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民宿楼下就是饭店, 店里的装潢依旧保持着藏区特色的风格,大厅中间实木柱子上描绘着色彩艳丽的彩绘图案,墙壁上的挂画是雪山和蓝天, 顺着窗户看去能见到远处的贡嘎山。
大清早来吃早饭的人增多,钱丛军好不容易占了一处靠窗的桌子, 蒋放端着一碟咸菜和四个鸡蛋回来, 钱丛军赶紧去接。
“点了两碗白粥, 给你多点了一张青稞饼。”
钱丛军将碟子放在桌上,拿起鸡蛋开始剥皮, 视线还不忘往大街上望,“你说咱们昨晚该不是被他发现,他躲起来了吧?”
“不好说。”蒋放不确定,“廖峰太贼, 以前抓他就费劲。”
钱丛军立马更警觉了, 贼溜溜的眼神瞅谁都像廖峰, “要真被他发现,那我们可得小心了,这孙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在明, 他在暗, 给我们使个绊子,可够咱们喝一壶的。”
蒋放的脸上未流露出一丝惧意,将鸡蛋在桌上磕了磕, 又在掌心里来回滚了几圈,掀开一片蛋壳后连着蛋皮一起剥下,热乎乎的鸡蛋咬一口,柔嫩的蛋白似少女臀上的肉,紧致又富有弹性。
“放哥, 咱们就在这等着?”钱丛军问。
蒋放端起碗喝口粥放下才说:“不然呢?你有什么好招?”
钱丛军一扁嘴,“他不露头,我拿他也没辙。”
此时,厨房里传来一声吆喝,老板是藏族大哥,喊吧台里的小儿子进来拎灌好的酥油茶壶。
俩人这一坐就是两小时,钱丛军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在板凳上搁得生疼,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说:“要不咱们去外面转转吧。”
蒋放丢包瓜子过去,钱丛军接住无奈叹口气又坐回去,他撕开包装说:“从他进去后,我再没盯过谁,现在想想以前的日子怎么过的。”
蒋放挑眉,淡淡的问句:“后悔了?”
钱丛军不乐意听了,扔了手里的瓜子,愤愤道:“你别小瞧人,我是爱赌,但我有底线和原则。自打进反扒队的那天起,我就没冒出过后悔的念头
。”
说完,扭身背对着蒋放。
“哎,”蒋放叫他,“生气了?”
“哼,”钱丛军不高兴,扭头用后脑勺对着蒋放,“冤枉你,你不生气?”
“呵……”他低低的笑,“没后悔就别抱怨。”
钱丛军小声嘀咕句,“……你退出没事了,我们怎么办?你就没想过剩下的兄弟?”
蒋放垂下眼,没接茬。
钱丛军小幅度的侧脸,“一说这事你就没声了。”
蒋放:“……”
想起郭熹茵的死,钱丛军觉得刚才的话重了,转过身子坐正了带着歉意的口气说:“我没逼你的意思,就是觉得队伍里没了你,没劲了。”
蒋放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吁口气说:“你参加(反扒队)也不是为了找乐的。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也没人逼你。”
钱丛军扁扁嘴,“不跟你唠了,没劲。”抓起桌上被他扔掉的瓜子咬开一粒,边嚼边说:“问我后悔,你后悔没?”
蒋放没答。
但他真没后悔过。
当初为了正义,面对小偷团伙无畏无惧,直到郭熹茵出事,蒋放怯了,他不怕自己被报复,他担心连累身边人。
又等了会儿,钱丛军百无聊赖的伸个懒腰,“你该不会记错日子了吧?是今天见面吗?”
蒋放瞥他眼,“我今年三十,耳聪目明,目前还没出现记忆力减退的情况,年初做的体检,也没得老年痴呆,你说我听错没。”
“啧,”钱丛军无语,“我说错了行了吧,我也没说你别的,谁还没个听错的时候。”
蒋放看眼手表,距离与廖峰约见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再等等吧。”
钱丛军有些心急,蒋放余光里,他的腿在不停的抖。
此时,街尾驶来的一辆蓝白色相间的中巴车,车身经常年风吹雨淋、太阳暴晒,已出现几块斑驳的锈迹,车头的操作台上竖着一块牌子,写着:新都桥-八美。这班车每周日往返一次,途径盘龙村。
直到小客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不远处的街口,车上陆续走下七八个乘
客,看身材没一个像廖峰的,下一秒,蒋放的目光凝住了,葛菲居然出现在人群里。
他无意识的嚼碎了奶片,追着葛菲的身影一直目送她进了饰品店。
店里有许多藏族装饰品,衣服、头饰、挂件等,颜色对比强烈,做工也不错,葛菲原打算是来采购生活日用品的,可下车就看到街对面的特色饰品店,没忍住女孩子心里的喜欢就先过来看看。
改良的藏族服饰更接近常服,葛菲喜欢上一件蓝底白花的长裙,问了老板价钱还算公道。
“能试一下吗?”
“可以。”老板去摘了长裙递给她,“在里面试。”
葛菲接过来,走到帘子后将长裙先挂好,手刚搭在拉链上,听到店里又进来客人了,脚步声渐渐靠近,葛菲盯着帘子后的人影,他就站在外面不动了。
男人问:“帽子多少钱?”
老板回:“两百。”
“那顶呢?”
“三百二。”
“摘下来我试一下。”
“两顶都试吗?”
“嗯。”
葛菲看着外面晃动的人影,一直等对方以一百五的价钱买走了其中一顶帽子离开才继续脱衣服。穿好长裙后,手伸到脖颈后向外拉出长发,撩起帘子走到镜子前,宝蓝色衬着她皮肤格外白皙剔透。
老板站在葛菲身侧,看着镜子里的姑娘夸赞道:“漂亮,漂亮。”
葛菲腼腆的弯唇,“还好,能便宜点吗?”
老板说:“穿藏服你不选配饰?”
葛菲心里活泛了,“选饰品的话,两件能算便宜点吗?”
老板也是这意思,“能。”
葛菲转头望着墙上的头饰吊坠,珊瑚蜜蜡松耳石,搭配着倒是好看,可太过夸张,不适合平时上街穿戴。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她看到一副长命锁耳坠,弓着背指尖点着玻璃,问:“这副耳环怎么卖?”
“七十五。”
葛菲心里计算着,两件加起来四百块,杀多少能拿下。
她说:“裙子和耳环,这两件加一起算我多少钱?”
老板说:“两件算你三百七。”
葛菲犹豫下,“我第一次来,你拉我个主道,三百行吗?”
老板听完直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小姑娘你也太能杀价了,我这衣服的工艺可不是便宜货。”
葛菲说:“你衣服面料好,不过,我刚下车,别的店还没逛呢,你这是第一家,你要能给算便宜,别的家我也不逛了。你看行吗?三百?”
老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不行,你那价钱我要亏的。”
葛菲拿出在沈阳五爱街杀价的套路,“三百不行,我就不要了,太贵了。”
“三百不行,肯定不行。”
葛菲转身往里间走,帘子都撩起来了,身后的老板也没拦她,放下帘子,葛菲背对着门的方向脱长裙。
“……”叫都没叫她,这是真没合上。
抱着长裙走出来,又笑着问老板,“老板,再便宜点吧,三百七真的太贵了。”
老板开始跟葛菲讲长裙的面料和工艺,又拿出长命锁耳环让她看,里里外外的说了一大堆,就算夸出个花来,葛菲却始终保持理智。
“老板,最后一口价,三百三,你看能卖就卖给我,不能我真不要了。”
老板见葛菲要走,也各退一步,“三百五,不能再少了。”
“三百三。”葛菲一脚都迈出门槛了,老板急了,“三百四,再低我也不卖了。”
彼时,蒋放从饭店正走出来,刚好瞧见葛菲从店里探出半个身子又折返回去,他也顾不上跟她打招呼,与廖峰见面的时间已经到了,收回眼,大步走进八美饭店。
蒋放进店里后先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廖峰的人影,墙上的时钟显示还有两分钟到十点,拿出手机拨打上次的号码,靠墙的最后一桌有个戴帽子的男人接起电话。
在他接电话的同时缓缓抬头,帽檐下的脸有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直到他冲着他微笑,又伴随着听筒里难忘的声音才确定真的是他。
廖峰阴恻恻的笑:“怎么?没认出我?
”
蒋放挂断电话,径直走过去。
廖峰倒杯酥油茶放在对面,蒋放拉开椅子坐下,视线盯着廖峰上下打量。
“真没认出我?”
蒋放面无表情,“怎么瘦了。”
“哈哈哈,”廖峰大笑,“没想到仇人见面第一句话是关心我。”
蒋放脸色冷漠,始终直视他,廖峰悻悻收了笑,说:“你应该打听过我,我在监狱里得了场病,肠梗阻,什么也吃不下人当然瘦了。”
闻言,蒋放搭在桌上的手握拳抵在唇边,暗暗骂了钱丛军。
该死的七小对!!!
钱丛军之所以有这个绰号,完全是因为有一年春节,他刚做完痔疮手术,医生让他休息,结果这丫的手痒痒非跑棋牌社去打牌,糊了一把七小对后情绪太激动,人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坐下也没留心,一屁股摔地上,刚缝好没几天的伤口就这么撕开了,疼得嗷嗷直叫。幸亏蒋放和其他几名反扒队员刚巧在附近,几个人抬着他去的医院。至此,七小对的绰号在队伍里传开了。
蒋放:“说吧,你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