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个猪头
中秋节一过，秋天也很快就过去了。天气晴好的日子，往往人们一早上起来，外面便罩着厚厚的浓雾，把整个村庄都包裹在里面。
湿漉漉的雾气遮天蔽日，打湿一切能打湿的东西，苍白的太阳偶尔透过浓雾射入一点光亮，给人们雾马上就要散去的假象。
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吴旺庚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公社赶集的日子，他要去供销社买点咸盐，再打半瓶酱油。
吴旺庚是村里少数几个舍得吃酱油的社员中的一个，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上酱油他自己也忘了。
走在通往公社的路上，前面是一片浓浓的雾气，能见度只有几米，吴旺庚伸头看着路面，生怕没有看路被沟坎绊倒。
“咦，前面是什么东西？”
刚走过寡妇桥，离公社还很远，吴旺庚突然被眼前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吸引。
他紧走两步，低头看去，才发现地上有一个猪头侧躺在地上，一只失去光彩的眼珠半睁着死死盯住他，吓得他浑身一震。
“妈的，见鬼了，半路谁丢个猪头。”
他抬起头不停张望，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晚上有下酒菜了，猪头上全是好肉，尤其是猪耳朵，那脆骨吃起来才够爽口！”
吴旺庚心里思忖着，手上也没闲着，拎起猪头放进背篓里。
匆匆忙忙走完剩下的路，供销社的门还没有开，吴旺庚在门外徘徊了一阵，正要去集市里看看有没有竹椅子卖，售货员却打开了供销社的大门。
犹豫了一会儿，吴旺庚才下定决心先趁人少买好想买的东西，再去逛集市。
他径直走向酱油坛子，客气地对售货员说：“劳驾，打半斤酱油。”
售货员气呼呼地走过来，把酱油坛子上的封口打开，拿出一个带长把铁皮勺子，接过吴旺庚手里的玻璃瓶，瓶口插上铁皮漏斗，熟练地舀出一勺暗褐色的酱油，倒进铁皮漏斗，不一会儿漏斗里的酱油就全部流进玻璃瓶。
“半斤酱油五分钱。”售货员的话语里毫无感情。
吴旺庚摸出钱，说道：“我还买一斤盐。”
“要粗盐还是细盐？”售货员不耐烦地问。
“粗盐、粗盐。”
吴旺庚怕售货员没听清，一连说了两遍。
“我又不是聋子，一起一毛九。”
售货员接过吴旺庚递过来的两毛钱。去柜台拿盐。
吴旺庚跟着她来到柜台，看她磨磨蹭蹭半天才搞好，心里有气却不敢招惹，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好不容易买好东西的吴旺庚走出供销社大门，本来想去市集里转转，现在却没有了心情。
他转身朝寡妇桥方向走，背篓里的猪头确实有些重，不大一会他就感觉有些累了。
一想到晚上就有猪头肉吃，吴旺庚瞬间心情又好起来，哼起小曲往家里赶。
刚走上寡妇桥，突然有一个声音开始在他耳边呼唤，让他就在寡妇桥下清洗猪头。
吴旺庚心里暗骂：“大白天见鬼了，这是水鬼要找替身啊，幸亏老子以前跟师傅学过两年。”
他索性坐在路边，掏出旱烟杆抽起烟来。
一边抽烟一边默念安魂咒：“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聚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虚。……”
他越念越快，直念到“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心里的恶念才渐渐被压下去。
“原来是你在作怪，算了猪头吃不成了。”
他抓起背篓里的猪头，那猪头仍然呆呆地盯着他。
“不要再出来害人，要是下次被我撞见了非把你喂狗，让你尝尝被狗啃的滋味。”
吴旺庚提着猪耳朵，奋力把猪头扔进遥水河。
河水打着漩涡把猪头吞噬，片刻不留半点痕迹。
吴旺庚拍拍手，叹了口气才背背篓往村里走。
这时候阳光早已划开了雾气，只有河面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烟雾。
回到村里，吴旺庚见大樟树底下又坐着一群人聊天，把背篓拿回家，就加入闲聊的队伍里。
“旺庚，今天赶集的人多不多？”老癞子主动和他打招呼。
“不多，供销社里没什么人，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想去赶集！”吴旺庚惊讶地问。
“昨天晚上抓了两只野鸡，想去集市上换点钱花。”老癞子如实说道。
“你运气好，出门总能逮到些东西，我出去怎么就搞不到呢？”吴旺庚很羡慕老癞子。
老癞子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我有独门方法，你磕头拜个师，我教你！”
“拉倒吧，我有师傅，不用你教！”吴旺庚连忙摇头。
“你师傅教过你什么？”老癞子撇嘴不信。
“我师傅教过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保命的本事，你信不？”
看着哄堂大笑的众人，吴旺庚把刚刚碰到的怪事添油加醋地讲给众人听。
“操，可惜那个大猪头了，旺庚叔，你不要也别扔哪。”二杆子急得直挠头。
“哼哼，被不干净的东西染指过的猪头你以为还可以吃，不信哪天你拿敬过先人的供献吃，保证没有一点滋味。”老癞子咂吧着嘴说。
“还是癞子兄弟见识多！”吴旺庚由衷地赞叹道。
“唉，我从小挨饿，常饿得上别人坟头偷贡品吃，你别说，真的没有一点滋味，像嚼蜡似的。”老癞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二杆子一缩脖子，摇头说：“以后这样不明不白的东西还是少捡，癞子叔，你的野鸡打算卖多少钱？”
“不多，给我一块钱，我就给你一只鸡。”老癞子伸出一个指头。
“唉，买不起，看来想吃肉，还是得做梦啊。”
二杆子拢起手离开人群，独自回家做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