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心惊胆寒，赴梨园
京都最热闹的地方要数三处, 赌坊，青楼与戏楼。
而京都最大的戏楼梨园每日午时之后就挤满了人。
除了那些有钱有权的大人物儿，还有一些乡绅和富家子弟。
有些是为了听戏, 有些是为了人。
冷无双这个名字不亚于某些青楼的头牌姑娘，只是冷无双从不买任何人的账。
这其中的缘由,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冷无双如今，是赵德景捧在手心里的人。
这赵德景可是平阳王和汝襄王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 谁又敢得罪, 和他赵德景抢人呢。
今日的梨园依旧很多人。
叶岚枫进门的时候, 里面的小二就直接过来, 引着她去了二楼的雅座。
然后上了茶点瓜子和一碟果盘, “先生慢用。”
叶岚枫拉着他，从怀中掏出了块碎银子递过去, “小二哥，可否帮我叫一下无双姑娘？”
那小二笑了笑, “先生莫急, 无双姑娘说了, 让您先在这儿听着戏。今日唱的是整本的凤凰情, 唱完之后, 无双姑娘请先生去后堂。只是现在人多，不方便。”
那小二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叶岚枫不免暗叹。
这每日来看无双姑娘的人可多了去了，眼前这位还是第一个能去后堂的人。
原以为会是景轩王，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清秀的后生。
二楼的雅座正对着戏台子，无论是听还是看, 角度都是刚刚好。
锣鼓声一起，冷无双扮上了相，水袖一甩, 一颦一笑都成了戏里的人。
叶岚枫闭目耐心听着，比起那日在王府听的一小段更引人入胜。
一曲唱罢，台下的叫好声一片，打赏的也都出手阔绰。
出了戏的冷无双便又回复了清冷的模样，端端对着台下行了一礼，就去往后台卸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之前那小二就过来道，“叶先生，无双姑娘有请。”
叶岚枫起身跟着他一起，那小二看了看叶岚枫身旁的两个女子又道，“无双姑娘说了，只请叶先生一人。”
陶芷和阿兰面面相觑了一眼，却没有退让一步。
那小二似是明白，连忙道，“无双姑娘还说了，今儿是请叶先生过去闲聊，一个时辰之后，定会毫发无损的将叶先生归还给二位姑娘。”
叶岚枫点点头，“既然无双姑娘说了只是闲聊，那便就是闲聊。阿兰你和陶芷姑娘暂且在此处等着。若是有什么万一，景轩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公子。”阿兰应道。
陶芷没有说话，等叶岚枫跟着那小二走了之后，她对阿兰小声道，“我去去就回。”
阿兰皱了皱眉，“你去做什么？”
“请这小子过去，总要有个端茶递水的人。”
阿兰立刻明白过来，半天之后，道了一句，“你小心些。”
陶芷点点头，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悄悄溜了出去。
叶岚枫被带到了后堂，那小二就关门离开了。
后堂地方宽敞明亮，只中间放着一张红木桌，四张红木椅。
后面是一块上好的沉香木雕刻的屏风。
屏风后面的人出声问了一句，“可是叶先生到了？”
叶岚枫听这声音正是冷无双，便应道，“是。”
“劳烦先生稍等。”
“好。”
叶岚枫说罢就自顾坐在了桌前。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冷无双换了一声素白的衣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看了一眼叶岚枫，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竟是忘记给先生备茶，是无双疏忽了。”
叶岚枫摇头，“无妨。”
冷无双见她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禁问道，“先生怕我？”
叶岚枫笑，“姑娘又不是老虎，何谈害怕。”
“那就是先生在防备着我。”
叶岚枫不明白她话中意思，皱了皱眉。
冷无双直言道，“今日我只想与叶先生聊一聊，别无它意。若是还不放心，那就请先生回去吧。”
叶岚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然后起身打开门，就看见陶芷两手端着茶水，一动不动的站着。
叶岚枫忽的一愣，陶芷却脸色微红的撇了她一眼低下头。
叶岚枫刚要开口，身后的冷无双就似有不悦道，“叶先生当梨园是什么地方了？”
叶岚枫微怔了半晌，接过陶芷手中的茶水，“无妨，去外面等我就好。”
说罢复又将门关上，几步走到椅子旁坐下。
“无双姑娘，京都……”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冷无双就打断道，“今日请先生来，只为相逢觅知音，无关风月，更无关京都的任何一方势力。”
这话一说，叶岚枫心里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她猜测的不错，眼前的女人绝不止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至于她是哪一方的人，却不得知晓。
她也猜不透，冷无双为何会在她面前毫不隐瞒。
冷无双没有给她过多的时间思考，倒了茶水递给她。
“那日在景轩王院中，远远的就听到了叶先生与王爷的对话。顾氏寻夫，结果寻了个变了心的男人。可即便如此，陈秀才死前她还是去了。陈秀才死后，她也就病了。这一病就再没有起来了。先生说不值得，可惜了。”
“陈秀才抛弃糟糠，确实不值得顾氏如此。”
冷无双轻笑摇头，“不怪先生，先生不知这其中原委，自然觉得不值。当年那女匪说了，若是陈秀才不答应留下，就要杀了顾氏。陈秀才为了顾氏不得已落草为寇，娶了那女匪。陈秀才被逼着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最后还被女匪威胁顶罪。这些话，直到最后他才告诉给了顾氏。”
叶岚枫很意外这个结果，“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所以顾氏的死，是为了与陈秀才同穴而葬？”
冷无双再次轻笑摇头，“顾氏是被心中那份不甘逼死的。若是早些知道，那她绝不会苟且痛苦的活着。陈秀才以为，只要能活着就是对顾氏最好的，却不知道，顾氏那些年活的有多苦。”
叶岚枫琢磨了好一会儿，“无双姑娘这么解释，倒是新颖的很。”
冷无双的面色微变，“因为这故事说的都是真的。叶先生还记得我曾问过你，无双这等女子，是否早就注定了命运。先生说，若是屈服，自然没有其他选择。呵，若是不曾屈服……”
冷无双看着叶岚枫，倒了杯茶，浅尝一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岚枫听出她话说的意思，也不说破，只是两只手藏在袖间，紧紧攥着拳头。
手心里面已经全是汗。
而她面上的波澜不惊，全都落在了冷无双的眼中。
叶岚枫不敢轻易接话，怕多说一个字，就泄了底气。
冷无双也似在犹豫，一手握着茶盏，低头盯着杯中的水良久。
“叶先生究竟是为何人做事？”
叶岚枫的心猛然一惊。
冷无双又道，“叶先生聪慧过人，否则今日也不会早有防备。无双其实别无它意，只是觉得这世上难得觅知音，倒是不想看着先生枉死。”
“无双姑娘才真的是聪慧过人。”
“今日既然说了，是请先生来听曲，那便就是听曲。听曲之外的话，是无双私人问的。但先生只要在这梨园之内，无双定不会让先生出事的。”
冷无双说完，目光瞥了一眼屏风后。
一个暗影手中握着剑，然后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无声无息。
叶岚枫没有回答冷无双的问题，冷无双也不打算继续问。
叶岚枫起身告辞的时候，冷无双起身行了一礼，“叶先生说的话，无双会铭记在心的。”
叶岚枫还了一礼，“无双姑娘的话，我也一样铭记于心。”
候在戏楼的陶芷和阿兰见叶岚枫平安出来，皆都松了一口气。
叶岚枫没有多话，没有停留，径直出了梨园。
一出去，坐在对面酒楼的洛一一也起身离去了。
叶岚枫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叶府中。
五月的天，叶岚枫觉得身子骨竟是比寒冬腊月还要凉。
陶芷看她面色不太好，关心道，“你怎么了？”
叶岚枫摇摇头，刚刚那样的气氛，若是冷无双真的想杀她，可能她早就死了。
但是冷无双没有出手。
“这个世上，除了婉姐姐令我佩服，冷无双是第二个让我感觉得害怕的人了。”
陶芷也觉后怕，“她的功夫在我之上，我刚站到门外她便察觉了。她若出手，我也难保你平安。”
“公子，她究竟是何目的？”阿兰问道。
叶岚枫叹了口气，“是敌是友尚且不明，更别说是何目的了。京都藏龙卧虎，阿兰日后出门也须小心些了。”
阿兰立刻点头。
陶芷有些不解，“她的目标不是你么？”
“今日与她闲谈间，也许想杀我的另有其人。事事小心些，总不会错。”
陶芷动了动唇，看着叶岚枫还在思索冷无双的事，到嘴边的话还是吞进了肚子里。
梨园后堂，冷无双抱着琵琶弹了一曲十面埋伏。
屏风后面一黑衣女子站在她身后，抽出剑抵在她的脖子上。
冷无双冷笑一声，“阿燕，这么多年，你的功夫还未长进。”
叫阿燕的女子，半边脸被火烧过，留下了十分可怖的疤痕。
另一边脸被长长的刘海遮挡住，唯有那一只眼睛看着正常，却还带着凶光。
“你不该救叶岚枫。”
冷无双放下琵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起身站在她面前，伸手拨开了那恼人的刘海，盯着那一双眼睛问道，“她为了那个男人连暗影的规矩都不顾了么？”
阿燕打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她是暗影的阁主，你不是。”
冷无双也冷下脸，“你想做条忠心的狗，我不想。叶岚枫说的不错，我们不该屈服命运。”
阿燕握着剑指向冷无双，“你要与她作对，就是和整个暗影作对，你会输。”
“输了也不过一死，总好过，让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阿燕，我不想杀人了。”
冷无双又走近了一步，那剑就抵在了她的胸前。“说到底，暗影都只是她为那个男人建造的杀人工具。阿燕，要不我们一起走……”
“别逼我。”阿燕冷声打断道。
“你想杀我？这也是她的秘令吗？”
“杀叶岚枫是我的任务，暗影的人从没有朋友，叶岚枫也不会是你的朋友。”
许久，这句话一直就在冷无双的心头萦绕着。
微风轻轻吹过，她怔怔看着窗口。
阿燕就如她的名字一样，身轻如燕，来去无踪。
只是每一次，在她的面前，阿燕总是慢了些。
她也很清楚，阿燕不会杀她。可阿燕再也不会和她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