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同病相怜
面对社员们的指责，香菊此刻显得特别无助彷徨，眼前的一切要是梦该多好啊。
香草挺着大肚子来到香菊身后，把右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香菊身子一颤，强忍住想哭的冲动，一步步向秋明靠近。
秋明疯劲正盛，见有人靠近，弯腰要捡地上的石头扔，悄悄躲在屋角的秋亮趁机把他扑倒在地，并狠狠压在身下。
“快点。拿绳子来把他捆起来，他力气太大！”
秋亮喘着粗气对背后的父亲吴旺庚说。
“好，进财，上。”
吴旺庚哆哆嗦嗦不肯上前，向二杆子爹递了一个眼色。
二杆子爹为了家不再被秋明破坏，大着胆子拿着捆牛绳向秋明扑去。
见有人带头，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几个青壮年，呼啦啦扑上去帮忙。
秋明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被结结实实捆成一团，二杆子爹想起秋明的种种，伸手去打他耳光，却被吴正庚一把抓住手。
“他疯了，小心找你报复！”
吴正庚放下二杆子爹的手腕，不再理会他。
二杆子爹看看围观的人群，讪讪地放下手来。
秋明眼神发散，任由香菊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只是一味地傻笑。
“爹，怎么办？”
秋亮擦着脸上的汗水问吴旺庚。
吴旺庚略一沉吟，才对香菊说：“我们把他送到卫生院，你带好钱！”
香菊一听二话不说跑回家拿钱，她回到事发地时，村里五六个社员已经拉来平板车，把秋明扔上板车等着她回来。
“走吧，走吧，赶紧去看病！”
吴旺庚挥挥手，板车被一群男人簇拥着缓缓东去。
“弄坏了我家的瓦，要赔钱！”
旧恨未除，又添新仇的二杆子爹在家里直跳脚。
一路上，秋明骂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唱一会儿，脸上汗水和泪水混合，把附在脸上的尘土冲刷成一道道泥痕，狼狈可笑，然而并没有一个人敢取笑他。
大家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板车轮轴与支架摩擦，发出单调刺耳的“吱吱”声。
香菊跟在队伍后面，眼泪流了一路。
大家经过一个小时的跋涉，才看见公社的房子，人们轻松起来，期盼着赶紧完成任务好早点回家。
可是好不容易到卫生院，医生们见到凶神恶煞般的病人，无情地驱赶他和一路护送的社员们。
“你们真是搞笑，把个精神病人往我们卫生院送，我们这里不治疯病，县里有专门的精神病医院你们把他往那送！”
“县城？！怎么办，都走到这里了！”秋亮无奈地看着手足无措的香菊。
“要去赶紧的，别浪费时间，好歹今天要回家去！”同来的社员劝他们赶紧打定主意。
“去！”
香菊看着板车上神志不清的丈夫，终于下定决心。
一行人改变方向，朝县城走去……
一转眼秋明在精神病院里住了一个月，他在里面过了一个生不如死的春节。
那天他又毫无征兆地犯病，被赶来的医护人员用约束带绑在病床上，秋明只能用无力的嘶吼表示抗议，然而谁又在乎一个疯子的抗议。
他在床上痛骂了整整一夜，直到嗓子里再也吐不出一个音符，和他同样被绑在病床上的一个病友侧过脸静静地看着他，在他的世界里，这个烦人的家伙不是同病相怜的病友，而是打扰他睡觉的精神病人。
兴许是药物起了作用，受尽折磨的秋明竟然渐渐好起来。
三个月后，香菊把秋明接回家里，秋明比以前明显胖了不少，脸色却带着病态的苍白，还有一点，秋明落下了碎碎念的后遗症，不管人前人后，他不停地自说自话。
“家属要注意不要让病人受刺激，药一定要坚持吃，不能断顿。”
医生对香菊叮嘱道。
香菊不停地点着头，她也想等秋明好干净再把他接回家，可住了三个月院，她再也拿不出一分钱了。
秋明很自觉地跟着香菊回家，只不过他再也不肯并肩和她一起走，只愿跟在她身后，两只手夸张地前后摆动，左顾右盼地走了一路。
秋明再一次出现在寡妇桥，引得全村出来看热闹，秋明一反常态，笑嘻嘻地任由人们围观。
“他这算好了？”
社员们感慨道：“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要靠近，要是他发病可了不得！”大人们纷纷劝阻小孩。
香草不顾将要临盆，等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她拨开人群，艰难地来到香菊身边，问道：“医生说他好了？”
香菊不敢告诉姐姐没钱治了，只是随口说道：“好了，只是有些后遗症。慢慢就会好的。”
“谢天谢地，只要好了就行，赶紧回家去吧！”
香草双掌合十，催促妹妹快些带秋明回家。
“秋明，你知道我是谁吗？”
松军从人群里钻出来，拉住秋明的袖子问。
“你疯了吗，松军，我怎么会不认识你？”秋明笑嘻嘻地说。
“秋明好了，他认得我！”松军欢快地对众人说。
香菊好不容易带着秋明回到自己家里，吴旺庚早已得到消息，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爹，哥已经好了，你不要怕！”秋亮劝吴旺庚出来。
吴旺庚看看秋亮，半天才下定决心面对大儿子。
他走出房门，坐在堂屋里的秋明马上和他打了个照面。
秋明站起来，脸上仍然笑嘻嘻地说：“爹，我回来了！”
“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吴旺庚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这是三个多月以来秋明第一次呼唤他。
秋明笑嘻嘻地说：“香菊，我饿了。”
“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去做饭。”香菊答应一声，匆忙走向厨房。
吴旺庚欣慰地和贵娇对望一眼，错误地认为儿子彻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