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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偷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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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锐正无聊,半倚着身子吹凉风发呆,其实窗边逡巡着河风,不见得有多热,左锐体质燥热,风扇要摇一晚上。

    摇着摇着风扇这声儿有点催眠,左锐干脆关掉风扇,站阳台上吹一会儿自然风,倒也惬意。

    左锐眼神好,一扭头就看到尤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一眼对视过去,尤斯有些慌乱的错开了视线。

    左锐觉得有些奇怪,一来是尤斯这个人怪怪的,七月也算盛暑,虽然靠着河边不会暴热,他这样一天到晚能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装长裤却是忍耐力异于常人。

    二来尤斯似乎总闪闪躲躲的,除了萧婷婷,基本上没看到和别人有过视线交汇,即使是他在尤斯身边晃荡了一天,能对上尤斯眼神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三来,左锐察觉的到尤斯总是若有若无的在打量他。

    左锐对尤斯的第一印象并不差,除了萧婷婷,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嫌弃尤斯,反倒应该感谢他才对,伙食费生活费,出手大方的惊人。

    而且左锐越看越觉得尤斯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或许是行为举止,或许是长相身高,又或许是尤斯身上和这里大相径庭的独特气质,他也算这边长的一等一好看的,家乡的山水养人,村里的娃娃都水灵,只是左锐又觉得尤斯身上的水灵和他们都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左锐一时说不上来,但他就愿意多看尤斯两眼,看看那些出生就自带优势的男人,到底具备一些什么特质。

    左锐一直看着尤斯,等待着一个对视,可尤斯似乎知道,就是不抬头,一直沉默着撵着细烟,定定的看着楼下。

    “喂!”左锐大喊一声,吸引了尤斯的注意力。

    尤斯抬头,左锐正看着这边,食指和中指合并放在嘴边做吐烟状,“你也?”

    左锐不能说的太大声,黄思夏正在楼下的树下摇蒲扇。

    尤斯点点头,他从来不用食指和中指抽烟,也不妨碍他瞬间知道左锐看中了他手里的东西。

    “丢过来我试试!”果然,左锐招了招手,做好接烟的准备。

    尤斯并没有打算把烟扔过去,更何况烟那么轻飘飘的,算上距离,多半可能会被吹到楼下的地面上。

    左锐又招了招手,尤斯依旧皱着眉毛一动不动,左锐气节,哗啦将对着床的这一半窗帘关上了,于是尤斯就看到了摆在左锐床尾的风扇。

    “喂!”尤斯也没想到,其实不用太大声,对面就能听到。

    左锐钻出半边脑袋,心情不太好,“干嘛?”

    “这个给你,我能到你房间去睡吗?”

    尤斯觉得自己的房间甚至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这个味道被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掩盖着,一到傍晚就格外的浓烈,熏的他腹内不适,但是每当他认真去嗅,又确实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在想是不是这里的消毒水的味道和家里的不一样。

    而且尤斯越看越觉得左锐的房间比较舒适,虽然小点,胜在干净简洁。

    左锐毫不犹豫道:“一盒!”

    “成交!”

    尤斯从床底下摸出一盒没开封的香烟揣进睡衣的口袋里,转身下楼就遇到了坐在巷子口的黄思夏。

    尤斯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开口怎么称呼,只好点了点头,黄思夏盯着尤斯的胸口看了许久,道:“只能让阿锐抽一根。“

    尤斯在家里是没人管的,反倒是他手底下管着许多人,猛不丁被黄思夏家长一样的气势镇住了。

    而且来这两天,尤斯还是第一次见黄思夏如此严肃的表情,又点了点头,赶紧溜之大吉。

    一上楼,左锐就准确的从尤斯胸前的口袋里把东西掏了出来,边拆盒子边无语道:“是不是被我妈发现了”

    “你妈好厉害。”尤斯似乎还没缓过劲来,“只能抽一根!”

    左锐嫌弃道:“方方正正一个盒子鼓在胸前,是个人都知道你揣的是烟,更何况是我妈。“

    “原来如此,大意了。”

    左锐没有继续纠结被发现的问题,黄思夏看在尤斯的面子上都明着让他抽一根了,左锐更肆无忌惮起来,掏出藏着的打火机将烟点着,“你这烟不错嘛,香香的,就是细了些,竟然还是甜的,这是烟嘛?”

    左锐猛吸一口,一根香烟便急卷卷的没了一半。

    “咳咳,你这烟也不怎么样啊,一股子霉味,还发甜。”

    尤斯检查了一下外包装,“外包装撕破了,可能昨天进水了。”

    “你还有很多?”左锐双眼放光,小心翼翼的砸吧着嘴,似乎想仔细品尝一下这看起来就很贵的烟。

    可惜他什么也没砸吧出来,一嘴的劣质白沙糖的味道。

    尤斯没回答,因为他瞥见了镜子中的自己,眉心一串殷红,足足有小拇指那么宽。

    “这是什么?”尤斯激动的声音变调,转身拉着正眯眼舔嘴的左锐过来看。

    左锐睁眼一瞧吓一大跳,尤斯勾着腰双手把着他的肩,脸离得极其得的近,左锐从尤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见了炸毛的自己。

    尤斯身形瘦削,脸上却有肉,抿着嘴两腮有些鼓,眼睛又大又亮,睁圆了看着左锐。

    随时的那一瞬间,左锐有些晃神,忘了侧头,直接一口浓烟从喉咙口往外扑,模糊了两个人的视线。

    尤斯被左锐吐出的烟气迷了双眼,烟雾缭绕中,左锐脸色绯红,粉红的薄唇抿着只剩下短短一截的香烟,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舞,狭长清澈的眼睛中透着一丝歉意。

    以及倒映着自己和眉心的一串血红。

    “这是什么?”

    尤斯再次问道,甩开左锐又去仔仔细细的照了照镜子,发现这串血红是真的存在,就和小将军今天眉心的胎记一样。

    尤斯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难道是下午摔到的时候脸朝下磕在了石头上?

    左锐躺平,并不想搭理他,但是又看不得尤斯一脸哀怨的捧着镜子一副自己毁容了毋宁死的表情,“那是血痧,我妈给你掐的。”

    尤斯转头,“干嘛掐我?”

    左锐翻了个白眼,“中暑了给你掐的,怎么,有意见?”

    左锐的不耐烦成功的震慑住了尤斯,尤斯不说话了,左锐翻身拉过薄被子盖上要睡觉。

    尤斯环顾了一下四周,左锐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一个书桌靠窗,两把椅子放衣服,靠门放了一个鞋架,但是鞋子少且不在鞋架上,一张和环境极其不相符的大床,床上一床席子,一床毯子,一个人,连个枕头都没有。

    左锐一个人,睡着一张双人床,裹着薄毯子,缩在一角,不仔细看就像一块毯子盖住了一坨旧衣服。

    尤斯习惯性走神,等回过神来,左锐已经睡熟了,大长腿一翻,夹着毯子开始平稳轻微的呼吸。

    尤斯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斜着慢慢躺下,窗边开始有月色,斜斜的看到一点点天空和繁星,近处虫鸣伴着远处哇声倒也惬意,屋内风扇依旧响着,还有左锐的呼吸声。

    这一切都那么吵闹,唯一尤斯觉得安慰的是,左锐的房间充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奶香,抑或是其他很像奶香的味道,让他感觉到心安。

    需要极度安静才能睡着的尤斯昨天晚上就几乎通宵没睡,他想着,今夜估计也要瞪眼一宿了。

    但是当太阳光照在尤斯脸上的时候,尤斯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几点开始睡的。

    尤斯掀开身上的毯子,在床边试探了许久,发现自己脱在床边的拖鞋不见了,看了看房间里也没有合适的鞋可以穿,犹豫了许久,赤脚下了楼。

    楼下,黄思夏正在切咸菜,萧婷婷和左锐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喝着白粥,是温馨的家人的氛围。

    看见尤斯下楼,萧婷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尤斯顶着一头鸡窝的情况萧婷婷还是第一次见,尤斯又看不清,站在楼梯口双眼失焦,睡衣皱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走丢的良家少女,哦不,少男。

    “看见我拖鞋了嘛?”

    左锐抬抬脚,“我穿了,还别说你这拖鞋还真舒服。”

    黄思夏从厨房拐出来,催促道:“赶紧去刷牙洗脸喝粥哦祖宗,今天还要下塘,等下热起来更去不了了。”

    黄思夏急起来便顾不得尤斯身份尊贵的事情了。

    “下塘?”尤斯疑问着,顺手接过黄思夏递过来的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在黄思夏的催促中迷迷糊糊开始刷牙。

    “刷完去门口洗把脸就可以吃饭了。”

    尤斯刚想应,黄思夏又一把夺过尤斯的牙刷,“别刷了别刷了,快去洗洗脸算了,来不及了。”

    尤斯全程懵头转向,在左锐和萧婷婷的哄笑中以及黄思夏的催促中,莫名其妙喝了两大碗粥和半碗咸菜,以及一碗放了盐的水。

    尤斯揣着一肚子水,穿着皱皱巴巴的睡衣,眯缝着大眼睛,穿了一双女士拖鞋,就跟着大部队莫名其妙出了门,一路往水坝上走。

    看了看表,才八点半。

    过了水坝下了几个田坡,远远看着山下有一群人似乎在池塘里洗澡。

    “这么着急忙慌得就是为了来洗泥巴澡?”

    尤斯疑惑不解,思路迟迟转不过来。

    “是啊,一年一度的洗澡大典,这附近十几家四十几口人可都在等我们。”左锐一脸认真的解释,这时候能逗一下尤斯他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尤斯听着山下兴高采烈得呼喊声,大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弥漫了满山遍野的快乐。

    “乡下人的仪式真奇怪。”尤斯嘀咕着,但是本着入乡随俗的态度,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走进塘子一看,果然大大小小的人都在池塘里扑腾,这个池塘很大,比尤斯看到过的黄家附近的任何一个池塘都要大。

    到了池塘边上,黄思夏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桶,朝着远处喊着尤斯听不懂的口号,挤开左锐和萧婷婷朝远处跑了去。

    左锐脱了裤子挽起袖子沿着坡滑进了塘里,瞬间不见了人影。

    萧婷婷也拿了个桶,“尤斯你先在这里,我要下塘了。”

    尤斯站在岸边往下看其实只能看得清人头,像极了一锅下水煮的章鱼,他犹豫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个被泥糊了一身的小孩子跑过来,揪着尤斯的裤腿,仰头只看到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道:“尤先生,你要不要下塘,我邀请你下塘。”

    尤斯看了看自己昂贵的睡衣,刚说了一个“不”字,小孩子瞬间嘴巴一瘪,眼睛里的水汽说来就来,尤斯脑海里过了一万遍是不是自己破坏了人家的仪式或者祝福之类的,赶紧点了点头。

    小孩喜笑颜开,露出两排大白牙,转身又滑进了塘里,露出一个泥脑袋仰望着尤斯。

    尤斯没辙,挽起袖子和裤腿,放好拖鞋,缓慢的滑了下去。

    不下去不知道,一下去尤斯才发现塘底下都是活蹦乱跳的鱼,尤斯踩着高低不平的泥,滑溜溜的鱼在他的双腿之间钻来钻去,他的大脑一瞬间几乎空白了。

    左锐没有告诉他他要干嘛,于是他只能呆呆的站着。

    “过来看尤先生!”拉他下塘的小孩挥了挥手,似乎在呼喊伙伴来看什么了不起的奥特曼。

    近处远处,突然多出很多泥糊糊的小人儿来,朝着尤斯的方向涌动,不一会儿,尤斯就被看不清脸也分不清大小的小孩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这就是婷婷姐说的尤先生啊?”

    “长得真好看。”

    “当然好看了,听姐姐说是从好大好大的外地来的,家里有很多钱。”

    “是啊,锐哥哥家柴房后面那辆破车子就是尤先生的,锐哥哥说,卖掉的话可以买很多猫耳朵和好多杯瓜子。”

    “我知道我知道,锐哥哥说是好多斤废铁,很重很贵的。”

    “…………”

    “…………”

    “…………”

    尤斯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围着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孩子说的话一半方言一半普通话,似乎都不怎么好。

    “尤先生,你说对么?”

    尤斯回过神来,所有的小孩子都仰着脸等着他的回答,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问了什么,远处传来一句喊声,其中一个看着大点的小孩子赶紧应声跑了去,跑远了点,尤斯就看不清他的动作了。

    其他的小孩子也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开始的那个小孩。

    尤斯觉得总喊他喂也不太好,就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孩插着腰,“我叫大葛。”

    “大哥?”尤斯嘀咕着。

    “大葛,葛根的那个葛,我妹妹叫小葛,我爸叫老葛,我妈叫阿根嫂,你知道了嘛?”

    大葛似乎很得意的介绍了自己的家人,尤斯点点头,道:“你全名叫葛什么?”

    大葛摇摇头,“我不姓葛,我姓左,我叫左大葛,我妈姓葛。”

    大葛说着话,手里却没停下,不停的在脚底下摸,尤斯呆呆的站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的大葛接茬。

    但尤斯觉得胸口有点闷,大葛的每一句回答都出乎他的意料,他在想还要不要继续聊下去。

    正好左锐过来,尤斯赶紧拉住左锐,低声道:“我到底要干嘛?”

    “走,我带你去偷瓜。”左锐没理会尤斯的疑问,拉着尤斯上了岸往水坝的方向去,拐过一棵老槐树,一片瓜田出现在眼前。

    大大小小的西瓜坠着肚子,卧在事先扒好的土坑里,绿油油的皮,伴着细碎轻浅的纹路。

    尤斯湿着裤脚,全程没有表情,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左锐竟然真的光明正大的带他来偷西瓜。

    尤斯站在田埂上不愿意动,左锐率先下了田,走到一处,弯腰弹了一下脚边的瓜,西瓜争气的裂开了嘴,让人看见他红灿灿的肚子。

    “下来,把这个瓜抱上去!”左锐挥手招呼尤斯,尤斯回过神来,赶紧下去接过左锐手里的瓜。

    “该死。”尤斯嘀咕着,似乎很后悔,他不但没有阻止左锐偷瓜,还顺其自然跟着一起偷了。

    “你说什么?”左锐没走远,又抱回来一个更大的瓜。

    “没什么。”尤斯别过头不看左锐,伸手在兜里摸着什么,摸来摸去发现穿的睡裤,摸不到钱,只好作罢。

    “走吧。”左锐一手抱一个大瓜,折身回塘,把瓜扔进塘边的一口泉水井里,冲尤斯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叫人来。”

    说是去叫人,左锐其实是插着腰站在井边大喊了一声,“大葛!带她们来休息了!”

    没多会儿,从槐树那边钻过来一溜小泥人,远远的看见井里的大西瓜就开始尖叫起来。

    左锐变戏法一般从大槐树后面的水沟里掏出来一个细软的皮管,开关打开,竟然开始喷水。

    过来的小孩子按顺序站好,左锐便开始一个一个的洗,七八个小孩子洗出来,竟然都是模样俊俏的小女娃。

    “你是女孩子?”尤斯看着洗好了站在旁边,细胳膊细腿的大葛。

    大葛喜滋滋道:“是啊,尤先生以为我是男孩子么?”

    尤斯尴尬的笑笑,“一般女孩子不会叫大葛的。”

    大葛又道:“我妈说了,葛是个好字,将来有大出息的。”

    左锐突然插话道:“怎么样大葛,尤先生好不好看,要不要嫁给他?”

    大葛回头看了一眼尤斯,尤斯愣了一下,“不要,跟个呆头鹅一样,我还是嫁给锐哥哥好了。”

    “哈哈哈哈!”呆头鹅,终于找到尤斯的准确形容词了。

    “我也要嫁给锐哥哥!”

    “我也要!”

    “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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