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私盐牵扯，凤凰情
五月初的第一天,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从宫中传出。
好消息是朱烨终于按捺不住，连夜出城去了郊外的私盐窝藏地，想要转移私盐地址, 毁灭证据。
汝襄王一直盯着他，这回算是人赃并获了。
坏消息是, 平阳王追根究底私盐案，结果还是牵扯到了赵德景和皇后两派。
赵德景坐在角亭之中, 眉头紧锁。
手中拿着一颗黑子, 举棋不定,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四周都被白子围困, 竟没有一点儿出路。
坐在赵德景对面的叶岚枫看着棋盘,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王爷的心不定, 所以胜负已分了。”
赵德景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中，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诶呀, 这事儿, 本王想躲竟还躲不掉了。朱烨这事儿一牵扯上, 恐怕老八那边也是要咬着不放, 落井下石的。叶先生, 你说本王该不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叶岚枫急忙打断道，“不该。”
赵德景颦眉不解，“为何不该？难道要本王就这般坐以待毙了？”
“王爷，有些事情急不得。朱烨的事情, 若是平阳王追究下来，王爷大可推到余商的身上。左右余商已死，死无对证。何况, 是王爷您亲自处死的余商。因余商私下与朱烨勾结，王爷您是大义灭亲。就算平阳王不信，可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反倒是平阳王这一追究，皇后那边怕是保不住薛总管了。”
“这些年，薛成安一直替皇后办事，这好处拿的也不少。皇上一死，他更是变本加厉，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不将我们这些个皇室子孙放在眼里了。”赵德景不削道。
叶岚枫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颗一颗装进棋盒中，“私盐一事，皇后可比王爷你掺和的多，而这牵头搭桥的人就是薛成安。一旦平阳王追究，皇后要自保必然是将薛成安推出去。王爷这边不用担心一个死人，可皇后这几日怕是睡不好了。”
“睡不好又怎么样，当初若非是她贪图朱烨的那点儿银钱，至于这般下场吗？眼下薛成安被关押在天牢，她就是想动手也难了。”
叶岚枫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王爷那酒，可是送了？”
“皇后这寿宴要到月底呢。”
话刚说完，赵德景反应过来。
“先生是想本王现在就去示好？”
“晚不如早，早不如时机好。平阳王要查，也未必就是坏事。皇后不能去大牢救人，可王爷您定是有法子的。薛成安一死，至少皇后对王爷您的戒备之心小了，曹大都督也会铭记在心的。”
赵德景轻笑一声，“叶先生可真是好算计。”
“王爷，这是个机会。”
赵德景点点头。
忽的角亭外面，侍卫来报。
“启禀王爷，无双姑娘来了。”
“快请无双姑娘进来。”赵德景说完看向叶岚枫，“叶先生可知道这城中有名的戏曲凤凰情。”
“王爷说的可是女子顾氏寻夫一曲？”
“正是。话说这顾氏的夫君陈秀才一表人才，入京赶考之时被女匪抓上了山。顾氏等了三年没有陈秀才音讯，便离家去寻。结果陈秀才已经落草为寇，娶了女匪整日做着无耻的勾当。顾氏伤心欲绝，一纸休书休了陈秀才。
后来坏事做尽的陈秀才落到了官府手中将要被处斩，女匪为了自保把一切的罪责推到了陈秀才的身上。行刑之前，顾氏连夜赶来，拿着亲自做的一块饼，喂了陈秀才。
陈秀才想起当初与顾氏的那些惋惜，幡然醒悟。可惜为时晚矣。
陈秀才死后，顾氏一病不起，三日之后顾氏也就随陈秀才一起去了。而陈秀才的坟前也出现了一只凤凰鸟，久久悲鸣，直至泣血而亡。”
叶岚枫听罢也是惋惜，“这戏本中的顾氏坚强忠贞，但终究还是错爱了人。”
赵德景赞同道，“自古女子多情皆是苦，这戏也是一出好戏。而这唱戏的人才更是让这戏名声大噪的重点。”
“王爷说的是梨园的台柱子冷无双姑娘？”
赵德景惊喜道，“叶先生也知道无双姑娘？”
“呵，确实略有耳闻。听说这位无双姑娘不仅有副好嗓子，人也生的倾国倾城。京中不少青年才俊都对这位无双姑娘心存爱慕。”
“这嗓子是没话说，这容貌也是绝色。叶先生可见过？”
叶岚枫摇了摇头，“小人来京之后，多数时间都在府上，鲜少出门。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赵德景笑了笑，“那正好，今日你就陪本王一同听听这凤凰情其中的戏。”
不多一会儿，侍卫就领着冷无双进了角亭。
赵德景看着她的眼中忽的一闪，扯了下衣袖，端坐好。
“冷无双见过王爷。”
这声音清冷的很，比起余婉还要清冷。
这样的清冷有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和余婉偶有几分相似。
叶岚枫不由抬眼瞧了瞧她。
一袭白衫，再无半点多余的色彩。
这面容确实生的好，几分柔美，几分冷。几分出尘，几分仙。
与她那名字倒是贴合的很，果真是冷艳无双。
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坐在角亭的角落里。
赵德景命人撤了棋盘，上了茶点。
他端着茶轻声道，“还是那一段吧。”
冷无双弯身轻轻点了下头。
琵琶声起，手指拨动琴弦，冷无双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哀伤。
冷无双一开口，叶岚枫的耳朵瞬间就被牢牢抓住了。
再看一旁的赵德景，几乎是痴迷的看着冷无双。
一曲下来，赵德景拍着手道，“无双姑娘这一曲凤凰情真是唱进了本王的心中。”
冷无双缓缓低头行了个礼。
叶岚枫眉心一紧，看出赵德景眼中的那份爱慕。
这种炙热的目光让她不由有些担忧的多看了一眼冷无双。
赵德景抬了抬手，身旁的一个侍卫端着一个木盘子，走到跟前。
赵德景掀开盖在木盘子上的红布，下面是一百两现银。
“无双姑娘，这些就当做这几日你为本王唱曲儿的酬劳。”
冷无双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又行了个礼。
“王爷若是无事，无双就先行告退了。”
赵德景点点头，“来人，送无双姑娘。”
冷无双抱着琵琶出了角亭。
叶岚枫看着那背影有些说不出的寂寥，她微微叹息，拱手道，“王爷，下午汝襄王要来，小人也先告退了。”
“好，叶先生一切小心才是。”
出了景轩王府，正准备上马车。
冷无双就抱着琵琶站在她前头的轿子旁。
她看着叶岚枫，然后缓缓走近了些。
一抬眸，眼波流转。
叶岚枫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因为一个戏子趋之若鹜了。
就连赵德景这般阅人无数的人，也会因为冷无双而放下王爷的身段。
叶岚枫拱了拱手，“无双姑娘可是有事？”
“此前就听过叶先生大名，义扈城私盐案曾轰动京城，无人不知。只是没想到，先生如此年轻。今日一见，是无双之幸事。”
叶岚枫笑道，“无双姑娘过誉了。”
“叶先生不必谦虚。无双有一事不明，所以冒昧想请教先生一二。”
叶岚枫点头，“无双姑娘有何事不明，请说便是。”
“先生以为，这世间上人，何人为尊，何人为贫，何人又该为贱？”
叶岚枫想了想答道，“世人总爱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上三等为尊，下三等为贱，中间者为贫。”
冷无双的脸上显然有些失望，“没想到叶先生与那些世俗之人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世人如此，我亦是世人中人。难道无双姑娘另有高见么？”
“在先生眼中，是否无双这等女子便是下作之人？”
叶岚枫微微顿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冷无双轻声一笑，这一笑带着些许的讽刺，“可这世道之中，像无双这样的女子，最终也不过成了别人的手中玩物。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了她的命运。所以，我的命运亦是如此。”
“古有女将军阵前杀敌保国，也有温柔水乡的女子忍辱负重刺杀暴君燕王。世道确实不公，若是屈服，自然没有其他路可选。”
叶岚枫也朝着冷无双端端行了一礼，“姑娘聪慧，应该看透。”
冷无双嘴角的笑意渐显，“叶先生，世间知音难寻。改日若先生有空，可愿来梨园听上一曲？”
叶岚枫点点头，“一定。”
目送冷无双上了轿，叶岚枫这才坐上马车中。
阿兰很是好奇，“公子，这个无双姑娘好生奇怪。”
叶岚枫闭目笑了笑，“怎么奇怪了？”
“她与公子又不相识，为何要问公子这样的问题？”
“阿兰可注意到她的手指了？”
阿兰想了想，“看着那手倒是芊细白嫩的很。”
叶岚枫睁开眼，挑开车帘，看着前头巷子转弯的轿子道，“弹琵琶的手，指腹都是茧。可她的虎口与手心都是茧。阿兰，看看你的手。”
阿兰摊开手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忽而有些明白过来。
“公子的意思是，她习过武？”
“婉姐姐教了你功夫，也教会了我识人。至少这个无双姑娘没有外表看到的那般柔弱。”
“那她图的是什么呢？”
叶岚枫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朱烨的案子应该快了解了，京城的格局开始变了。婉姐姐说的不错，如今这京都可是比西北边地还不安稳。各方势力都暗中蓄力，相互试探。既然人家都这般说了，那梨园少不了也该去一趟。”
“公子何时去？阿兰陪你一起。”
“不仅是你，可能还得麻烦陶芷姑娘一起了。”
阿兰虽不乐意，可关乎性命，她亦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