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家
到了中午休息,左锐还好只是腿有点僵硬,彭可瑞在他旁边直接站在原地一动动不了,他还想扶着彭可瑞,结果潘序过来一个马步半蹲把彭可瑞甩起来抗到了肩上,阔步往校外走。
短短几天左锐和大鱼就已经意识到,这两个人是真的有钱到可以天天下馆子,也不知道生活费到底一个月给多少,丧心病狂。
彭可瑞真是累惨了,竟然毫无反抗和害羞之心,认命的挂在潘序肩膀上像条失去斗志的咸鱼。
下午的军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立正站加稍息站,两个姿势换来换去,大家对军训高涨的热情彻底化成泡影,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回宿舍睡觉。
左锐瘫软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不得不拖着疲软的身子爬起来去剪头发,却看到彭可瑞胸前围了个毛巾端端的坐在过道里,潘序打来一盆水,给彭可瑞洗起头来。
左锐和大鱼都很好奇,直到看着潘序翻飞着二指宽的折叠小剪刀,一丝不苟的帮彭可瑞剪了个长板寸。
彭可瑞头有点瘪,但是潘序硬是通过长短让彭可瑞的脑袋看起来圆的像个乒乓球。
“你还有这手艺?”左锐惊奇,立马看到了省钱的可能性,“能不能帮我也剪一个?”
“恐怕不”潘序习惯性的拒绝开了个头,被彭可瑞一嗓子给带了过去。
“可以啊!我也想看看怎么剪!”
彭可瑞三两下把自己的毛巾拆下来往左锐脖子上围,热情的让左锐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
左锐终究是被彭可瑞摁着坐下了,三个人围着左锐的脑袋叽叽喳喳,大鱼本来就是板寸,他一直感叹以后剃头的钱都省了,一次十几二十块呢,彭可瑞动不动就给潘序鼓个掌加个油。
只有潘序这个操刀的没什么屁话,安静的手起刀落,半个小时之后把毛巾一解,表情奇奇怪怪道:“剪完了,你看看。”
宿舍没有镜子,彭可瑞掏出一个反光的小铁片,“你快看看!”
小铁片里的左锐有点扭曲,但是还是很明显能看到左锐的头发有些凹凸不平。
左锐头发又多又厚还很长,修理起来没有彭可瑞那么好下手,潘序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剪成这样已经是放够了耐心。
但他自己看着也不是很满意,拿出50块钱给左锐,说:“我给钱,你去外面修剪一下吧,多余的钱顺便洗个头。”
潘序抢在左锐前面开口,左锐一下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干脆道:“算了,不花那个冤枉钱,就这样吧,军训完再蓄起来就是了,而且剃个头哪里花的了50,你收回去。”
彭可瑞摇头道:“50,给你随便抹个精油就上百,别说按摩和护理这些,大城市的有钱人,惯会享受。”
“洗剪吹的钱这么好挣啊。”左锐看着自己的头一通心理疏导,疏导到看顺眼了,把镜子放了,感叹起挣钱来。
彭可瑞瘪瘪嘴点头,好像他自己就花了很多钱洗剪吹一样,明明他的头还是潘序给剪的,看起来还是潘序倒贴给他剪的头。
第二天教官一来就检查三个人的头发,虽然对左锐的发型流连了几眼欲言又止,但注意力很快被李则良吸引了去。
李则良没有剪头发,而是拿出了一张说明,从背面看过去只能看到说明上盖着两个大大的红章子,教官看完章子也没再说话,让三人归队。
军训完大鱼好奇的去问李则良打的是什么报告,被李则良的冷漠给逼了回来。
李则良脾气有点古怪,总是一个人坐着,也不和谁说话,教官对他的军训姿势似乎不做强求,甚至在别人抬腿时,李则良光明正大的两脚落地休息也没人说他。
于是很多人都去问李则良到底使用了什么法宝,通通都没有得到回应,就连彭可瑞过去都被白了一眼回来了。
军训就这么既无聊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十天,军训过半,学校组织团体拉练,拉练的途中终于有人跟教练起了冲突。
冲突的主要原因是程艳艳,冲突的人是大鱼。
程艳艳作为班长,一直想找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严,拉练的时候不听劝阻走的很快,结果强行走太快脱离了队伍,后脚跟水泡磨破了出了很多血一个人摔在了路边,等大部队赶上的时候,她已经被别的班的同学安顿在了路边,教官让她休息她偏不,拖着脚走了二里地,然后在路过一条石子路时,又摔了,膝盖摔破了皮不小一块淤青,教官不但没有安慰,还义正言辞的批了程艳艳一顿。
程艳艳金枝玉叶的,怕是没受过这种委屈,当场哭了起来,教官眼看着要心软,给程艳艳做完消炎打算背着她就近找诊所,奈何程艳艳不想让教官碰,说什么也要找车来接,教官脸一黑,眼看着整个班的拉练进度因为一个人落后了一大截,下令把程艳艳一个人放在这里,其他人继续拉练。
左锐使劲拉也没拉住要出风头的大鱼,大鱼和教官吵起来了。
大鱼昂着脖子,满头是汗,指责教官把自己的学生丢在半路,特别是程艳艳这种娇贵好看的女孩子,特别没有师德。
教官被气的想笑,然后把大鱼和程艳艳一起留了下来,之后不管怎么问,大鱼都不肯说他们俩时如何回的学校,只知道教官因为到点班上人数不齐,被通报批评了。
程艳艳因为腿伤特许暂停军训两天,大鱼一个人拿着盖着两个大章子的检讨,结结巴巴的在所有人面前念,念完教官说声音太小了,继续念,反反复复念了三遍,大鱼把稿子一摔,头也不回的走了。
军训继续,大鱼被班主任找去谈话谈到半夜,回来的时候两眼通红,气的后脖子青筋暴跳,其他人也没敢问,但是气了一晚上大鱼没有再和教官犟脾气,反而军训老实了很多。
并且这之后,大鱼也没有上蹿下跳着跟程艳艳说话送水又送茶的,好几次程艳艳态度软乎的过来找他说话,他都面无表情的躲开了。
心心念念的女神主动来找他,他竟然躲开,这奇怪的场景让左锐和彭可瑞更加好奇班主任到底对大鱼说了什么,在军训要结束的最后一个晚上,大鱼终于扛不住彭可瑞的纠缠,说了实话。
原来班主任找他出去谈话时,也找了程艳艳,班主任问程艳艳愿不愿意在同学面前澄清大鱼是为了帮她才出言顶撞的教练,毕竟教练也不会真的和学生起哄,那天的情况明明是教练询问了他们两个人的意见才把他们作伴留下相互照顾的,只要有人出来缓和,大鱼就不用重新写检讨。
被帮助的程艳艳非但没有同意出面给大鱼解围,反而当着老师的面嫌弃大鱼是个乡下人,明明自己不懂事让她在教官面前丢了面子,还想让她出面,这样同学都会误会她和大鱼的关系的,而她不想和大鱼有任何牵扯。
不知道程艳艳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但大鱼回忆时,满眼悲怆,咬牙切齿,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那天他还为了程艳艳不沾染上汗臭,忍着脚痛跑去最近的店里买了一件新衣服和三瓶水把自己擦了个干净,换上新衣服左劝右劝,才把程艳艳背回学校,十几天的军训鞋穿下来,班上没有一个人的脚没有气泡的,一个女生的重量压在背上走了将近五公里的路,大鱼回来脚底都是血糊的一样,泡脚的时候笑的像个二愣子。
结果隔天去澄清真相,被说成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彭可瑞听完直接炸了毛,跳起来就要去找程艳艳理论,潘序拦腰抱了一下没抱住,彭可瑞已经像一条泥鳅一样钻了出去。
军训的最后一个晚上是不用做操的,各个班以班级为单位分开坐着,围成一个大圈,进行简单的汇报和感受总结,还以寝室为单位准备了小节目助兴。
彭可瑞直接跑到了大圈的中间,抢过正在朗诵的同学手里的大喇叭,冲自己的班级喊道:“程艳艳,你凭啥瞧不起乡下人?”
潘序十分抱歉的看了看周围的同学,用蛮力将生气的把彭可瑞从场地中间拖了下来摁在身边。
大鱼和左锐只能大眼瞪大眼,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着,大鱼也没想到彭可瑞这么刚,直接冲上去喊了程艳艳的名字,这一波给大鱼吓的都忘记屈辱了,帮着潘序劝彭可瑞没什么大不了的,三个人轮番上阵劝了好久才把炸毛的彭可瑞安抚好,把喇叭扔回了圈中间。
自己班的人开始小声议论程艳艳,就连别的班的同学也起身来看谁是程艳艳,程艳艳缩在五朵金花中间不敢抬头,硕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操场上。
军训都接近尾声了,没人会为了这么一场小风波上纲上线,最后程艳艳作为班长,带头缓和了一下气氛,避重就轻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将晚会继续了下去,但是军训晚会结束之后,程艳艳被孤立了,第二天的总结班会上,程艳艳特意为此事道了歉,算是告一段落。
军训之后紧接着就是国庆长假,潘序和彭可瑞早早的收拾了东西驾车出去旅游,大鱼家里远,不想浪费车钱,打算在学校附近逛一逛,而左锐没得选,他得回老家把自家的鱼塘里得鱼货处理干净,把鱼塘的承包项目归还给村委会,还要把稻子帮忙把家里成熟得稻子连田带子的卖出去,加上菜地和寄养的家禽,能预想到会有多累多匆忙。
左锐算着这一去至少要五六天,加上来回的路程时间,恐怕国庆结束都不一定回的来,开完班会,他趁早收拾了东西回到了出租屋里。
黄思夏正在睡午觉,客厅角落里的营养品堆砌如山,却没有看到拆封的,左锐从冰箱里拿出剩菜剩饭热了吃,吃到一半,有人敲门,开门却是尤斯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牛奶和鱼肝油,第一眼看到左锐震惊了三秒才恢复表情。
“嘘,我妈在睡觉。”左锐意外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请尤斯进屋,嘴巴里含着剩饭,口齿不清。
尤斯把东西放下,坐在左锐对面,瞧着左锐因为晒红而显得有些稚嫩青涩的脸,二十几天不见,那个白白净净的左锐,晒得红彤彤一只,胳膊的袖子被挽到肩膀上,一截胳膊两个色号,红白分明。
“要回老家吗?”尤斯用食指敲着桌面。
“嗯,回去把鱼塘处理一下,之后,之后也用不到了。”s市,来了想走可能没那么容易。
尤斯摸着自己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国庆假期,公司也没什么事情。”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处理完了我就回来,你刚好得空的时候,过来帮我看着我妈就行。”
“可以装个监控,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查看的。”尤斯指了指身后冰箱位置的墙面,挂着一个小白球,正闪烁着红光。
“那倒不必,监控很贵吧?”
“不贵,公司买了一批新的,刚好多了一个,所以只要多花一点安装费。”
“这么大的公司,还能多买一个监控?”左锐明显不信。
“这么大的公司,多买一箱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
“好吧。”这话说的太有道理,左锐没办法继续挑刺。
在左锐的心里,大公司大企业做事情都是有规划的,但也有可能是他见识少,公司大到一定程度,东西可以乱买,比如说尤斯买来的这一大堆无处可用的营养品,黄思夏看了包装都不敢拿去吃。
左锐吃完饭,起身收拾桌子,收拾完出来尤斯还没走,坐在座位上一只摸索着自己的手腕。
“你的超级贵的手表呢?”
尤斯手腕空空,抬头看着左锐,趁机开口重新提要求:“忘在你家了,我还是跟你回去拿一下吧?”
“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跟我回老家,我可跟你说,我很忙的,没时间照顾你。”
“不需要你照顾,让我去就行。”
左锐看着尤斯坚定中带着点为难的表情,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欠钱太多了尤斯怕他跑了。
说起欠的钱,“那两百万挂回来了吗?”
“没有。”尤斯语气倒是平常的很,似乎丢的不过是两块钱,导致左锐有一种两百万也不多的错觉,抑或是根本没丢,但是面对债主,左锐还是很自觉的把疑问憋了回去。
“好吧,我们一起回,那你上班的事情呢?”
“带电脑就行,你们那边有网吧,网络应该可以用。”
“好吧。”左锐反应过来尤斯这是有备而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默默感叹尤斯来的时间还是挺准的。
“好,你先收拾一下吧,我们晚点出发。”终于同意跟着去了,尤斯语调轻松,嘴角还带着笑。
左锐总觉得这抹笑才是他熟悉的尤斯。
“你不用收拾衣服吗?还要去买票,可能会晚点哦。”左锐看了一眼尤斯拎过来的东西,并没有看到行李。
尤斯晃了晃车钥匙,“不用了,东西在我后备箱,我们开车去,开车回,你不是说坐火车腰杆都震麻了嘛。”
左锐想起上次被卡在家门口的车子就肉疼,尤斯竟然还有胆量再开一辆回去,但是左锐也没有话语权,并且自从来了s市,他才明白尤斯这种级别的富二代,基本上已经告别了绿皮车这种配置。
来的时候火车里嘈杂的喊叫声和各种奇奇怪怪混合的味道,连左锐都不能适应整晚没睡觉,尤斯更加不可能,所以他没多问,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黄思夏道了别叮嘱了有事一定先打萧婷婷的电话,才跟着尤斯踏上了遥远的自驾回家之路。
按照尤斯的说法,从s市开车回老家,加上在路上休息的时间,少说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夜里开到哪儿就在哪儿休息,下午驱车的时间还算宽松。
左锐没想到有一天他能享受这般待遇,坐着专职小汽车从s市回老家,要是回去的时候刚好大家都在村口,那他在村里的声誉将会直线上升,左锐边想着,一个在后座笑得合不拢嘴。
“你在笑什么?”后座上的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尤斯根本没办法专心开车。
“你看这景色好美哦~”
车窗外得景色一晃一晃得闪过,出了城区,远近处都是高低延绵的山和坐落在山脚下零零散散的人家,这边的房子很是独特,灰色的屋顶,还有一面红色外墙,所以车子开过,红色跳动起来,像一个个脱落枝头活跃的红豆。
车子上了高速之后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左锐一开始还在欣赏车窗外的美景,很快就被车速吸引了注意力,做惯了拖拉机的他对这个快的要起飞的车速有点不太适应,但是又没办法叫尤斯开慢点,只好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安全带,聚精会神的盯着前面急剧朝他奔来又被他甩在身后的柏油路面和陌生车辆。
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快车,车子从一个缺口下了高速,停在了一座桥下面。
高速路口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家,傍晚时分,在左锐的家乡应该是到了吃完饭的点,他估摸着是不是尤斯饿了。
车子停了许久,左锐下车在桥附近走来走去,可惜他没带相机,不然正是最美好的夕阳西沉的时候,他一定能得到一组十分唯美的照片。
左锐房间的抽屉里,有一本专门装夕阳照片的相册,左锐的爸爸,左阿福,家境贫寒,却是一个十足的文艺青年,喜欢夕阳西下时红霞满天的美,也喜欢朝阳初升破光而出的美,所以左锐从很小就很喜欢看夕阳,安安静静的沉下去。
后来长大了些,左锐有了自己的审美之后,他反而更加喜欢日出,他喜欢等待之后迎接的是一切的希望破光降临的感觉,也喜欢无人问津处依旧光芒万丈。
左锐还记得爸爸跟他说过,太阳从地平线沉下去,就意味着他从另外一个地方升起来,如此往复,寻常人生。
每次看着日出的时候,左锐都会想,新一轮的太阳,是不是就是他的爸爸那边的落日,太阳卡在地平线上,或许他和爸爸能看到同一个太阳的各一半。
如此往复,寻常人生,对于左锐来说人生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即使日复一日。
就好比他在遇到尤斯之前,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背上两百多万的债务。
尤斯站在一根电线杆子旁边,看着坐在青草地上的少年从眉目生喜,到唉声叹气,不禁觉得好笑,又十分温馨,让他无法挪开双眼。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片,就着手里的咖啡往喉咙里灌,然后勉强吞了下去。
尤斯不能理解,为什么世间万万千的人,又有万万千的男人,偏偏他得了这个病,他无比确定,自己真的喜欢男人。
他喜欢左锐。
是那种超乎他自己想象的喜欢,从第一面,从第一次肌肤接触,从第一次左锐费劲力气把溺水的他从水坝底下将他托起来。
但是吃了药之后的十几分钟之内,尤斯就没办法觉得这是彻底的喜欢了,他开始怀疑。
这种喜欢,他自己没办法接受,母亲没办法接受,他不知道其他人作何感想,因为他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
不,不会有人知道,中国最大的船公司和海产公司的公子爷,是个变态,不!
尤斯浑身一震,又从口袋里掏出更多黑白药片,往自己嘴里灌,但是他吞不下,呛出一脸泪花,直到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左锐还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不能在左锐面前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