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信不信
两个人躺在狭窄的床上,左锐的心里无数遍哀嚎,明明收拾之前就说好了,这几天左锐睡黄思夏房间,因为这张床比较旧也更小,尤斯睡对面原先左锐暂住的那一间,尤斯也并没有反对,但是到睡觉了,尤斯自然而然的就躺在了左锐身边,这让左锐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尤斯根本没听进去。
还是压根就没当回事。
“你,很介意我睡这里吗”
“倒也不是很介意,就是有点挤,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这样刚好。”
尤斯侧过身子,往床边睡,尽量让出更多地方给左锐睡,以免左锐要将他赶出去,他贪恋左锐身上的味道,就想呆在左锐身边,现在他对自己的心理需求已经了如指掌了,他的心脏,只有靠近左锐,才能正常的跳动。
“好吧那你睡过来点别这么缩着,这床这么小”
尤斯听话的往里挪了挪,他侧着左锐平躺着,他的胸膛挨着左锐的胳膊。
左锐又往里挪了挪,然后背碰到了墙,只好算了,再不睡又不够时间好好休息了。
左锐睡的很沉,加上路上睡得不好,这一觉他睡得格外得久,等他定的晚点的闹钟响起来起来得时候,尤斯已经起床不知去处了。
屋前屋后都没有找到尤斯,左锐昏昏沉沉的在门口整理等下下塘要用的工具,还少了两个箩筐和扁担,家里的箩筐都不能用了,还要去小次家借,路过长拐巷子的时候,左锐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栋废旧的房子前面站着,一动不动。
“尤斯?”
身影一抖,尤斯回过头看到是左锐,慌忙拨掉嘴里刚点燃的女士香烟,估计是被吓的呛到了,猛烈的咳嗽起来,左锐上前拍着尤斯的背,帮他顺顺气。
“抽烟有什么好躲的,你不会没抽过烟吧”
“没抽过,想试一试。”尤斯拧着眉心,香烟的味道似乎并没有他预期的好,一口烟吸进去,吐不出来,全部卡在喉咙口。
“试了效果怎么样?”左锐觉得尤斯狼狈的样子十分好笑,尤斯日日捻着一根烟,还时不时换一根新的,感情只是纯粹的用来碾碎,却根本就不会抽烟,但是出于对债主尊严的维护,他还是很识相的关心尤斯尝新的感受。
“一点都不香。”尤斯简短总结了刚才一口烟下去的全部感受,反问左锐:“你去干嘛?”
“我去小次家借箩筐,要不要一起?”左锐发出并不那么诚挚的邀请,毕竟小次家也不近,他一个人快去快回比较省时间。
尤斯点了点头。
左锐顿了顿,随即道,“好吧,走吧。”
“你似乎很失望啊?”尤斯笑着打趣左锐那意外的表情。
“哪有,你陪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慢点走,借完东西回去就可以直接做早饭吃。”
“要不早我来做吧,我回家新学了一道菜,我现在会炒西红柿炒鸡蛋了。”
“还有呢?”
“没了,时间紧迫,就学了一道菜。”
“也行,等下我们借完箩筐,拐去摘几个西红柿,就是昨天还看到小次妈妈给西红柿淋粪,不知道今天吃会不会臭臭的,哈哈!”
“淋粪?”
“不跟你闲扯了,你看到前面那片鱼塘的了吗?绕过鱼塘有一片菜地,大的那块是小次家的小的那块是咱自己家的,你去摘西红柿吧,其他的你看着喜欢也摘点,等下我来找你汇合。”
左锐说完和尤斯分开了路,朝巷子尾上去了,尤斯慢慢的朝菜地里去。
菜地里一片红红黄黄的景象该熟的菜都熟了,西红柿在最边上,红彤彤的垂着肚子,稍微大点的都挂了枝,或者干脆窝在地里,尤斯挑了五个大的,又摘了几个红辣椒,用衣服兜着,往田埂上去。
稻谷也熟了,金黄的麦穗沉甸甸的弯着腰,风一吹,都是稻谷香,尤斯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领口,满足的转身回家。
左锐很快就挑着一对空箩筐赶过来,尤斯把摘得西红柿放在萝筐里,开心的跟在左锐身后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尤斯总有一种不受控制得想要跟在身后而不是走在前面的自觉,这和他的做是风格截然不同,因为不论何时,走在前面才是领头的那个。
回到家,左锐把西红柿倒在地上,数了数,叹了口气说:“还好你没摘点茄子玉米什么的,这几个西红柿,恐怕要吃好几顿。”
尤斯并没有一顿要炒几个这种概念,“你没提醒我。”
左锐自认理亏,挑了两个最红最熟的洗干净,递了一个给尤斯,自己先大口吃起来。
“不是说,淋了粪吗”
左锐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半晌才把西红柿从嘴里拿出来,汁水顺着左锐的嘴角流到了领子里,他无奈道:“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提这么恶心的事情。”
“是你自己说的,怎么样,臭吗?”
“不臭!算了,等下再吃吧,我先去洗箩筐。”
回头一瞥,竟看到尤斯正咧嘴笑得好开心,圆圆得眼睛眯成一条月牙缝,牙齿白得晃神。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尤斯开心的笑,尤斯的眉毛仿佛长了褶皱一样总是拧着,笑起来竟格外的好看。
“你看你笑笑多好看,整日里板着个脸。”
尤斯收回笑脸,不看左锐。
左锐只好砸吧砸吧嘴再一次自找没趣。
简单的吃了早饭左锐就自己出门去了,他让尤斯好好在家休息,他下了塘中午回来有鱼吃,尤斯自己在家补觉,补够了四处晃晃,吃了中午饭下午跟着左锐去了塘边看他们扑腾。
之前尤斯没带眼镜,只能模糊的知道大家都在泥水里走来走去,这回带了眼镜看得清了,他才发现大家不是走来走去,而是拿着工具在赶鱼,或者把陷在泥巴里的鱼挖出来,小孩子们自己玩自己的,抓到了就分大小扔到篓子里,没抓到就一直闹,扑腾的到处都是泥点子。
忙活了一天,晚上尤斯要做菜。
晚饭时分,左锐在门口洗东西,尤斯在厨房炒菜炒的烟火熏天,端出来一大盆西红柿炒蛋。
“原来三个鸡蛋三个西红柿,炒出来,这么一大盆!”尤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端着西红柿炒鸡蛋打量了许久,只是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炒的西红柿炒鸡蛋,是黑色的。
左锐刚好把蒸熟的红薯端出来,一人一个红薯准备吃晚饭的时候,看着这碗黑黢黢的西红柿炒鸡蛋不敢下手。
“你先吃。”左锐使劲闻了闻,也闻不出尤斯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
尤斯自己做的菜自己不能不给面子,伸出筷子挑了一块鸡蛋迅速放进嘴里,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怎么样?”
尤斯含着鸡蛋,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实在忍不住脸色一变,吐了出来,嘴边还沾着黑屑子。
左锐赶紧放下筷子,这已经不是放了什么调料的问题了,这反应简直像吃了锅盔一样。
锅盔?
“你炒菜用的,哪个锅啊?”
“这么多西红柿,当然用的是挂在墙上的大锅,两耳朵那个,还挺沉。”
尤斯黑着嘴皮子,吞了一些灰,嗓子眼发干。
左锐吞了吞口水,道:“那口大锅,是用来煮猪食的,已经很久没用了。”
“可是我洗了呀?”尤斯赶紧狡辩。
“这样洗怎么可能洗的干净,这种陈年铁锅,要流水洗还要开锅的,不然吃下去都是铁屑子。”
“现在怎么办?”
“先吃红薯吧,反正西红柿有多,我去炒过一个就是了。”
西红柿炒蛋是一道很简单的菜,左锐从洗菜切到到端出成品,也不过花了十分钟时间,尤斯一尝,味道和他做的简直云泥之别。
尤斯满足的吃着西红柿炒鸡蛋,“还是你会做菜。”
“那是,这种级别的菜,小意思。”被尤斯一夸左锐的心情好了很多,红薯也多吃了两个。
红薯吃多了的后果,就是两个人躺在床上,此起彼伏的放屁,而且左锐丝毫不觉得尴尬,不管是谁一放屁全部抢先赖在尤斯头上。
“你又放屁了。”
“你的更响。”
“你的更臭。”
“你的更更多。”尤斯不擅长吵架,一吵架就很容易词穷,他把这归结于他素养太高,不适合吵架。
两人迷迷糊糊的,放着屁,一觉睡到了天亮,直到大葛和小葛在门外大声喊左锐的名字,左锐才醒过来,一看时间,八点多了。
左锐从没有很少睡到这么晚,看样子农活一停,他也松懈了,他抓紧洗漱好,轻轻带上门,带着大葛小葛出去到稻田里看情况去了。
尤斯一觉睡到十点多,仍觉得意犹未尽,他独自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开始回消息,小婷婷知道他跟着左锐回了老家,想请他帮忙去买点生活用品和吃的给奶奶,萧婷婷列了个单子,东西不多,去镇上的超市和药店都能买齐,给左锐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左锐的手机放在了床头,他写了一张字条留在餐桌上,然后自己开车去镇上买东西。
刚好他自己也有一些东西要买,特别是内裤,左锐的内裤尺寸不对,他穿着总有点不舒服。
但是左锐谈完事情回来吃中午饭,却接到了派出所打来让他去接人的电话。
尤斯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听到两个年轻人在讨论电影,一开始还好好的,尤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肩膀,年轻人胳膊上纹着一条盘龙纹身,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混混,尤斯本来不想惹事,只是道了歉并且多说了一句要尊重人家。
但是年轻人揪着他不放,还口口声声喊他变态,尤斯一时暴起,和人打了起来。
尤斯身上旧伤未愈,没两招就落了下风,让人摁在地上打了一顿,小混混看他是个外地人,西装革履文文弱弱的也不敢下重手,没想到尤斯不肯松手,三个人被扭送到了派出所。
尤斯嘴角被打破了皮,手腕上似乎被踩了有点红肿,衣服上也全是鞋印。
左锐看到人的时候心疼不已,攥着拳头瞪着小混混看了许久,到底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他也只能认了错签了字,把人保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尤斯一直很安静,眼镜歪了也没扶,左锐没问他也不说,闷声开着车回家,下了车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也不肯上药。
左锐没办法只能先去忙完田里的活,去诊所拿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和一些别的,回家马不停蹄的简单做了个鸡蛋汤,想让尤斯吃点。
对于尤斯来说,不管什么事情都比吃饭重要,但是对于左锐来说,吃饭比什么事情都重要,只要还能吃饭,就没得大问题,这句话,也是左锐爸爸教的。
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左锐的爸爸总是忙到直不起腰,在门口扶着墙缓神,而黄思夏问他的时候,他总说,晚饭还能吃三碗,问题不大!
鸡蛋汤放在门口很久,尤斯也没有开门,左锐本来不想打扰尤斯的,但最后还是轻轻推门进去了。
天色并不晚,尤斯窝在房内又关了窗帘,一片昏暗,左锐推门进去,门口铺了一片夕阳的余光,看起来暖暖的,却并没有暖到尤斯眼里和心里去。
“他们,说我是变态。”
尤斯的声音带着哭腔,左锐一下就愣住了。
尤斯哭了?
哭了怎么办?
左锐犹豫了一下,还是掰了掰尤斯的肩膀,没有安慰的话,企图直接用食物安慰他,“要不,吃点东西吧。”
打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在乡下打架更是实属常见,更何况对方也留了手,如果不是尤斯揪着不放,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还被扭送到派出所去,那两个小混混也很无奈啊。
这些话左锐一句都不敢说,他不知道在尤斯心里,对打架到底是个什么严重的定义。
他没有想过,尤斯纠结的可能根本不是大家的问题,有些事情远比打架更严重,也更重要。
半晌,尤斯坐起身子,接过已经温了的鸡蛋汤开始缓缓喝了起来,刚喝了两口,尤斯就放下勺子,左锐以为他不喝了打算喂他吃点的,尤斯却举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完了剩下的所有汤,模样是饿极了。
“你不会今天都还没吃饭吧?”
“嗯。”
睡醒错过了早饭,开车错过了午饭,难过错过了晚饭,如果左锐不端汤来,他恐怕不会感受到饥饿,但是一碗汤下肚,他现在饿了。
左锐无力吐槽,上锅蒸了三个红薯,尤斯也一一吃了,左锐突然发现尤斯的饭量似乎变大了,或者尤斯特别喜欢吃红薯?
家里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尤斯只能作罢,倚在床头让左锐给他上药。
左锐觉得有些晃神,在这里,尤斯似乎没有好的时候,不是受了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他捏着尤斯的下巴检查伤势,发现尤斯的嘴角被打破了皮,整个肿了起来,这下巴上留的疤痕尚未完全消退,又添新伤。
照这样下去,再好看的脸也扛不住了。
“左锐,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左锐认真的上着药,没有注意道尤斯眼睛里的一片赤诚和认真,他只说:“变态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奇怪,你这个病我从前没见过,而且我去学校的图书馆查阅了书籍,没看到类似的病症,但是图书馆的馆员推荐我去看一些恋爱方面的书,我还没来的及去看。”
“那你相不相信,男的也会喜欢男的?”
“相信啊,你不是就喜欢我嘛,小将军也喜欢我,他恨不得长在我身上,只是他家现在搬家了,时常见不到他。”
“我的意思是,和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一样,就是类似于爱情,就是能上床的那种。”尤斯边打量着左锐的脸色,边磕磕巴巴的把一句试探又的直接到底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俩这样吗?你总睡我床上是因为你喜欢我?”
左锐一派天真,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尤斯总是纠结于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个话题。“两个男的,一起躺床上又能怎么样呢?左不过就就是搂搂抱抱,再多,跟你一样啃两口,和男人女人那种,总该有点区别。”
尤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是不懂。”
“懂什么?”左锐瞧着伤口有些细小的皮,集中注意里用牙签去挑,想先处理完死皮在往上抹药,争取不留很难看的小疤痕。
尤斯挣脱左锐上药的手,一把揪住左锐的手腕把左锐压在床上,就这么看着,他想看看左锐是真的不懂,还是一直装作不懂。
但左锐也没有反抗他,只是顺着动作睁大眼睛和他对视,眼神清澈见底,除了疑惑不解,再无其他情绪。
“你又要啃嘴了吗?”左锐看着尤斯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心想可能是又要犯病了。
尤斯急促的呼吸了两下,把左锐推下了床,自己则翻身向里对着墙壁。
虽然左锐不懂,但是左锐没有把他当变态,他或许应该感到知足了,而不应该纠结其他的。
可,他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