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调戏
“不不不，怎么可以揣你看最贵的也就十九块八？”尤斯呛的脸色发红，转头对着一瓶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的洗发水指给左锐看。
左锐一只不懂尤斯说这话的时候在思考什么，但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绷紧了身子，一副身价百万的样子站在廉价生活超市的货架面前挑三拣四，周围的人都要往这看。
左锐想快点回去，直接抢过尤斯手里的单子瞧了几眼，道：“我来挑，你负责拿着就行。”
尤斯点了点头，脸色就像一个刑满释放的囚犯终于得到了解脱一样。
“洗发水，牙膏，牙刷，喝水的杯子，刷牙的杯子，喝酒的杯子，牛奶杯，什么呀这是，买这么多杯子干嘛？家里有很多，我回去拿给你。”
左锐不由分说的直接把尤斯挑好的花花绿绿的瓷杯放了回去，然后拿了一个塑料杯当做刷牙的，喝水的杯子明明家里有，而且哪儿这么费劲喝一个东西换个杯子。
同时拥有俩杯子已经是顶破天的高配置了。
将清单上能买的东西买齐之后，左锐拿着单子指着一项问道：“沐浴露？”
“洗澡用的。”尤斯赶紧回答，因为左锐脸色不太好。
尤斯明显能感觉到左锐的不耐烦，以及对他要买的东西存在很多质疑，这个时候明显不是争论买这些东西的必要性的时候，这个少年看起来很容易惹毛。
左锐直接走到货道的尽头，扒拉了两个最贵的香皂给尤斯，扭头去门口付钱。
这个货店的老板叫老烟叔，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总斜着看人，腿脚不利索很少出来过，年纪轻轻抽大烟抽坏了嗓子，说起话来永远嗓子眼卡痰。
尤斯拿出钱包准备打开，左锐一把抢下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递了过去。
老烟叔一边收账找钱一边打趣道：“阿锐今天竟然用上红票子了？”
左锐没接话，尤斯道：“够吗？”
“够够，找你四十。”老烟叔将四张十块的灰票子递给尤斯，左锐抢先接了，自己扯了两个大袋子把东西装好，带着尤斯很快走出了货铺。
“你不喜欢这里？”尤斯想拎着自己买的东西，左锐一闪身子躲了过去，好像很急着离开这里。
左锐点了点头，难得的沉默。
清单上还有一些东西这里买不到，左锐带着尤斯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尤斯总是卡在人堆里出不来，左锐被他拖累的像一条受伤的泥鳅，来来回回的重复将他从人堆里拉出来。
多拉几次左锐就发现，尤斯这个人个子出挑身材笔挺手却比寻常男人细，摸上去更像摸一个女人的手，软的他不敢用力。
尽管左锐也就摸过黄思夏和萧婷婷的手，再来就是小孩子了。
左锐钻到一个摊子前面停住脚步，把正在另外一边嗑瓜子闲扯淡的三嫂嫂喊回来。
三嫂嫂是三叔叔的前妻，常日里腰间都系着一块亚麻粗布，年纪不大，没生过孩子，身材姣好，看着五大三粗一铁娘子似的，腰上一拢还没大腿粗，皮肤白里透着红，是这里难得一见的风骚可人儿。
听见有人喊，三嫂嫂扭着腰肢就迎了上来，看见阿锐，径直丢过来两件黑色方角男士内裤。
左锐把内裤丢回去，瞥了一眼旁边的尤斯努努嘴。
三嫂嫂笑眼含春表示了解，重新找了两条大点的内裤，噙着不怀好意的笑，从摊位里面绕了出来。
左锐知道三嫂嫂要干嘛，偷偷让开了地方。
只见那三嫂嫂目不转睛的盯着尤斯，尤斯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三嫂嫂，三嫂嫂穿着花衣服，领口尚低，袖子挽到肩膀上，两条光洁泛着健康蜜色的手臂恰到好处的微抬，常年在水里泡着的双手白了好几个色号，葱白的手指翘着，捏着两条灰色性感的男士平角内裤，朝尤斯走过来。
好家伙，左锐似乎看到了两人眼中迸发的火星子。
然后三嫂嫂趁着尤斯不注意，双手一甩，将其中一条内裤贴腰在尤斯身上比划了一下，抬头半抛着媚眼，道：“刚好合适。”
尤斯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正好撞上三嫂嫂昂起的脸，朝他脸上吐着热气。
视线下移，三嫂嫂正端端掐着他的腰，大庭广众之下一条男士内裤被扯开两角，紧紧的贴合在他的胯部。
霎时间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左锐眼看着尤斯一脸莫名其妙变成疑惑，变成震惊，然后变成了巨大的羞耻，直接从脖子根红到了头顶，最后疯狂的弹开一米远，西装一扯开了一颗扣子。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左锐计谋得逞，笑得前俯后仰，差点将三嫂嫂的摊子压塌。
三嫂嫂突然撤开，朝阿锐道：“哪里带来的这么娇羞的少年，比划个内裤竟然害羞了？”
尤斯的脸色红的发紫，左锐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呼吸，下一秒就会憋晕过去，赶紧见好就收，“大城市来的，来度假，体验生活。”
三嫂嫂长长的哦了一句，羡慕似的瞧了一眼将尤斯从头扫到脚，迅速将四条平角内裤装好袋，转身坐回去闲扯去了。
左锐张了张嘴想说只要两条，看着三嫂嫂已经和别人说上了话，到底没有喊，往摊子上扔了二十块钱，憋着笑继续往前走。
尤斯的腿脚似乎被钉住了，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老子刚刚是不是被调戏了？
快要离开摊子的时候尤斯出于好奇回头看了一眼，三嫂嫂正好起身收钱，看到尤斯便抛了个媚眼，尤斯一慌想跑左脚绊住右脚，重重的扑在了左锐的背上。
左锐没有防备，被撞出去好远，想骂人，但是自己造的孽，也不好说太多。
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尤斯都拉着脸，耳朵一保持着充血的状态，几乎都要透明了，全程都没在说过话，只是机械的跟在左锐身后，像个木头人。
左锐暗怪自己玩过火了，老实的把要买的东西买了，最后剩下一样，书。
镇上唯一的书店在中学附近，离集市还有大概一里路，左锐已经累的不想再走了，奈何得罪了尤斯，万一尤斯回去给萧婷婷告状，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清楚后果，只好乖乖的带路去书店。
左锐对书没兴趣，在门口等着，尤斯在书店里面逛了一圈，没找到要买的书，又有点不甘心，重新钻回去抱出来几本中国名著和外国名著，付了钱。
沉甸甸的几套书让两人犯了愁，最后左锐带着尤斯在路边蹲着，等待着过往的小三轮或者拉牛车顺路将他们带回去。
但是连着过去几辆乡里的三轮车，要么是拉了鸡鸭鱼尤斯不肯坐，要么是人家一家都赶集位置只够上一个人，最后没办法，左锐找了个袋子将所有的东西装在一起，交给了正好路过的李大伯先带了回去，他折回去打包了两份炒粉，和尤斯开始顶着大太阳走路。
正午的太阳当头晒，左锐还好，尤斯越走越慢，又不肯吃东西，走了两个小时远远看见萧婷婷走过来接人的时候，尤斯头一歪扎进了水泥路边的稻田里。
等到尤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小小的卫生所的小小病床上，盖着一个小小的毛毯，手腕上扎着针，药水瓶子上写着生理盐水。
尤斯回过味来，舌尖上一股又清凉又苦涩的味道席卷而来，瞬间轰炸了他的脑子，他转身干呕了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尤斯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鼻根隐隐作痛，手背手指也痛麻发痒，舌尖的味道久久不能消散。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知道自己在挂盐水之后，尤斯环顾了一下四周。
房间不大，三张病床，靠窗的空着，靠里的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剃着一个老虎头，眉间一串两厘米见长的乌红的胎记，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尤斯看着小男孩的脸有点变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现隐形眼镜掉了一只。
小男孩乖乖的平躺着，软糯糯的问：“哥哥你也中暑了吗”
尤斯没回答，小男孩又道：“刚刚姐姐给你打针的时候，找不到你的血管，扎了你两只手，你疼不疼？”
“不疼，我血管细。”尤斯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光线太暗，看不大清。
“我也血管细，每次都要扎好几下，还有时候要扎额头，现在我长大了，终于不用扎额头了，哥哥你也要乖，不然你也会被扎头的。”
尤斯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眼睛凑过去，手背上几个紫黑的针孔，鼓起一个大包。
尤斯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怎么进的医院，却只想起来一些零星的片段，左锐似乎很大声的喊他的名字，按压他的胸口，等他更加清醒了些，左锐捏住了他的鼻子
不对，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最后倒到了路边的泥巴里，想要挣扎着起身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然后就到了这里，中暑这一整个过程，没有需要急救的操作。
大概是太饿了记忆有些混乱。
尤斯晃了晃脑袋，转头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将军。”
“那你认识送我来这里的大哥哥吗？”
“你是说锐哥哥嘛？还有婷婷姐，还有黄妈妈。”
“对，你知道他们哪里去了嘛？”
“他们回去吃完饭去了呀，我们在这里乖乖的挂水，等他们吃完饭，黄妈妈就会让哥哥带好吃的来了，锐哥哥说今天我的晚饭也一起带过来，让我看好大哥哥，黄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小将军说着竟然嘴角流下了晶莹的口水，被发现之后害羞的笑了笑，然后把口水擦在了毛毯上。
尤斯知道毛毯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污渍是怎么来的了。
两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天色渐黑，灯的开关却在门口，小将军怕黑一直让尤斯说话，尤斯说到嗓子都哑了，啪得一声亮了灯。
左锐端着两个硕大的扩口瓷碗闯了进来，腋下夹着一个自制的小桌子，把菜色码的整整齐齐的那一碗摆在了尤斯面前。
“小将军，来先把针拔了。”左锐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棉球，摁住小将军手背的针管，轻轻一拨，棉球透出一点点血色，刚好药瓶里滴尽最后一滴。
左锐端起碗，给小将军喂吃的，“今天吃红烧排骨，小青菜和香芋头，你闻闻香不香啊？”
“香，锐哥哥别动。”小将军的头跟着左锐的筷子游走，最终心满意足的吃到了左锐筷子上的排骨。
刚刚还好，这会儿饭菜香一熏，尤斯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咕的叫。
左锐发现尤斯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摆着一副架子放不下，所以饿晕了。
“你吃不吃，不吃等下我可端出去喂狗了。”左锐出言威胁，看到尤斯终于动了动，用左手拿起了筷子。
“你是左撇子？”
尤斯摇摇头，轻轻抬了抬正在挂水的右手。
左锐深深的叹了口气，“婷婷被她奶奶喊去她伯伯家吃接风饭去了，不然我才不喂你！”
说着用小将军的筷子从尤斯的碗里夹起了一块排骨，递到尤斯嘴边，尤斯犹豫了一下，左锐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张嘴将排骨含进嘴里。
瞬时间唇齿生香，将舌尖的清苦味道一扫而光，排骨的肉嫩的恰到好处，用牙齿轻轻一拨，肥瘦刚好的排骨就骨肉分离，轻轻一咬，满嘴爆汁，排骨里竟然吃出了青菜的甜味和西红柿浅浅的酸味，原来排骨上的粉红是用西红柿上的色。
左锐只顾着给小将军喂饭，尤斯含着汁水都被吸干净了的骨头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吐，正好左锐将手掌摊开伸到了尤斯的嘴边。
尤斯感动了一下，将骨头轻轻的吐在了左锐的掌心。
左锐脸色瞬间变黑，“我是，让你闻一闻，我手心的味道！！”
左锐的掌心散发着一股风油精的味道，刚刚黄思夏为了给尤斯消暑，把风油精滴在了尤斯的舌头上，他想看看尤斯还记不记得。
尤斯反应过来，脸色一红，赶紧低头蹭着，在左锐和小将军惊讶的眼神中，将骨头重新叼了起来。
“你好像阿黄哦，哈哈哈。”小将军盯着尤斯的嘴脸，顿时笑开。
阿黄就是卫生所门口拴着的那条老黄狗。
“算了算了，你吐吧，算我欠你的。”左锐抖抖手心，尤斯犹豫着，又将骨头放回了左锐的掌心。
左锐起身拿了个破桶放在尤斯身边，方便他吐骨头，又重新给尤斯喂了几口芋头和排骨，尤斯勉强将一大碗饭吃出一个小小的坑，然后说吃饱了。
小将军的一碗饭，却吃了个底朝天。
左锐看着尤斯剩的那大半碗饭，叹气道：“我就知道你吃不完，我妈还飞非得让我盛这么多，太浪费了。”
尤斯道：“如果你不急的话，我其实还可以吃点，只是我吃的慢，怕你赶时间。”
左锐又一脸黑，“赶时间去干嘛？快吃！”
尤斯听出左锐语气里的不耐烦，赶紧张口接住左锐送到嘴边的芋头和米饭，加紧的嚼着，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左锐皱着眉，“你不会生吞吧？”
“没事。“尤斯解释道。
“什么没事，你给我慢慢吃，婷婷他爸给了饭钱的，别说我虐待你。”看着尤斯虽冷着脸却一副将就讨好的态度，左锐哪里还敢生气。
“好。”尤斯张嘴老实吃饭。
将饭吃掉大半碗，尤斯是真的吃不下了，左锐看着碗里盛的一些青菜和米饭，觉得尤斯有些挑食，端起碗三两下将尤斯的剩饭吃了。
尤斯犹豫着要阻止，左锐已经吃完了，嘴角挂着一颗米饭和一些芋头泥，小将军爬上左锐的肩，用胖乎乎的小手把左锐的脸板正，张开小嘴将左锐嘴角的米粒舔了去，还砸吧砸吧嘴。
尤斯身子一震，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最终强忍了下去，强装镇定的抬了抬右手，左锐给他也拔了针，背着小将军，尤斯端着碗筷拿着小桌子，跟在左锐身后回家。
尤斯第一次见这种自助式看病，一直都处在一种震惊当中，而此时刚过七点，温热的河风扑着脚背，红霞连天。
尤斯跟在后面看左锐就像一幅剪影画，身形挺拔，肩宽腰细，没什么肉，骨相很好，半扎的长发有些零散，给左锐刚硬的背影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柔美。
尤斯盯着盯着出了神，只是夜色深得迅速，回家的路也很短。
回到何家，尤斯脑海里一直反复播放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画面，左锐疯狂的着急的喊着他的名字，死死的捏住他的鼻子，紧接着俯下身子来。
画面每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似乎被人故意截掉了一般。
洗完澡，尤斯在床上躺着，身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萧婷婷发来的短信。
“今天喝了点酒，陪奶奶睡，就不过去找你了，记得吃药。”
尤斯起身，从书桌上的小药瓶中倒出一白一黑两颗小药丸，仰头丢进嘴里皱着眉头干吞了下去。
吃完药，尤斯习惯性的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根烟掐在手里，倚在窗台上乘凉。
夜色浓重，空气里似乎染着一层天然的墨蓝，天空乌乌的，对面的房间里传出铁皮风扇独特的哐哐哐的声音，彰显着风力的强劲，听的尤斯觉得自己凉快了许多。
正发呆，对面窗口刷拉一下，窗帘拉开，左锐刚洗完头，湿漉漉的头发还嘀嗒着水，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眼熟的黑色内裤。
脑子里又闪过今天集市上的一幕，三嫂嫂的风情对视，雪白的内胳膊，旖旎的脖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之后尤斯脑子里就只剩下浅浅夜色下左锐的背影，以及隔着不到二十米之外的左锐只遮住重要部位身体。
尤斯习惯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