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异象
一九六三年的春天到了，惊蛰刚过，人们还没来得及播种，春雨便连绵下个不停，遥水河的水位一天比一天高。
人们害怕前几年的春涝重现，默默祈祷雨不要再下了。
果然，他们的祈祷似乎得到应验，没过两天，积雨云退去，天空放晴，久未露面的太阳普照大地，遥水河边的垂柳冒出新芽。
生产队长抓紧时间组织社员播种育苗，水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
村庙前的大樟树下，没有人管的小孩占据了大人们聊天的位置，在树底下用尿和泥玩。
“快来看，怎么这么多癞蛤蟆？”
“哎呀，真吓人，这些癞蛤蟆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别抓它们，它们的眼角边会流白色的奶，手碰到了会烂的。”
小家伙们手里紧紧抓着石头，纷纷往后靠。
癞蛤蟆越聚越多，大有占领大樟树的态势。
“用石头砸！”
孩子头小星拉开了架势，指挥小伙伴道。
一块块石头随即雨点般落向癞蛤蟆群，被石块击中的癞蛤蟆有些翻了肚子，有些血肉模糊，无一不立刻身亡。
“太多了，砸不完，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被血腥场面吓坏的兰花拉着小星的衣襟央求道。
“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小星牵起兰花的手，把他护在自己身后。
“走，回家去，再不回家你爹回来要打死你。”
二杆子偷懒，没有去挣工分，百无聊赖的他走过大樟树下，发现几个小孩子在和一大群癞蛤蟆较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杆子，你快来看，这么多癞蛤蟆从哪里来的？”
小星看二杆子不远不近地站着，顺嘴问道。
二杆子走近，一把抓住小星的脖领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脑袋上，怒骂道：“兔崽子，二杆子也是你叫的，叫叔叔知道不？”
小星吃痛，回转头怒视着二杆子，“哼”的一声便不再说话。
“跟你爹一个德性，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二杆子放开小星，准备走开。
“你爹才是茅坑里的石头，你们一家都是茅坑里的石头。”
小星见二杆子侮辱他父亲，立刻不干了。
“哎，你这个兔崽子，欠揍是吧？”
二杆子撸起袖子，露出干瘦的胳膊就要教训小星。
“你敢打我，我叫我几个叔叔掀你家房子！”
小星不服气，倔强地扬起头瞪着二杆子。
二杆子一愣，小星叔叔们凶神恶煞般的模样立刻浮现在眼前，不由打了个寒颤放下扬起的手，笑着说：“算你小子走运，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星鼻子里再“哼”一声，不再理会二杆子，二杆子无趣，迈步要走。
突然，从村西边黑压压飞来一片麻雀，围着大樟树不停盘旋。
“这又是怎么了？”
二杆子停下脚步，扬起脸往树上看去。
“乖乖，这么多麻雀！快、快，用石头打，打了麻雀烤着吃。”
小星跑到一边捡石头，然后抡圆了胳膊往树上打，停在树上的麻雀受惊飞起来，带动所有麻雀跟着飞。
“打不到，要拿火铳打。”兰花在一旁出主意。
“算了算了，我们家的火铳我爹藏起来了。”
小星摇头再扔出一块石头，石头越过树杈掉在村庙的房顶上，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
“爹回来了，爹回来了。”
兰花突然欢呼起来，她快速跑向下工的社员，搂住一个男人的大腿。
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吴茂良，也是吴显安的亲侄子，他的父亲吴贵安在解放前和移民村的械斗里惨死。
吴茂良笑吟吟地一把抱起兰花，问：“小乖乖，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爹，有很多癞蛤蟆，在那里，树上还有很多鸟。”
兰花指着大樟树兴奋地说。
吴茂良顺着兰花指着的方向看去，惊讶地问旁边的社员：“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不管他，回家做饭吃，下午还要下地干活。”
社员们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癞蛤蟆和麻雀在这里聚集，便不再理会，纷纷回家吃午饭。
吴茂良一路抱着兰花，问道：“小乖乖，你上午都在玩些什么？”
“爹，我们在打癞蛤蟆和麻雀玩，小星打死了很多癞蛤蟆。”
“下午不要再去了，癞蛤蟆有毒，哪里碰到要烂哪里，听到不？”
“嗯，好。”
说话间，二人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兰花大喊：“姆妈，我们回来了。”
“哎，你爹也回来了？”
从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
“我回来了，做饭了没有？饿死了。”吴茂良向厨房走去。
“奇怪，今天上午咱们家水井里的水突然干了，煮饭的水都没有，你去别人家挑担水回来吧。”
吴茂良一进厨房，女人解秀向他抱怨。
“奇怪，这口井从我记事以来就没有干过，我去大伯家里挑水回来煮饭。”
吴茂良拿起墙角的扁担，挑着木桶出去了。
解秀坐在灶间等丈夫回来广，可没过一会儿，吴茂良担着空桶回来了，他边走进厨房边说：“糟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伯家井里的水也干了，解秀，中午没饭吃喽！”
“那怎么办，你下午还要去上工。”解秀皱眉说道。
“哎，算了，我去看看谁家的水缸里有存水，先解决吃饭的问题再说，下次我们厨房也买个大水缸。”吴茂良无可奈何地说。
“快去快去，真啰嗦。”
见解秀不耐烦了，吴茂良提个小桶再次出了院子，经过村庙前的大樟树时，树上的鸟群飞的一只不剩，地上的癞蛤蟆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几具被孩子们打死的癞蛤蟆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