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论朝局,寻故人
景轩王府之内, 近来戒备森严。
天色将黑,就连偏宅也多了看守的人。
叶岚枫坐在陆文睿的床前,看着他的腿问了一句, “好些没有?”
陆文睿摸了摸依旧没有知觉的腿,叹了口气。
“心莲, 将门关好,在书房候着。”
心莲点点头。
待关了门, 陆文睿才看着叶岚枫问道, “叶兄, 不知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叶岚枫给他倒了杯茶, “陆兄, 谋朝篡位自然不是我们等该做的。之前不过试探,还望陆兄见谅。”
陆文睿有些糊涂, “那你究竟是帮的谁?”
叶岚枫拿出一张纸,纸上没有一个字, 只有一个盖印。
陆文睿看了, 不觉一惊。
叶岚枫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此事事关重大, 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陆文睿点点头。
“来时婉姐姐说了, 凡事可与陆兄商量。是我小人之心了,所以,还请陆兄千万不要责怪。”
“此次若非你帮忙,只怕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何谈责怪。”
叶岚枫笑了笑,然后有些难以启齿。
看出她的难处, 陆文睿直言道,“叶兄有话,但说无妨。”
叶岚枫对阿兰使了个眼色, 阿兰从袖中又掏出一张药方递给了陆文睿。
陆文睿不懂这药方,疑惑的看着叶岚枫。
“这是?”
“滑胎的药方。”叶岚枫解释道。
“滑胎的药方?叶兄,这药方有何蹊跷之处?”
“连日来,阿兰一直跟着王家小姐身边的丫头,这是她去药房抓的药。除了这些还有滋补的药品。这滑胎之后,身子孱弱,自然需要好好滋养着的。”
叶岚枫抬头,“陆兄,王家小姐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陆文睿抓着那药方的手指一紧,“不可能!思月不会做出这等子的事。”
“孩子是朱烨的。”
陆文睿一阵急咳。
叶岚枫起身拍了拍他后背,“莫要急,待我说完。”
陆文睿抓着叶岚枫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对外,王石万是将王小姐许给了朱烨家的傻儿子。可事实上,王小姐与朱烨早有关系。而王小姐也一直受命于朱烨,故意接近你。为的是想从你口中得知景轩王府中的一些消息。知道你并非受景轩王重用,所以……”
陆文睿轻笑,“所以,觉得我已无利用价值,我与思月的事才会那么快暴露。王石万打断我的腿,不过是做给景轩王看的。呵呵,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
“以你的才智,该早有察觉了。”
陆文睿没有说话,叶岚枫看了一眼候在书房的心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时候,身边人才更值得你珍惜。王家小姐虽说琴棋书画样样皆上品,却对陆兄未必是真情。当初与陆兄相识,也是刻意为之。如今朱烨是躲不过了,王石万不想陪着朱烨死,自然不会让这孩子出生。”
陆文睿胸口憋闷的厉害,咬了咬唇,“叶兄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知晓,陆兄若是不信,可……”
陆文睿将那药方揉捏成一团,打断道,“我信叶兄。只是如今我双腿已废,不知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见他避讳不谈,叶岚枫也不再多说王家小姐之事。
“如今的朝局,私盐案悬而未决,是我一块心病。”叶岚枫皱了皱眉道。
“几番势力的角逐,到底还是皇家的势力略胜一筹。虽说先帝将这东缙的江山托付给了平阳王,只是没有玉玺金印,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陆文睿指出关键,然后将叶岚枫给她的纸与药方一同丢入了火盆之中。
叶岚枫盯着火苗瞬间窜起,又快速熄灭。
“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众人忌惮,可一旦无人相互牵制,便不会有人在意这忌惮了。皇后想立自己人为储君,此事还得劳烦陆兄去一趟丞相府,当一回说客。若是我去,太过招摇。如今陆兄这身份,却是无人怀疑。”
陆文睿点点头。
“叶兄放心,我陆文睿一生光明磊落,也只会助天命者。”
从陆文睿的房中出来,余商还没有回来偏宅。
叶岚枫并不好奇,回了屋中,便问道,“今日见到她了么?”
阿兰点头,“见到了。”
“东西给了?”
“给了。”
“说什么了?”
阿兰摇摇头。
叶岚枫笑了笑,“找机会,替我谢谢她。”
“公子。”
叶岚枫侧眼看着她,“何时说话这般吞吞吐吐了?”
阿兰低头,“娇娘死了,昨夜的事。”
“为何现在才说?”
“白日才传出来的消息,刘举刘大人也为此受了牵连。这消息封的紧,一直没得机会告诉公子。”
“是她说的?”
阿兰点头。
“朱烨府中的那个人呢?”
“只出来过一次,再没有见到过。”
“谨慎倒是谨慎了。但下一次出来,怕是要丢命了。盯紧一些,千万不能让朱烨杀人灭口了。”
叶岚枫说完还是不放心,皱了皱眉道,“告诉她,三日之后在福满楼等我。”
阿兰一惊,“景轩王眼线众多,公子难道不怕?”
“不要紧,景轩王即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小心点余商就好。这一面迟早要见,早一些,我心里踏实。”
……
西北沙地的一处小镇,离着暮平城不远,往来的商旅一般会在此地落脚。
即便是战火不断,但两国的纷争似乎不会牵扯到这里,所以此地尚算安全。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里住满了两地商旅,外面看着简陋的很,一块写着无缘二字的牌匾常年被风沙吹刮,字迹已经模糊。
可进了里面,东西却是一应俱全的。
吉儿跟在余婉身后,从一进门就引起了众人注意。
这里的人都是风尘仆仆的健硕壮汉,谁也没想到竟会孤身来两名女子。
吉儿身材娇小,披着赤色狐裘子,小脸儿冻的通红。进屋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眼睛四下看了看,一众西北汉子都不由勾了勾唇。
余婉披着白色狐裘子,随后进了客栈内。
周身的清冷却盖不住那一张出脱尘世的脸。
手上握着一把剑,让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无缘客栈的老板是个女人。
能混迹在这个的地方,不是背后有人,就是有些能耐的。
余婉撇了一眼门外鬼鬼祟祟跟了一路的人,然后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她这一次出来,与康君年说的是寻故人叙旧。
康君年表面同意放行,可背后还是不放心。
围坐在一张桌前的四五个西北汉子,两两相视了一眼。
其中块头最大的那人,端着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挥手摸了把胡须,站起身就往余婉身边靠了过来。
就在那身子快贴上的时候,余婉拉着吉儿起身让开,这壮汉便直接撞在了桌上。
“哟,有意思。”这汉子喊了一句,又凑了过来。
“小娘子,你们两个姑娘来这种地方,太不安全了。不如让大爷们好好护着,疼着。呵呵,也免遭那些歹人惦记了。”
吉儿呸了一声,“我看你才是那歹人。”
余婉未曾说话,只是皱了下眉头。
这壮汉撸起袖子,“哟呵,这小娘子有意思啊!”
和他一起的几个人纷纷大笑起来。
其余的商旅常客见了,不免有些惋惜。
这地方虽说无人会管,可这世道向来都是弱肉强食。
在此地行商之人,皆都不想惹事上身。
那壮汉眯着眼睛,瞪了瞪,“我说小娘子,没有爷的保护,可是要吃亏的。”
话刚说完就动起了手。
余婉低眸看了他一眼,这汉子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踢飞在地了。
“怎么?康将军就让你们在外面站着看的么?”
这话一说,外面忽的涌进了十几个人。
领头的竟然是洪峰。
余婉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
“怎么是你?”
洪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将军说这地方鱼龙混杂,特意选了些精锐士兵跟着姑娘。”
说罢,横眼瞪着那倒在地上的壮汉。
洪峰领着的人都带着刀,个个凶神恶煞,身上带着一股子狠劲。
这几个壮汉也不甘示弱,手慢慢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不一会儿,一女子从楼上下来,目光扫了一圈笑道,“哟,这么多人呢!三儿,快些给各位爷倒上酒水,这酒钱,算我的。”
那地上的汉子,这才爬起来,坐会到了原位。
而女子便是这无缘客栈的老板娘,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虽常年在西北沙地,但依旧风韵犹存。
不过一句话,就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
余婉见了她,眼底含笑道,“莫十娘果然还是这般厉害。”
莫十娘身上裹着个虎皮,扭动着腰肢下楼后径直挽住余婉的胳膊,熟络道,“你怎么来了?呵,来也不说一声,也不让去接你。”
余婉笑了笑,“在暮平城的将军府呆久了,实在无趣的很。忽的想起你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你。许久未见,莫十娘还是没有变。”
莫十娘抓着余婉的手,“自然是好。一别多年,你倒是变了。变得越发好看了。走,咱们去楼上说。”
余婉点点头,跟在女人身后。
吉儿也跟着一起上了楼。
洪峰抬头看着,这女儿家的事情,他一个男子实在不好意思跟着上去听。
于是沉了口气,就等在了楼下。
那几个西北汉子大抵也知道了洪峰的底细,面面相觑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洪峰找了个空桌坐下,身边的人也纷纷坐下。
齐刷刷的将剑放在了桌前。
那个叫三儿的小厮能在这样的地方周旋,也是个精明的人儿。
当下抱着酒坛子,给在坐的众人满上酒。
“今儿啊,十娘说了,酒水,她请。各位爷,敞开了喝,千万别客气。”
一个熟客立刻笑道,“那我们要是把十娘的酒全喝光了,十娘不得心疼死。”
另一人急忙附和道,“莫十娘要是心疼,那爷就少喝点儿。晚些时候,让她来陪陪爷,让爷心疼心疼她也行啊!”
三儿走到他面前,倒了酒,“呵,张爷。咱们无缘客栈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您喝的过十娘,那您啊,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哄笑着,大碗喝起了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