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诡辩
张珺涵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发觉自己处在营帐之中,就也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三日来,他一直在冯逸城内,冯逸城二十七处火系阵法,阵法之下暗含的钠元素与毒,是由他所为,冯逸城城墙与城门的阵法,也是由他所为,上空与地面的结界,更是他借用桃花扇的主神力所为。
他本就是乾元境的高手,坼浮之上,乾坤境便已是少有,而乾元境更是化神的初始,故而更为罕见。他手中又有上古主神器桃花扇,所以这场屠城,避无可避之下,他便直接动了手,可偏偏,在点火之时,高珞渊出现了,而后发生了什么,他虽未看见,却也明白。
高珞渊跪在主帅营帐之外请罪,梁家如今依附云霄,为抢生机,梁城主早已将此事上书云帝,张珺涵清醒之后,也同样递了一封奏折,待一切完毕之后,与营帐之外的高珞渊对视一眼,直接去了冯逸城,这里如今早已是断壁残垣,生灵涂炭之景。
冯逸城门口,看着城墙如今被染成暗紫色,张珺涵跪下叩首,三下,每一下,都是千钧之势,似乎如此,才能减轻他的愧疚与罪孽吧。三下之后,他并未起身,反而说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高珞渊,大概就是这幅场景吧。”
高珞渊现身,“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高珞渊,这个问题,不像是你能问出的。”
高珞渊也跪在地上叩首三次,张珺涵看向他,二人相顾无言,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随后,高珞渊拿出血玉箫,吹奏了一曲往生咒,似是安抚死者亡灵,又或许是安抚他们二人。
日暮西山,二人方才起身,张珺涵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出手?”
“珺涵,我说过,若真到那一步,我会陪着你。”
一拳打到高珞渊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之上,不过片刻功夫,高珞渊的嘴角之上便浮现出淤青,“高珞渊,你就是个疯子,这种罪孽,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了那条破规矩,你早晚把自己作进深渊。”
高珞渊扯了扯嘴角,与张珺涵的盛怒不同,他平淡到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轻声出言,“少主,屠城的人是我。”
“哈哈哈哈哈。。。。。。高少主以为自己很伟大吗?屠城,你想过朝堂悠悠之口,陛下怒火吗?你想过天下人会怎么评判你吗?”
“那你动手时,你想过吗?若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四目相对,张珺涵低头避开他锐利的目光,他不言,他动手之时,他便想过,有些事情他再也逃不开,若易地而处,他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高珞渊又说道,“你也想过,珺涵,你也知道,屠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藏匿之下,这个千古骂名,你逃不掉,你的心中亦是放不下,流于心绪之外的坦然,你还想如何自处那既然如此,我动手不比你动手更为容易一些吗?”
有些道理,高珞渊清楚,他不敢挑明,张珺涵更是清楚,他不能承认,可就因为如此,所以更加气恼与自责。
云京朝堂,梁城主与张珺涵的奏章同时出现在云帝眼前,不过一个重点在于冯逸城被屠,另一个重点在于,冯逸城为何被屠。而这两封奏折,云帝都秘而不宣,只等张珺涵与高珞渊归来在朝堂之上宣读。
张珺涵与高珞渊归来之后,本应一起去皇宫复命,却被拦下,只待三日后朝堂再说。
这三日来,二人明知会被拦下,还是数次求见陛下,而陛下却意外传召了姬家少主姬衡。这几日,二人虽是时常见面,却一直是无话可说的状态,二人皆未回幽冥山,张珺涵回了张家,高珞渊也回了高家。
三日间,云京世家之中突然多了三股流言,一道流言是说,屠城乃是张珺涵暗中指使高珞渊所为,但很快,却因二人求见陛下不得,传出另外两道流言,而这两道流言虽说都是屠城乃是受云帝暗中指使,但两道流言的涉及的人物,却大不相同,一道流言传出云帝暗中指使张珺涵屠城,而另一道流言则是,越过主帅,让高珞渊在不得已的时候,火烧冯逸城,三股流言在短短三日,席卷了云京。
而恰逢此时,张珺涵临行前向云帝讨的特旨,也被人提及。
勤政殿内,云帝再一次看到手中的两道奏章,又听到姬衡关于流言的言论,在姬衡离开之后,脸色暗沉,让人难窥其意。
含元殿,朝堂之上。虽是奈落城的少主,见云帝可不下跪的张珺涵却时刻谨记,何为功高震主,故而见云帝之时,他只是臣子,亦只能是臣子。被点名之后,二人下跪行礼,“臣张珺涵(高珞渊)拜见陛下。”
云帝只是坐在高位上看着殿中跪得挺直的两位沉默许久,不见什么动作却也不让二人起身,上位者自有的威压在二人周边旋绕,殿中香炉内一炷沉水香即将燃尽的时候,方才听得高位人出言,语气沉沉,“张珺涵,屠城冯逸,御下不严,你可知罪?”
张珺涵暗中瞥了一眼高珞渊,这才说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珞渊,屠城一事,可有人指使?”
高珞渊抬头看了一眼云帝,眸中尽是不解,而后这才叩首,直接请罪,“陛下,臣知罪。臣屠城,虽是为陛下着想,但却有负皇恩。”朝中大臣的眼睛此刻完全盯着这二人,这个做派,当真印证了如今云京的流言。
“啪哒”两声物体坠地的清脆声响传进殿内众人耳中,惊得堂下众官愈发噤若寒蝉,不知是在谁的带头下竟齐齐伏地跪倒。原是云帝将手中的两封奏折用了暗劲投掷在地,声音之中竟然隐隐藏了几分震怒,“张珺涵,手下之人之屠城,你这个主帅是怎么当的,丝毫不知吗?”
“陛下此言,难不成是指高大人越权吗?可臣,并非不知。”
“你既然知晓,为何不阻止?”
同样疑惑的目光看向云帝,叩首之后一片诚恳,“陛下,臣所做一切,皆为陛下,高大人一人出手,总好过动用云霄的兵力平息,冯逸城虽是梁家城池,但那八万人到底也是我云霄的百姓。”
“冯逸城那可是八万条人命啊。”
张珺涵略带无奈与委屈,“陛下,臣临行前问过陛下,可否赐臣生杀予夺之权。陛下肯了。冯逸城之祸,宫中药师可有良方?坼浮之上,可有人能解?数日来,源源不断的药材运往冯逸城,所有人都是束手无策,本就无药可解,若不屠城,周边数城皆会被波及,到时死的,可就不止冯逸城八万人。我云霄的百姓又该如何?”
云帝自然也清楚冯逸城之祸,这二人的办法,乃是最好的解决之策,但屠城一事,如今坼浮流言,是自己让这二人屠城,如此残暴之名,对一个帝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受云帝指使,姬衡出言道,“承宣使大人,陛下命你为主帅,是寄希望于你能解决冯逸城的疫情,而不是屠城来解决此事,于公,应是尽力救治,以保冯逸城百姓平安度过此次疫情,于私,医者仁心,对张大人而言,亦是问心无愧。承宣使大人,你可知天下如今,如何议论你们二人,如何议论陛下?”
“屠城与陛下无关,乃是我与高大人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话又说回来,姬参议好歹也是世家少主,应当明白,流言蜚语,岂可当真?何况此事乃是鬼一所为,如今他已经被梁城主诛杀,鬼家也将其逐出,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那冯逸城八万人命呢?承宣使大人当真冷血,可以将他们置若罔闻。”
张珺涵目光略过云帝,又转向姬衡,“怎么,难不成姬参议的意思,是用周边数城为赌注,等我师父回来,再救人吗?敢问姬参议,若疫情扩散,那周边数城几十万性命,该如何自处?若我师父久久未归,难不成那时再屠城吗?可那时再屠城,当真能解疫情困境吗?”目光转向云帝,直接叩首以此威逼,言语之中尽是愧疚,“珺涵自幼长于奈落城,虽是光系药师,但经验甚少,况且此次,去往冯逸城的药师,虽是寥寥无几,但皆是国手,他们尚且无能为力,臣又能如何?八万人命,对臣与高大人而言,何尝不是枷锁?”
如此服软之下,反倒让朝堂一些中立之人有了自己的决断,身处高位,谁又不明白,能用八万人换云霄安宁,虽是狠绝了些,却实在是无奈之举,否则,谁又甘愿背负八万人命?
姬衡被张珺涵问住,思忖片刻后便决定不再回答,眸光一转将矛头再一次指向高珞渊,笑得谦和,“那高大人呢?高大人屠城究竟是何人指使?”
高珞渊也明白,这是陛下妄图想坐实张珺涵御下不严之罪,从此,断了张家少主触碰兵权的念想,不理会姬衡,直接对云帝说道,“陛下,屠城一事,无人指使,只是臣和主帅商议之后的决定,臣与承宣使一样,皆是为了我云霄百姓,冯逸城的惨状已让臣于心不忍,若在殃及周边数城,那我云霄子民岂不皆因鬼一一人,而命丧黄泉,陛下,鬼一下蛊,可是用数万修灵师助自己提升修为,冯逸城八万百姓,已将他炼制中神境界,难不成还要利用周边数座城池,助他成为主神吗?臣不愿,也不能容此邪术存于世间。”
朝堂之上,修灵师乃是最为基本,世家之人偏多,故而鬼一这个修灵之术直接引发了争议,反倒让冯逸城被屠一事,略微搁置。云帝本刻意隐瞒此事,故而姬衡从未料到背后竟还有如此隐情,朝堂之上如今皆是议论此事,也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