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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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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掉的,就算掉了,补一颗假牙也看不出来。”

    坐诊的医生是个年纪不算大的中年妇女,检查的时候就一直仔细打量左锐,还时不时点头,这会儿检查完了,收起工具,她一边给左锐拿药,一边开玩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啊?”

    左锐摇头,专心看镜子里自己的牙,他拿手指碰一碰牙都疼的瞬间飙泪,总觉得没有医生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又确实没看到出很多血。

    医生又问:“多大了?”

    “十八。”

    “正好,我女儿今年十九,大一岁,你有没有兴趣见见?”

    尤斯瞪大了眼睛瞧着左锐,又瞧瞧医生,这是相亲吗?相亲都这么直接的吗?

    左锐见怪不怪,“不好意思阿姨,您闺女可得再等等,我还得去读四年大学回来。”

    “读大学啊?哎哟那没缘分,我女儿等你怕是等不起咯!”

    医生对左锐失去了兴趣,转头去给尤斯清洗伤口,发现这个青年比左锐看起来更加成熟懂事有钱得样子,瞬间又来了兴趣,一边给尤斯得手肘消毒,一边问了刚刚问左锐得同样得话。

    尤斯沉着眼不答话,诊室的温度有些下降。

    见尤斯不喜搭腔,看模样又是个外地的,医生只好放弃,内心感叹,现在这大好的青年都是怎么了,一点都不着急婚姻大事。

    手肘清完了,尤斯却不让医生清理脸部的伤口,尤斯的左眼角到鬓角擦伤了一片,估计是被谁摁到了地上,连带着嘴角破皮肿了一块,下巴上还挂着被擦掉的皮肉。

    左锐知道尤斯的习惯,在这种环境下让别人碰他的脸确实不太可能,只好接过医生手里的酒精和棉球,道:“我来给他消毒就可以,他不愿意让别人碰他。”

    “有洁癖啊?”到了交接班的时候,医生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并没有推辞就把东西交给了左锐,叮嘱道:“还有十分钟另外一个医生就来了,你们抓紧弄,我已经打了电话,等下你们把钱付了就可以走了。”

    左锐应了一句好。

    说着话,医生竟真的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墙上的挂勾上,掀开帘子走了。

    左锐伸手把尤斯的眼镜摘了,眼镜腿有些歪,看样子还得回去再修一下。

    尤斯扭着脸,方便左锐更好消毒,但是灯泡在左锐身后,左锐只好换个方向,挤进了尤斯的双腿之间站着,然后把尤斯的脸掰正,先给下巴上药。

    左锐轻轻的捏着尤斯的右脸,拿着镊子小心认真的夹走尤斯下巴上的脏皮,清洗之后有些浅红色的肉露出来,伤势比左锐想的要严重。

    再怎么说尤斯也是为了自己受的伤,尤斯却根本没有多说过半句,这让左锐心里很不好受,越清理伤口越觉得自己犯了错,也越来越沉默,安静仔细的清理伤口,不再咋咋呼呼的掰尤斯的脸来故意让尤斯吃疼。

    安静下来的气氛有些诡异,尤斯脱了眼镜,但是左锐为了清理沙尘不碰到伤扣里面的肉,勾着腰脸靠的很近,尤斯距离左锐的脸差不离也就十厘米。

    他也是才发现,左锐的左眼角下面,有一颗浅浅的褐色的痣,但是离眼角很近,左锐的眼睛细长又时常眯缝着眼,所以尤斯之前从来没发现过。

    左锐的长头发不经意间掉落了下来,遮住了左锐的视线,左锐并没有发觉,反而是尤斯伸手帮左锐把头发撩到了耳后。

    尤斯的手指冰凉,扫过左锐侧脸滑到鬓角的时候成功的吸引了左锐的注意力,左锐直起腰,道:“你这伤口怎么弄的,皮下全是泥,很难洗的,又疼又难洗!”

    尤斯把酒精递过来道:“你直接淋,会洗的更快。”

    左锐想起之前尤斯给自己的胳膊清理伤口,足足清理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弄疼他,他要是把酒精淋尤斯脸上,岂不是恩将仇报?

    左锐把尤斯的手拿开,重新凑上去给尤斯清理伤口,伤在什么地方都好打理,偏偏伤在脸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留下疤痕毁了容,说不可惜也是假的。

    可尤斯一直滴溜溜的瞪着圆眼睛瞧自己的脸,左锐也没办法专心清理伤口,低头跟尤斯说:“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好不自在。”

    “有吗?”尤斯明知故问,丝毫不愿意收敛。

    左锐脸上的细绒毛彻底引起了尤斯的兴趣,根本没有仔细听左锐讲话,反而更加专注的盯着左锐略显锋芒的侧脸。

    左锐话被堵在嘴里,只能自认自作多情,而且这样叉开腿勾着要的姿势站着稍微久一点腰真受不了,赶紧清理完才是正事。

    下巴的伤口清理完了,左锐挺直身子开始清理尤斯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摸上去有些疼,左锐一碰伤口尤斯就往后仰,左锐就只能一直跟着往前凑。

    不消几个来回,左锐的手肘已经完全搁在了尤斯的双肩上,直愣着两只手腕给尤斯夹眼角的皮。

    “你不怕我戳瞎你吗?眼睛瞪那么大。”

    尤斯眼睛圆溜溜的,近距离看还水汪汪,左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人的眼球,原来人的眼睛是分层的,眼珠稍稍鼓起,眼白中不少细红的血丝蔓延攀爬,中间一圈黑色仿佛一滴凝聚在水中的圆墨,外面一圈颜色更浅,是浅褐色的,尤斯平时总带着眼镜,左锐竟没发现尤斯的眼睛颜色这么浅,就像一个中间囚禁了黑洞的琥珀,盯久了足以摄人心魂。

    尤斯一眨眼,左锐猛的回神,手一抖镊子擦着尤斯的眼角滑落下去,伤口被砸,尤斯却没有任何反应,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继续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仰头看着。

    左锐俯下身子去捡镊子,重新消了毒,回了回神,把尤斯的脑袋歪向另外一边,压着不让他转过来,然后加快手上的动作清理伤口。

    左锐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想着,怎么尤斯的眼睛那么大,自己的眼睛却那么小,还是单眼皮上挑的眼角,一点也不传神,明明尤斯这种冷脸怪才需要狭长的小眼睛,这样多符合尤斯的身份和气质。

    左锐寻思着,力气越使越偏,整个人慵懒的压在尤斯身上,尤斯感觉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奇怪,直到左锐舒适的伸了个懒腰,他意识到左锐把他当靠背了,气鼓鼓的动身想要挣脱左锐的手。

    左锐一低头,看见尤斯皱着眉撅着嘴还觉得甚是可爱,却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借力使力的姿势不太对,慌张弹开。

    “咳,谁让你这么别扭一直往边上躲,有什么好躲的!”左锐心虚,先发制人。

    尤斯活动了一下手脚,刚才只顾着看左锐的脸,一下子忘记自己手还在椅子背下压着,这才没多久,就已经麻了,不过看着左锐恶人先告状的嘴脸,又实在是气不起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

    确实挺可爱的,生气了抿着嘴,本来就薄的嘴皮子都快抿没了,而且头发还

    该死!忘记吃药了。

    尤斯摸了摸口袋想起来最后出门时药瓶被放在了左锐房间的书桌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尤斯都心不在焉,左锐也急着其他事情,认真仔细的把伤口处理完。

    从诊所出来已经出太阳了,尤斯跟着左锐身后,想着找什么借口回去一趟把药拿了,左锐却直接路过了医院门口,朝回家的方向大步流星。

    尤斯赶紧跟上,“要回去吗?”

    左锐扯一扯身上的衣服,道:“要回去换些干净的衣服来,我妈的内衣内裤也没带够,洗了没干,我已经和婷婷姐说了,她在这里看顾一下,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家里,还要去看一下鱼塘,这几天这么晒,需要放放水,稻子也需要放水了,还有”

    左锐细数着自己要做的事情,罗列出一大堆,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但是想到尤斯的伤和脚程问题,最后还是决定搭摩托车。

    和摩托车司机拉扯半天,左锐成功的把15块车费讲到10块钱,司机一有点头的趋势左锐赶紧开心的跨上摩托车,招呼着尤斯上车。

    尤斯皱着眉艰难的跨腿坐在了后面铁皮的货栏上,司机一开动,他控制不住差点往后翻了出去,惊魂未定的抓着左锐的衣服,左锐往里挪了挪,反手来抱住尤斯的腰让他别怕,尤斯这才安下心来。

    对于左锐来说,回家能做三轮车已经很满足了,能搭摩托车回去绝对是一种享受和奢侈,所以他坚决不能浪费在摩托上的每一分钟。

    拐出县城街道,摩托车驶上了笔直干净的水泥路,为了避开人多的地方,司机很熟练的选择了稍微远点但是安静好走的小道。

    路的两边都是稻田和水塘,更远点的地方是山脉线,随着摩托车的前进像一条浮动的波浪蜿蜒连绵,初夏的风徐徐的吹着左锐的长头发,朝阳在身后缓慢升起,晨光熠熠,将三个人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长,尤斯因为坐在最后面翘起了半个身子,影子伸出一个头,左锐沉迷的看着影子时上时下的抖动着,心情终于好了些。

    尤斯坐在最后面一点也没有享受到摩托车的速度带来的激情和享受,他只觉得风刮过来能把他掀翻出去,扑在脸上还有些疼,什么清甜的青草味到他嘴里只剩下了噎喉咙的窒息感,为了不让自己颠簸的跌下车造成交通事故,尤斯大半的精神都放在了如何能抓的更紧更安全这件事情上,一路回家精神高度紧绷,只觉得路途漫长。

    左锐察觉到身后的尤斯有些紧张,半转着头大声喊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往前坐点靠着我,可以抱紧我!”

    尤斯没反应,反倒是司机乐了,“这还害怕啊?我还没加速呢,坐稳了!”

    司机说完,两人往后一仰身子,明显感觉到摩托车的速度加快了,原本清凉的一档风直接变成了强劲的三档风,在耳边呼呼的刮,尤斯这小身板也顾不得面子,弓着身子往前一缩,环住了左锐的腰身。

    胳膊合拢的时候尤斯心里一惊,他知道左锐瘦,却没想到左锐的身子这么薄,左锐的腰其实一只手就可以抱满,两只手环在左锐腰上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于是他腾出左手,斜斜向上环住了左锐的脖子,像勒特务那样勒住了左锐之后,心里踏实多了。

    左锐想翻个白眼结果被迎面的风扑的眼皮子闪蝴蝶一样,“你干嘛!?”

    尤斯贴着左锐的耳朵小声解释道:“我害怕!”

    左锐:“”

    好吧,尤斯这么直白左锐竟也无从反驳只好认命,毕竟大城市的公子哥没坐过摩车,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左锐调整了一下尤斯的手让他不要抱的那么紧,任由他环着自己的脖子和腰,自己解放的双手高高的举起,迎接着自由的风和已经温热的阳光,看着跟着他们急速前进的影子以奇奇怪怪的模样在马路上自由的奔跑。

    半个小时,摩托车就准确的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的河岸边。

    左锐抖抖肩,示意尤斯下车,尤斯回过神来,嘀咕着,“这么快啊?”

    左锐落地,也觉得快,“师傅,下次慢点骑,路上风景好着呢!”

    师傅翻找着零钱,大笑道:“遇到过催的,第一次遇到嫌快的,下次载你,我开二十码!“

    几人笑着,司机调头,迎着太阳为他的生计接着去接下一个长途跋涉的客人。

    左锐摸索着在家门口的河边石头底下找到了自家的备用钥匙,这是他和小次妈妈约好的,几乎每次出门要是都放在这个地方。

    尤斯皱巴着脸说这非常不安全,如果把钥匙藏在石头地下,别人知道了谁都可以拿,那为什么要锁门呢?

    左锐懒得解释尤斯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这是你家的钥匙,先不说别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干嘛?

    左锐一回家就开始忙活起来,把带回来的脏衣服洗干净晾晒起来,翻找了一些干净的衣服用布袋子装着挂在门口,提醒自己走的时候记得拿,手麻脚利的杀了一只鸡,清洗干净放进高压锅里炖着,从河里提了一桶水把客厅里里外外的拖干净,前后门敞开通风,趁着天气好把不通风回潮的椅子搬到后院阴凉的地方风干。

    家里的事情弄完,左锐从柴房里拿出一把生了锈的锄头抗在肩上,打算先去稻田里放放水。

    尤斯跟在左锐身后转悠来转悠去,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于是自顾钻进厨房拿了一把三齿耙,像模像样的跟着左锐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稻田边上,自家的田口已经被放过一次水了,稻苗丝毫没有干枯的痕迹,只是太阳猛烈,正好需要第二次放水。

    左锐脱了鞋子,从田中间走到了对面,挥锄头挖缺口从上游放水进来,尤斯有样学样虽然不喜欢但是觉得有趣,脱了鞋站在这边,也不知道该干嘛,就赤脚站在田埂上观察稻子。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第二季的稻子正好是青苗拔高的时候,绿色的稻苗吸足了水分和营养,叶子朝天上笔直的挺着,有些稻苗半腰已经发出了谷穗,一粒一粒的还没有任何果实的谷壳紧紧的所在包叶里,等待着在安静的岁月里,将所有的营养变成一颗颗抱满的稻子,变成一颗颗乳白的米,滋养着一代一代的生命。

    尤斯轻轻的抚摸着稻苗,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对生命的敬佩,如果不是脚踝突然很痒的话,他大概不会发现死死的叮在自己脚脖子上,因为吸血而缩成一团的蚂蝗。

    尤斯惊恐失常的尖叫成功的把左锐吓的丢了锄头两秒跑到尤斯身边,只见尤斯坐在一个挖开的缺口上,旁边都是被尤斯端端正正堆起来的泥巴。

    难怪左锐在上游挖开缺口等了那么久迟迟不见田里的水涨起来,原来尤斯在下游挖了个口,所有的水都留到下家小次家稻田里去了。

    而尤斯正惊慌失措的闭着眼睛,用手拼命的扑打着自己的脚踝,太用力又没打对地方,脚踝带着小腿已经被打红了一大片,始作俑者蚂蝗并没有因为尤斯慌乱的拍打脱离尤斯的皮肉,反而越发的缩紧,仿佛要将整个身子都钻进尤斯的血管里去。

    左锐忍住自己无奈又想爆笑的心情,抓住尤斯的手腕让尤斯冷静下来,“只是一只蚂蝗而已。”

    “什么什么?你没看到它在吸我的血!蚂蝗!“

    尤斯语无伦次的挣扎着被左锐抓住的手,蚂蝗蜷缩在腿上那种粘腻湿滑的触感惹得尤斯腹内翻江倒海,左锐要是再不把蚂蝗清理掉,尤斯可能下一秒就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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