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赏罚
云帝如今仍未让众大臣起身,无奈之下,正二品兵部侍郎槐茂行道,“陛下,如今看来,承宣使与秘书监屠城,倒也实属无奈之举,冯逸城周边数城若被波及,那后果不堪设想。八万人命,于谁而言,都是枷锁,何况,他们二人,如今也不过千岁。陛下,他们二人一心为陛下,还请陛下给予他们一个心安。”他颇有学识,又是云霄朝堂之上,少有的没有被世家拉拢的寒门高官,自然颇得云帝信任。
这话倒是短暂安抚了云帝,随即让众位大臣起身,但同样让云帝明白了,如今罚他们二人,只会失了臣心,略微思索之下,云帝问向二人,“珺涵,珞渊,你们可知罪?”
张珺涵看着高位之人也有了自己的决断,明白若不找出自己的罪责,此事他们二人一起受罚,那屠城的罪名便算是真的落实在他和高珞渊的头上,前番种种皆是白费心思。
与其等云帝发难,不如釜底抽薪,张珺涵再次跪下,“陛下,冯逸城之祸,臣虽是实属无奈,但先斩后奏,臣知罪,可高大人屠城,却是为了陛下的声名与我云霄的百姓,还请陛下宽恕。”
“那如今朕罚你面壁一月,罚俸半年,你可有怨言?”
“多谢陛下。”
“起来吧。”张珺涵刚起身归位,便听到云帝又问他,“珺涵,你以为该如何处置高珞渊?”
“陛下,臣不敢妄言,但凭圣心,只是臣相信,高大人一心为陛下,如今又背负如此枷锁,想来陛下定不会让臣民寒心。”
“那既然如此,便就如你所言。高珞渊晋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云帝处置了张珺涵之后,反倒对高珞渊失去了计较的心思。
早朝散去,张珺涵被云帝留下。一改朝堂之上的盛怒之态,问道,“珺涵,你可怨朕?”
张珺涵轻笑道,“陛下乃是君主,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
张珺涵郑重说道,“臣不会,也不敢。”
“你可知今日朕为何罚你?”
“不罚臣,不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八万人命,从不是笑话,臣明白。”
“你如此通情达理,张家日后交由你手,定会是朕的左膀右臂。”
寒暄客套之后,这才切入正题,“珺涵,鬼一的‘骨诱’,你可知究竟是何?朕听闻,此物来自曲径通幽。”
“回陛下,臣不知,师父三令五申,曲径通幽医者仁心,修身养性,只因医毒本是一家,若不能明辩是非守住本心,那曲径通幽便会成为天下的噩梦,曲径通幽的弟子,若真是以毒为祸坼浮大陆,那必会被罚八苦七难之路。”
“那你可知‘骨诱’是何原理?能不能让宫中诸位药师参详,以寻求破解之法。”
“陛下,臣无能为力,若臣真的知晓,定会一早研制解药。”
“怎么,你身为祝谷主的亲传弟子,还不如鬼一知道的多?”
“陛下也知,臣三百岁便去了奈落城,义父与师父又是天生的不对头,臣自然对医术不是十分精通。”
云帝看着实在问不出什么,随便赏了个什么以安抚张珺涵或者说张家,也就让他告退了,待张珺涵走后一炷香的功夫,姬衡出现在勤政殿内。
茶盏摔落在地,“这个张珺涵,倒真是朕小瞧他了,屠城一事,果真狠绝,不愧是张氏子弟。”
姬衡看着茶盏,处变不惊,淡淡道,“陛下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京中流言四起,你是如何办的?朕没给他兵权,反倒是让朕失了先机,他张珺涵高珞渊屠城,为了天下,可这罪名,却是朕的。”
姬衡微微行礼以示请罪,“是臣疏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看着下面之人如此蠢笨,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张珺涵与高珞渊的手段,槐茂行向来正直,虽是年轻,倒也稳妥,此次也险些骗过去,倒也能理解了。“罢了,如今冯逸之事,也算彻底告一段落,流言蜚语,你要尽快平息。”
“臣明白。只是陛下,如此处罚,到也真是便宜了那位张家少主。”
“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只罚了张珺涵?”
“张珺涵自幼便是第一世家公子,如今落在高珞渊身后,自然不会甘心,张家,还有黎墨凛也绝不愿意。”姬衡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可高珞渊,从来不比张珺涵差,为何要屈居人后。如此,他们只怕会因此生了嫌隙。”
若说张珺涵是清冷温润,是寒霜后桃花,凛冽又柔和,那姬衡,则是清浅疏离,是秋冬开霜蕊,孤傲又忧郁,他的笑意或真或假,从不达眼底,似乎是包容万物,让人永远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总担心跌入他的眼中,久而久之,就染上了一丝疏离。
“你倒聪慧,你安排在张家的人手,如何?”
能将云帝的暗讽悉数吞没,毫不变色,姬衡也称得上世家公子。“陛下放心,一切稳妥。”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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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珺涵从云帝那离开之后,并未回张家,反倒是去了云京最大的酒馆,好巧不巧,高珞渊与张翊涵也在此,自从那日奈落城之后,张翊涵便告病而未上朝,自然躲过了这场朝堂之乱。
三人坐在一处,张珺涵问过好之后,这二人便再也无话可说,张翊涵也明白自然有问题。
张翊涵从他归来,便未见到他,现在看到他,自然是关切,“怎么,心情不好?”
“让兄长操心,是我的不是。”
“珞渊跟我说了,一切与你无关。流言蜚语,听了便忘了吧。”
张珺涵看向高珞渊,看着他嘴角的淤青,更是气恼,这家伙,居然还敢在兄长面前博取同情,今日早朝,他明明掩盖了淤青。
“兄长如何看待此事?”
“陛下也好,你和珞渊也罢,这个办法,虽然残忍,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如今外面的三股流言,反倒是更偏向于陛下动手了。你们二人,都这份上,还敢请旨去冯逸城,怨不得陛下不见你们。”
二人笑而不语,反倒让张翊涵有些不明所以,最终这三人,以及其诡异的氛围,喝完这场酒。随后,张珺涵直接回了张家,面壁一月。
大概半月之后,张家书院。张珺涵与云先生相对而坐。
“少主愁云满布,可是因为陛下的决断?”
张珺涵双眸内敛说道,“先生说笑了。”
“那定然是因为高少主屠城一事。”
轻嘲一声,“果然,什么事情也无法瞒过先生。那先生猜猜,我在恼什么?”
扫了他一眼,云先生打趣道,“屠城一事,高少主只怕是替少主背了虚名吧。”
张珺涵不言语,云先生也了然于心,悠悠说道,“少主最初的计划,也不能算错。只是陛下,定然会将屠城一事,栽赃在你身上,坼浮的世家亦会如此。”
“没有证据,就算天下非议,陛下也无法定罪。一个无能的骂名,背也就背了,不过我如今的修为,除了高珞渊与歪门邪道,谁又能说我无能?谁又敢说我无能?”
少年本就才华惊艳,又出身不俗,这样的张狂也是应该有的。
“冯逸城被屠,少主身为主帅,难辞其咎。”
“可手中无兵的人,如何拯救?”
张珺涵的回答,坐实了云先生对他的猜想,笑着说道,“你到还真有你家先祖的果决。”
张家先祖的风云传奇,身为张氏的少主,他也知道不少,说道,“大概陛下也想不到,曲径通幽医者仁心的规矩,竟然教出来一个会屠城的少谷主。”
“陛下忌惮给你兵权,可正因如此,也将自己算计进去,暗地里屠城,也只会被天下唾弃,”云先生看着他,拈须道,“不过如今的坼浮大陆,悠悠之口,谁又能说的清孰是孰非?”
“先生高论。”
这句话之后,这一方空间,只留下云先生的笔墨之声,可一炷香之后,云先生又开口说道,“珺涵,有一件事,你不觉得你做错了吗?”
张珺涵与云先生相识千年,云先生从未以对错论事,张珺涵心中惶恐,问道,“什么?”
“高少主屠城,的确比你更加合适,而他亦是在屠城之后,打算背下所有的罪名,你不该再卷进去。”
“先生,高珞渊已经替我背负冯逸城的罪过,他的打算,屠城以平天下对我的妄言,他的修为,陛下舍不得,可他的处罚,也定然不会轻。”说着,张珺涵俯身下拜,“先生,这一次,是我私心所为,但学生没错。”
“好,记住你今日的选择,理智之下尚有人情。”
“多谢先生。”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于少主而言如此,于高少主更甚。”
“可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更愧对于他。”
挥了挥手让人起来,安慰说,“少主聪慧,该是明白何为往事不可追,天下有道。不过话说回来,少主做的很好,欲想取之,必先予之,陛下那边,这一局,各有千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不过侥幸。”
“如今的朝堂,能言善辩,方为正道。”
“多谢先生指点。”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
“那学生告退。”
张珺涵说着离开了张家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