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发烧
队伍排到他前面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他拿了病历本交了费,带着黄思夏去等叫号。
尤斯送完他们来医院之后直接去了公司,这会儿估计是到了,给左锐发了一条信息:弄完了叫我,我回公司有点事儿。
--好。
左锐回了短信,牵着黄思夏去复诊。
一套检查做下来,已经过了中午,好在没说什么大问题,验血的单子和其他零总的结果要三天后才能拿齐,另外黄思夏有点高血压的,加上之前做手术的情况,血压不稳定会比寻常要危险一点。
左锐给尤斯发了个已经回家不必来接的短信,自己打了个车回去。
一路上黄思夏都在认真的和网友聊天,左锐凑过去,发现也就是一些简单的问候。
--早上好!
--早上好。
--吃了吗?
--吃了--你呢?
--吃了!做检查!
--身体不好啊?
--是的,高血压!
诸如此类,乐此不疲。
黄思夏用的是笔画打字,写字的速度极慢,但是认真,一下一下的摁着,还特别喜欢用惊叹号,仿佛不足以表达自己饱满的情绪。
这个网友左锐也加了,没发过什么动态,头像应该是自己,面相本分,是个本地人,左锐也就没多管黄思夏和他聊天,但是有一次对方说要给黄思夏打个电话,被左锐拒绝了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要打电话的事情了。
左锐觉得自己真是操心。
--到了吗?
正愣神想事情,尤斯的短信来了。
--马上,打算找个饭馆先吃个饭,回去午睡。
--别午睡了,带你去个地方。
--好,吃完饭你来楼下接我?
--嗯,等我。
左锐赶紧把手机遮起来顺带瞟了一眼旁边的黄思夏,还好黄思夏正在认真的思考,好像遇到了不会打的字。
“你情我愿的情是吧?”左锐提醒。
“嗯。“黄思夏摁了一个竖,好像不太对,又删掉了。
“这样,先摁一个点儿,再摁竖再摁点儿。”左锐说完黄思夏就已经打出了要找的字,余光都不带挪一下的,十分认真。
左锐靠着窗,给尤斯回消息。
--爱你哟!
被黄思夏感染的惊叹号不用都觉得感情不够深厚似的。
吃完饭送了黄思夏回家,左锐又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尤斯才来。
“去哪儿?”车子拐进了一条不怎么好的路,路两边都还是黄土漫天,不远处有很多不知道是废旧的还是本来就这么旧得破烂厂房,地方偏僻,全部被搁置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尤斯保持神秘,认真开车,这路颠簸得没办法分神。
“到了。”
车子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像一排仓库得地方,仓库门锁着,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野草长得比半个人还高。
尤斯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扳手,带着左锐往深草里走,找了个就近的铁皮仓库,三两下把仓库得锁给敲了。
“你不怕别人报警啊?”左锐四处瞧了瞧,虽然人烟罕至,好歹也光天化日。
尤斯推开门,迎面扬起了一阵灰尘,左右两边都用防水的篷布盖住了一大堆的东西,积灰严重。
尤斯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说:“李清说查到的公司,就是那个化工厂,之前给我们公司供过一批材料,材料检测没合格就被仓储起来了,数量蛮大的,估计就是这一批了。”
“检测不合格还订购啊?”左锐推门进去。
尤斯跟在后面用手捂着嘴,“当时的采购记录找不到,我估计是这批成品和样品不一样所以闲置了,那个公司也没有再合作过,李清找到这批仓储的时候我也有些吃惊。”
“这么一大批货不合格竟然也没退没处理,这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吧?”左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仓库很大,这些材料垒的很高,摆满了一整个仓库。
“在公司账面上没有记录。”尤斯皱眉,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你接手处理公司的事务多久了?”左锐说。
“算上一开始的打杂的话,快有十年了。”
“十年?从奶娃子开始管起啊?”左锐不信。
“从十五岁开始在公司管事儿的,之前还在公司干过一些跑腿的活。”
“我十四岁撅着腰往门口河里撒尿,你就已经接管公司了,真牛啊。”左锐想想,这就是差距。
尤斯笑了笑,“我也想撅着腰往河里撒尿,在公司太无聊了。”
“挣大钱,不无聊。”
“直到遇见你,才知道生活,还有油盐酱醋,有灶台,生活气息啊,不是冰冷冷的。”尤斯吸了吸鼻子算是纪念自己悄无声息冰冷度过的童年,少年和青年了。
还好一时兴起答应了家里送他出来静养一段时间的要求。
一开始他以为静养是去国外,再不济也是个什么度假庄之类的,一听说要来农村,尤斯拒绝了半个月,最后说萧婷婷也会陪着一起他才勉强答应来的。
萧婷婷为了劝他,给他看了一些家乡的风景照片,其中有一些,里面左锐。
相机里的左锐或许是几年前的了,大部分背景都是河,一些是菜园子,不论在哪里,左锐的照片中都带着一股安静宁和的氛围,有一张夕阳西下,左锐站在田埂上,背后是成片的麦田,左锐逆着光,像一个下凡的神仙一样侧着傲娇的脸。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小男生,身形稚嫩,表情却很稳重。
那一刻尤斯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心动,最终决定要去农村。
他要去看看这个孩子。
不过他见到的左锐却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健壮的十八岁少年。
只一眼,尤斯觉得自己心都沉底了,就像漂浮已久的荇草终于落到了河床上面,最终生根发芽,找到了安全感。
“尤斯,你看这个。”左锐已经走到最里面,站在一块伸出来的板子前面。
尤斯走过去,刚好看到左锐伸手往板子上轻轻一掰,板子碎掉了一片,不少碎渣随即掉到地上。
“这板子放了多少年了?”左锐说。
“算算应该有十三年了吧?”尤斯边说边检查了一下其他就几块边缘的板子,情况都差不多,一捏就粉碎掉渣。
左锐前后数了数,说,“光是这个仓库的板材大概就有五十来托,后面的那些仓库如果也是这个板材的话,得是一不小的经费压在这里呢。”
尤斯皱着眉没说话,一会儿在一旁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脸色更加凝重了。
“李清说查不到这批材料的采购记录,也没有财务表可以参考,可能是一批黑货。”
“黑货?”左锐心里大概有了底,还是问了一句。
“大公司的采购为了中饱私囊,以高价采购一批材料,和供应商商量好分成,损失由采购公司承担,货物一般都会被转手或者低价处理掉,有的严重点甚至会出现低价回收的情况,像这种工程钢铁类或者塑料类,一般回收再生产又能当作一手材料卖,经转手抽空价值剩下的次品货,叫黑货。”尤斯尽量言简意赅。
“那这批货为什么存起来了没有处理掉呢?”左锐问。
“很有可能是因为”
“因为当时有别的事情耽误了这批货的处理,比如说,能够回收这批材料的工厂,倒闭了?”左锐恍然大悟道。
“我也想到了这个,这是目前最大的可能了。”尤斯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录了一个简短的视频,简短说明了一下情况,发给了李清。
要回去的时候,尤斯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左锐,认真的看了看左锐的表情。
左锐有点兴奋,查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要有突破性的进展了,他简直两眼放光,尤斯不得不提前做出一些提醒。
“在我接手公司的事务的时候,我们公司的采购部门就已经是何梁在负责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但是更之前是不是他负责,还要查。”
左锐愣了愣,“什么意思,何叔叔?”
“嗯,何梁,萧婷婷的爸爸。”
尤斯进公司打杂的时候管的就是采购部门的事情,因为财务部门的事情最琐碎也最复杂,能短时间内让尤斯了解到公司的账务运转情况,那时候尤斯还是个孩子,何梁负责主要的采购合同审核,他负责后面事宜的学习和跟进,后来发现这事情基本没什么要他出面的地方也没什么更重要的东西要学,他才调回总部做了执行经理。
如果这件事情和何梁有关,左锐该怎么办?
他不敢轻易去猜测萧婷婷在左锐心中的位置,但是他知道萧婷婷对于左锐来说十分重要,左锐的爸爸出事之后,何梁一直资助左锐家的生活,这些左锐肯定都知道。
左锐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倒塌了。
他知道尤斯是在提醒他,如果这件事情和何梁有关,不仅仅是一批货的问题,很有可能还涉及人命官司。
好好地船为什么就突然破船了,相机找到了为什么没找到内存卡,除了何梁,左锐的父亲及船上认识左锐父亲的老乡没有一个生还。
但如果事实如此,当年也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何梁身上,而不是草草归结于一场意外。
左锐有点恍神,突然间想起来不久前查到的一条信息。
“尤斯,有一个人可能见过我爸爸,有一条帖子,我们去找一下!”
“帖子?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查,你别急左锐,小心脚下。”
尤斯拉着走路都打飘的左锐,直接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左锐按照自己最后的记录找到了那张帖子,但是发帖子的人点开依旧是空白。
尤斯根据一些细微的线索在网上搜了一下,并没有搜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唯一有用的还是那条。
这个id叫小冬瓜的人,除了这条帖子的内容还在,其他的内容全部被删除了,头像简介来源通通都删的干干净净,根本没办法根据这几句话去找到更多与他相关的信息。
两人在网上搜索了很久,甚至连底下无关评论的人都加了好几个,问完也是一无所获。
尤斯正准备给最后一条评论的人发送好友请求,就听见左锐肚子饿的咕咕一阵叫。
一看已经深夜。
“去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扛不住的。”尤斯关掉电脑,起身拿了车钥匙。
左锐跟着站起来,恍恍惚惚的,站都站不稳。
本来以为会有进展的,没想到还是卡死了,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如果能找到这个最后还见过爸爸的人,或许能知道一些真正的原委。
“我不饿,我好困啊尤斯。”左锐脚底跟踩了云一样,别说吃东西,现在给他一张床,倒头就睡着也是极有可能。
尤斯拉着左锐的手腕,低头碰了碰左锐的额头,左锐还以为这个时候尤斯要亲他,正准备迎上去,尤斯又离开了。
左锐觉得有点扫兴,转头往床上倒。
倒下去没多久,尤斯又把他上衣给掀起来了,左锐一脑子的关键人和关键信息,被尤斯这么一撩,瞬间浑身都痒起来,急需要发泄一下。
他伸手把尤斯捞起来和他对面侧躺着,搂着尤斯下塌的厉害的腰身亲了上去。
尤斯没躲,只是很不认真,还把手伸到他腋下去摸索了一下,竟然拿出了一个体温计。
左锐继续亲着,尤斯就斜着眼神晃了晃体温计看了一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推开了左锐。
“387?”
左锐哼哼唧唧的重新亲上去,又被尤斯推开了。
尤斯晃着体温计给左锐看,左锐看不清,也没什么兴趣,他难受的紧,亲亲才能好。
“快起来,去医院了,你发烧了。”尤斯放□□温计,把黏在他身上的左锐拉开一点然后从床上拖了起来,重新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会儿已经烫的能煎鸡蛋了。
一直顾着查资料,一路上吹的风加上坐在地板上,发烧了都没人注意到。
尤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算正常,开车应该没问题,于是直接带着左锐下了楼。
左锐看起来很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哼着什么尤斯没听过的调子。
结果到了车旁边,左锐怎么也不肯上车,一直在车门边上扭来扭去,像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左锐,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拿个药就回来?”尤斯觉得自己的语气真让人倒胃口,不过他看家里的阿姨打电话哄小孩就这么哄的。
左锐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四周黢黑,环境陌生,还荡漾着他不喜欢的味道,他扭三扭在车身上滚了一圈,从副驾驶的车门滚到了后座车门,扒着车门不肯松手。
左锐的脑子一片混沌,看不清听不清,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一直在变大,像吹气球那样变大变大,撑到了要爆炸的极限了。
尤斯搂着左锐的腰往车里塞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耐心有点不够用了。
他把左锐压在车门上让他别乱动,“要怎么才肯上车?”
“亲亲!”左锐脑袋一晃,就往尤斯嘴上凑。
“知道的你是发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了假酒了!”尤斯又好气又好笑,想不明白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左锐是怎么失去理智的,还是不忍心看着左锐烧的稀里糊涂的在一边自己找不到地方下嘴,顶着左锐的腰亲了过去。
左锐的嘴皮子滚烫,呼出的气息更是灼人,这些气息顺着尤斯的舌尖闯进尤斯的腹中,撩起一股无名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