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双龙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疯传寡妇桥村是双龙地,哪一年村里要是死了一个人,那这一年村里铁定还要再死一个人。
一九五九年春天润清叔公的离世,让这小山村的老人们紧张起来,他们心里无不担忧这个魔咒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可惜政府破除封建迷信,人们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山上的破庙里祈福,如今庙里越发的残破不堪了。
吴显安退休以后,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棵大树下度过的。
以至于他老婆凝香说他对这棵树比对她都亲,吴显安只笑笑却并不辩驳。
自从他儿媳妇回了娘家,一晃几年不回家,儿子吴义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赌成性,管也管不住,加上婚姻的失败,更是破罐子破摔,成天不着家。
老婆凝香也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主,在家稍有不顺就暴跳如雷。
因此,吴显安不喜欢窝在没有人气的家里,常坐在大樟树下和人们聊聊过往打发时间。
这天,不冷不热,太阳也好,村庙旁的樟树下又坐着一群无所事事的老人。
“五一年遥水河上筑坝蓄水后,我们寡妇桥的风水才变坏了!”
说这话的是老态龙钟的梅花奶奶,她是村里活着的辈分最高的老人。
吴显安没吱声,在遥水河上筑坝蓄水是他的任上做的一项引以为傲的水利工程。
可在一些迷信的老人眼里,这项工程改变了寡妇桥村的风水,使这里变成了双龙地。
“是哦,从那年开始,村里每年死人都两个两个死!”
老路头嘴长,梅花奶奶刚说完,他就忙接口道。
“不会吧,这么邪门?”
桂英嫂子撇嘴说道,还偷偷看了吴显安一眼。
“怎么不是呢,你们看看是不是:做好大坝那一年宁良得了大肚子病,没两个月就死了,同年怀安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老路头扳着指头继续往下说:“大德淹死的那年,九安没两天也死了。”
“还有,去年上半年麻婶中风死了,下半年香芸就死了。”
老路头说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坐在一起的人们也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都沉默不语。
是啊,今年润清叔公离世,不知道另一个倒霉蛋会是谁。
梅花奶奶说道:“阿弥陀佛,要死就死我们这些老家伙,年轻人可千万不要死!”
老路头说道:“生死天注定,该死的时候躲也躲不了……”
老路头还想接着说,看吴显安一脸怒意地看着他,连忙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吴显安坐不住了,关于寡妇桥的风水,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如果人们非得把这样的结果归罪于他经手的水利工程,他是接受不了的。
吴显安起身拿起他的竹椅,又愤愤地剜了老路头一眼,往家里走去。
老路头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忙把头转向一边,等吴显安走远了才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表示不满,旋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地离开了。
向勇自参加工作以来,吴佐成家里的经济状况才好一些,现在向往也参加了工作,家里愈发宽裕了。
吴佐成总算是苦尽甘来,扬眉吐气。
手里有了钱,他就希望向勇能早一些成家,可向勇自打和陈晓棠耍朋友以来,反而不着急了。
吴佐成看老大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就琢磨着先让向往和香菱把婚结了,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但他问了向勇,向往才十六岁,婚姻法规定男方二十岁,女方十八岁才能结婚。
给向往完婚的愿望泡了汤,吴佐成着实愤懑了一阵子。
有了积蓄,向直和向前的学业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可以把心思都放到学业上。
向直已经上了初中,学习成绩不错,他老师说只要保持住,考县里的高中是没有问题的。
向前读四年级,在向勇对象陈晓棠的班上,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
四个小子都有出息,吴佐成这个上门女婿终于扬眉吐气。
人有钱就总遭人惦记,吴佐成吃过这方面的亏,因此他不再过问家里的财政大事,有借钱的他都打发到玉英那里。
玉英总能巧妙地应对,那些信誉良好且真要钱救急的往往不会空手而归。
吴长庚自从被赶下村长的宝座,赌得更凶了,家里断粮成了常态,没有钱就赶老路头出门借。
老路头找了几次吴佐成,一分钱没有借到,慢慢两父子对吴佐成都有些意见。
特别是吴长庚,常对赌友说,吴佐成一家为富不仁,总有一天他们一要家破人亡。听着吴长庚的疯话,那些赌徒们对此一笑了之。
在春末的一天,吴长庚又赌了一夜。
早上,他打开破败的大门,一股清晨的寒意激得他打了几个寒颤。
门里桌上凌乱地散落着赌具,昨晚运气属实不好,把家里仅有的买油盐的钱都输掉了。
“唉,又要借钱过日子了。”
吴长庚叹口气,伸了个懒腰,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老不死的,昨天晚上就偷懒说不舒服,不肯烧热水给我们喝,害得我输钱,睡到现在还不起来做早饭。”
吴长庚嘟哝着骂他爹老路头,一边往里屋走去。
里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吴长庚花了些时间才适应了黑暗。
吴长庚向父亲的床头摸去,屋里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冲得他直皱眉。
好不容易摸到老路头的床头,老路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吴长庚怒从心头起,就想伸手打两下,可伸手一摸,却摸到老路头已死得硬邦邦的尸体。
老路头就这样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从此坚定了人们对寡妇桥是块双龙地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