿着,没再想拒绝:“姑娘要坐就坐吧。”

    卓霜听他松口,灿然一笑,把其中一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直接问道:“有货船靠岸,大家伙儿都去干活了,大哥你为何不去啊?”

    那汉子听了卓霜的发问,算是明白了她偏要找人拼桌的原因,心安地接过羊杂汤喝了一口,回答道:“这个时辰来的货船应该是方府的,他家财大气粗,大家伙儿都愿意去。”

    似乎是觉得汤味差了点什么,力工往汤里加了些醋,再尝了下,露出了些满意的神色,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他家的钱我可赚不了,给的工钱是比别家多一倍,但是货也金贵得多,要是不小心摔了,是要挨了打在身上的……”

    看着他一副陷进往事回忆里的模样,卓霜挑了挑眉,没做声,只是依样画葫芦地低头喝汤。

    既然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她也不想刨根问底地再探究人家的过往。

    卓霜不想问,那汉子也不想谈,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不过周遭没能安静多久,铺子门口前晃晃悠悠地路过了一队整整齐齐的牛车,一时间人声车响,引得卓霜频频回头去看。

    “那就是方府来领货物的车队,大概要巳时才能装好货。你要是好奇,可以隔远点儿瞧瞧,别离得太近……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脾气可不太好……”这汉子还以为卓霜是没见过这种排场,看在这羊杂汤的面子上,想多嘴叮嘱她两句。

    卓霜嘴上谢过了他的善意,视线却被地上凌乱的车辙印吸引住了。

    不对劲,卓霜觉得不对劲。

    铺子门前的这条路是泥路,港岸潮湿,泥路湿泞,只要有人走过必会留下痕迹,除非是卓霜这种轻功出色的高手。

    卓霜看得仔细,那些牛车里有一辆留下的车辙印,比其他的都要深了不少了。

    都是相似款式的车身,都是载着几个空箱笼,留下的痕迹却要更深,由不得卓霜多加猜测:其中一辆车上是不是装了什么东西。

    那汉子交代完,又觉得还是直接让她不要去的好,可他抬头再看,桌子对面已是空无一人,只余桌上瓷碗里的小半碗汤。

    这头卓霜远远地坠着,跟上了牛车车队。

    方府的伙计们到地儿了,就把牛车拴在一处,立马有好几个工头过来巴结,他们受了好处就往下分了货,颐指气使地叫力工们干活。

    方府势大,他们也不怕有人在牛车上动手脚,一个个松散地插科打诨,就是不看牛车一眼。

    没人盯着这边看,自然就给了卓霜可趁之机。卓霜把牛车一辆辆看过,果不其然地找到了压痕最深的那一辆。

    卓霜运气说好也差,这个牛车上的箱笼有四五个,她打开第一个盖子,就被惊了一下——从箱笼顶上看下去,一个穿着朴素的娇小女子正蹲坐在箱笼中,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发出声音,还没等卓霜开口,那女子直接跳车跑走。

    卓霜没急着追上去,先捡起了她没来得及带走的包袱,打开一看全是银钱细软。

    她暗叹一声有趣,脚下踏了几步奇异的步法,内力运转,几个呼吸间就追上了那女子。

    “您请留步啊。”卓霜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彩环耳朵里,彩环听了这近在咫尺的声音才发现卓霜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她从没在方家以外的地方见过这种本事,心里认定了卓霜就是方家的打手。

    彩环不善劳力,跑了几步就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这近在耳边的一句话更是绝望,无力霎时间席卷了彩环的四肢,马上就要彩环瘫倒在地。

    卓霜及时地在她背后推扶一把,让她没摔在地上,随即又反手擒住了她的肩骨,叫她动弹不得。

    “唉疼疼疼……”彩环惊呼一声,肩上的疼痛连同绝望一起涌上心头,眼泪一瞬间就成串地落了下来。

    彩环带着哭腔喊道:“我知私逃是错,可你要是没有官府的明令,也不能让我不明不白地死掉!若我身死,我的丫鬟就会去别地报官!方家,还有你,都别想好过!”

    卓霜手上的动作没有因为她的威胁而松懈,反之快速消化了她的话。

    原本看着那一包袱的金银首饰,卓霜还在想她是不是偷盗的扒手,可她私逃的话一交代,再结合昨天在坊间听到轶闻,卓霜把她的身份和出现在箱笼里的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彩环不曾想到,她只是猜错了卓霜的身份,说漏了一句话,就让与她素未谋面的卓霜摸透了她的底。

    电光石火间,卓霜心生一计。

    她把声音压得冷漠,凑近彩环耳边说道:“夫人言重了,我还从没听说过,人会因为这点疼就死掉的。”

    彩环听到卓霜称呼她为夫人,更是认定了卓霜方家人的身份,又看她没有怜香惜玉,放松警惕,心下更是忐忑。

    码头人多眼杂,卓霜在此处擒住彩环,虽然两人因为各自的考量,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引得路人侧目,但这种行迹未免诡异了些。

    卓霜办事这么多年也算谨慎,这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个弱女子动手。

    好在她也及时反应过来,准备带她躲开人群,话里话外还顺便给彩环卖了个破绽:“夫人若是诚心想同我做这门生意,不如去个偏僻的地方——”

    彩环现在任人鱼肉,当然没有异议,更何况“打手”还说擒她回方家的事,还尚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虽然她当时被擒住时心情绝望,不过她倒没有就此放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怕这前面是火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跳。

    卓霜的动作没有放松,彩环只好尽量把身子拧得扭曲,好来减轻点痛感,然后配合地跟着卓霜,一同走到了远离方家伙计的地方。

    看着“夫人”别扭的姿势、顺从的态度,卓霜量她也跑不掉,索性放手,松开了对她的挟制。

    没了卓霜抓住她的手腕,彩环还有些不适应的晃了一下,等站稳后她就满脸苦闷地斜瞅着眼前的“打手”。

    眼看着卓霜不吃硬的这一套,彩环索性收起了外强中干的威胁。

    借着手臂和肩膀上的痛,她努力地挤出几滴眼泪:“这位女侠,你怕不是被方恒那个混蛋给蒙骗了!我要逃走,也是被逼无奈之举,还请容我说清缘由,您再做判断,究竟要不要抓我回方家。”

    卓霜瞧她一幅不拦着能去敲鸣冤鼓的苦主模样,又感受了下手中那个包袱的重量,心道好一个无奈。

    若是她有这些银钱,那她可是什么苦都能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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