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京都浑水，西北忧
皇后的寿宴之后已是入夏之际了。
赵德景找叶岚枫也越发的勤快。
今儿赵德景又派了人来请她去王府, 叶岚枫便坐上了去景轩王府的马车上。
路上，她闭目沉思。
上个月朱烨被处死了，可皇后身边的薛成安只是被削了宫中官职, 打了几十大板赶出了宫。
这惩罚远远不够，但是叶岚枫却并没有想方设法的将他一并处死了。
昨日这薛成安就启程回了老家, 虽说不光彩，至少皇后给的那些银钱够他安度晚年了。
只是这银钱是表面功夫, 薛成安替皇后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知道的太多, 终究难逃一死。
所以这一路上, 她悄悄让陶芷跟着去了。
早上陶芷就截下了薛成安的反乡车队, 将人带了回来，就关在了府中的一处暗室里。
这暗室是余商留下来的, 在书房一处墙后，隐秘的很, 就连赵晋都不知晓。
若不是阿兰无意间动了墙上的画, 也发现不了。
陶芷带着人从后门进来, 直接送进了暗室关着。
叶岚枫出来的时候不放心, 怕府上的下人发现, 特意将阿兰也留在了府中，也好有一套说辞。
她留着薛成安不为别的，不过是为了清楚当年长安之乱的缘由。
余婉来信说及，这长安之乱或许与皇后有些关联。
皇后那边她自然没法子打探，而薛成安是个突破口。
叶岚枫想了一路,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景轩王府。
下了车，直接被领着去了院中。
赵德景坐在亭下，面前是冷无双又在唱那一曲凤凰情的选段。
见叶岚枫来了, 赵德景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叶岚枫经过冷无双的身边，拱手行了个礼，然后坐在了赵德景左手边的空位上。
冷无双低头唱着曲儿，一动未动。
赵德景闭着眼，手指跟着那旋律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直到这一曲唱罢，赵德景才睁开眼睛鼓了鼓掌道，“好，无双姑娘唱的是真真的好。叶先生，你说呢？”
叶岚枫点点头，“确实好。”
“听说叶先生那日在梨园听了整本的凤凰情，还去了后堂与无双姑娘小坐。这无双姑娘可是从未请人去过后堂，叶先生是第一人。看来无双姑娘对叶先生倒是不一般的。”
叶岚低头笑了笑，“难得遇知音，自然珍惜。”
“知音？叶先生也知晓音律？”
“王爷说笑了，小人对音律顶多算是略知一二。小人懂的不过是这音律中的意思而已。”
冷无双对着叶岚枫行礼道，“叶先生心怀大义，岂是无双这等女子可比的。王爷若是无事，无双就先告退了。”
赵德景没有挽留，点头道，“来人啊，好生送无双姑娘回梨园。”
冷无双欠身退出了角亭，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赵德景看着叶岚枫笑了笑，“叶先生觉得无双姑娘如何？”
叶岚枫抬头，小心回了两个字，“甚好。”
“本王这一生啊，只娶了一个女人，可惜在生敏儿的时候去世了。敏儿自幼体弱多病，得太后疼爱，一直带在身边。昭帝死后，太后就去佛陀山静养，前些日子，太后也去了。本王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冲着太后对敏儿的疼爱，本王这心里还是难受的。”
这话让叶岚枫想到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最疼爱她的就是她的皇祖母了。
如今皇祖母仙游，她却不能再去见上一面，委实也觉得难过。
只是赵德景和她说这番话，怕是别有用意。
她略表惋惜道，“王爷节哀。”
赵德景点点头，“本王无碍，倒是敏儿伤心的厉害。为免她睹物思人，所以过几日，本王就接她回来。说起来，敏儿与先生年纪相仿，叶先生若是得空，来陪陪敏儿可好。”
“郡主身份尊贵，小人惶恐。”
“叶先生过谦了。这京都的青年才俊不少，但能入本王眼的，没几个。能比的上先生的，只怕还未出现。若是敏儿能嫁给先生，那本王与先生也算是亲上加亲了。若是先生真的喜欢无双姑娘，待日后纳为妾室，也无不可。”
叶岚枫心中暗骂了一句，呸。
这赵德景为了皇位，连自己女儿都可以利用，真是无耻至极了。
可她面上不得不含笑，拱手行礼道，“王爷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大业未成，小人无心儿女私情。”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王爷，有句话，小人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先生但说无妨便是。”
叶岚枫皱着眉，“无双姑娘纵然才情卓卓，又有沉鱼落雁之姿。但王爷不可沉迷美色，忘记了某图大业的正事。如今太后一死，整个后宫的实权就落到了皇后的手中。私盐的事情，皇后与平阳王之间已经生了间隙，接下来，王爷该做的是让汝襄王与皇后之间……”
叶岚枫比了个分开的手势，赵德景立刻明白。
他端着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皇后如今做事，事事小心谨慎，很难留下把柄让老八抓到。”
“皇后不会，可皇后娘家那边未必就能做到滴水不漏了。这曹大都督的长子曹魏雄就是那个漏洞。听说这位曹大公子迫害了不少无辜少女，曹大都督为了他私下赔偿了不少。又因为曹大都督的身份，谁都不敢招惹，那些事儿才没有闹上衙门里。”
赵德景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这刘举私盐案有功，升了官儿。京都府尹一职被老八捷足先登，推了自己的人上去。京都府尹一职虽小，可却是长安城的一道门。各地大大小小的案件，都同归京都府尹掌管。老八想得民心，呵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正因为如此，王爷才有机会。现如今的京都府尹张訾义有一青梅竹马的心爱女子，当初就是被曹魏雄给糟蹋跳河淹死了。这心爱的姑娘死后，张訾义就一直未曾娶妻。这股子恨意，他怕是一直记在心里的。私盐案之后，汝襄王权势得到扩大，这张訾义当上了京都府尹，处处都挑着皇后那边的刺。只要证据落实，想必曹魏雄难逃一死的。”
“可这曹魏雄近来也没听说犯过什么错啊？”
“曹魏雄现在是没有犯错，但不代表他不会犯错。这曹魏雄喜欢的都是那些清白人家的女子，所以找的人自然也要装的像一些。”
这样一说，赵德景便领会了叶岚枫的意思。
叶岚枫从景轩王府出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陆文睿。
推着陆文睿的却不是心莲，而是那个王家小姐。
叶岚枫对着陆文睿拱了拱手，一句话未说。
陆文睿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也只是与她礼貌的点头拱手而已。
坐到了马车上，叶岚枫掀开帘子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眉心之中带了些不安的情绪。
……
一个士兵匆匆跑到了康君年身边小声耳语了一句。
康君年挥了挥手，那士兵就退下了。
一旁的余婉盯着校场中操练的士兵，没有说话。
康君年走到她身边，“太后死了。”
余婉依旧没有说话。
康君年也看着校场中操练的士兵，“平阳王在太后修养的地方搜过，没有发现玉玺的下落。汝襄王的人也去了，同样一无所获。平阳王担心，是敏儿郡主拿了。所以，敏儿郡主能不能活着回去，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余婉眼中丝毫没有波澜。
“将军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康君年冷笑一声，“怎么没有意义。当年静妃带着四皇子与凝香公主出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未有下落。死不见尸，本将军就不信她们已经死了。”
余婉也笑了笑，“那将军大可去寻。”
“那处悬崖深不见底，粱伯伀找了许久，一直没有结果。”
“那将军何以见得，静妃没有死？”
“本将军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看不见的，本将军从不会轻易决断。”
“将军这话，早前就说过了。”
康君年喜欢余婉，却极不喜欢她明知故问的模样。
当下便有些不悦道，“平阳王虽仁厚，可对于那些密谋造反之人绝不会姑息。那小子如今在京都过的好，汝襄王和景轩王争相的讨好他。只可惜这二人都心怀不轨。”
余婉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怎么？康将军是想要我帮着说服枫儿，听命平阳王吗？”
“京都这趟水被他搅浑了，平阳王最不喜欢这样的人。如果是你，我想平阳王一定会很乐意奉姑娘为上宾。”
“平阳王身边有将军扶持就足够了，余婉还是想过些简单日子。”
“难道做本将军的夫人就不安稳了么？”
余婉摇了摇头，“将军不是甘于平凡之人。”
“若是本将军愿意为了你做个平凡之人呢？”
余婉的目光一冷，将眼前人从头到尾的细细打量了一遍，“将士百战死，不愿守田归。将军何故与我说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将军怕也已经看透了世间事，还会在乎身外虚名吗？”
“就算本将军不行，那小子也未必行。”康君年盯着余婉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一切。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露了怯。
说起来叶岚枫如今不过十几岁，余婉却是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余婉每每担心叶岚枫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总是不舒服。甚至还有些气恼。
一个稚童而已，竟让他这般无措。
康君年突然转过身，低声道，“管好那小子，若是平阳王容不下他了，我定会第一个取他首级。”
余婉瞧着那背影，面上也多了一层狠厉，握剑的手慢慢收紧。
在西北这么久，她始终看不透康君年的喜怒无常。
不过，只要他敢动叶岚枫一根头发，她定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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