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冲突
一九五九年的初夏，人们正为这恼人的天气发愁。
开春雨水过多，到早稻抽穗灌浆的时候却一滴雨也没有了。
公社里挤满了来找解决办法的生产队队长，旱情研究会也开了一场又一场，就是没有好办法。
三队还好，前几年修的小水库蓄了一些河水，可以满足基本的农业生产用水。
社员们诚心地颂扬吴显安，他在任上为村里干了件泽被后世的大好事。
但是，别的生产队也打上了水库的主意，常偷偷地放水自救。
这样一来，三队自己的生产用水也紧张起来。
为防止偷水，生产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全体社员轮流到坝上日夜巡逻。
这天夜里，轮到吴佐成和老癞子上坝守夜。
吴佐成匆匆吃完晚饭，拿着耘禾用的铁耙出了门，来到老癞子的破屋前，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应答。
吴佐成摇摇头，这不靠谱的老癞子估计又玩去了，他只好一个人出村去巡坝。
走到村庙前，樟树下坐了几个村民在扯闲篇，其中正好有吴佐成正寻而不见的老癞子。
“癞子兄弟，你在这里啊，今天轮到我们俩巡坝，你去不去？”吴佐成问道。
“去，佐成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家拿一下家什。”
老癞子看是吴佐成，忙起身回家准备东西。
吴佐成只好加入闲聊的人们，听他们说着稀奇古怪的往事。
时间不长，老癞子全副武装地转来，只见他拎着竿打猎用的火铳，背上搭着火药袋，两只猎狗一前一后跟在屁股后面。
吴佐成问道：“癞子兄弟，你这是要打猎？”
老癞子笑道：“有野兽打就打野兽，要是有人偷水就打人。”
吴佐成一惊，忙阻止道：“可不兴用铳打人，要出人命的，有人偷水赶走就是了！”
“我知道，刚刚跟你开玩笑哩，新社会杀人要偿命的。”老癞子认真地说。
二人肩并肩走出村子，一起向寡妇桥的上游快步走去，白天巡坝的社员还在等他们接班。
天色尚早，远远地，老癞子看见坝上不对劲，上面聚集了一伙人，看来是本队的社员被这伙人围住了。
“佐成哥，你回去叫人，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癞子仗着手里有火铳，满不在乎地对吴佐成说道。
“好，你尽量不要开铳，等我叫人来再说。”
吴佐成怕老癞子开铳伤人，叮嘱道。
“我心中有数，你快回去吧。”老癞子催促道。
吴佐成只好转身朝村子的方向跑，老癞子不慌不忙地带着猎狗迎了上去。
吴佐成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村里，赶到生产队队长吴正庚家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把坝上的事一说，吴正庚不敢怠慢，忙拎起锣满世界喊人。
不多久，成年的社员们在村口集合，拿着锄头铁耙义愤填膺地朝坝上赶去。
话分两头，老癞子带着猎狗走上大坝，猎狗的吠叫声把大坝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嘿，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欺负我们寡妇桥的人。”老癞子笑嘻嘻地大喝一声。
那群人见只来了一个人两条狗，没有注意老癞子斜挎着的火铳，并不把老癞子放在眼里。
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应他，倒是受到合围的三队社员见老癞子来了，忙上前说道：“他们来抢水，还要打人。”
老癞子仍然笑嘻嘻地问道：“他们打了你们没有？”
“他们刚要出手你就来啦！”
“好，不要担心，佐成回村喊人去了，这里有我！”
老癞子拍着胸脯给他们打气。
“他们才来了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
对方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站出来，就要解决这些耽误他们放水的麻烦。
“黑子，大黄，他再敢上前咬死他狗日的！”
老癞子大吼一声，两条猎狗立刻呲牙咧嘴地对那人做出欲扑的姿态。
那人一看凶神恶煞似的猎狗，气焰顿熄，怏怏地不再作声。
“朋友，这遥水河不是你们三队一个生产队的，我们放点河水不犯法吧？”
见来武得不行，对方人群里出来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头子，朝老癞子拱拱手道。
他说话的时候把“河水”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表示这条河不独属于三队。
“我只知道这是我们寡妇桥的爷们辛辛苦苦花了几个月才筑起来的，那时候你他妈的干什么去了？”
老癞子毫不客气地把老头顶了回去。
“你别不识抬举，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三两只小虾米，一个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们淹死！”
老头恼羞成怒，声色俱厉道。
“哼哼，那要看我手里的火铳让不让。”
老癞子捏紧火铳，把枪口往上一挑，对准了老头。
老头吓得倒退几步，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不敢，现在不比解放前，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你上来试试，看我的铁砂子长不长眼。”
老癞子从来不怕别人诈他，仍然笑嘻嘻地对老头说道。
两边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敢打破这危险的平衡。
其实老癞子心里也在嘀咕，万一对方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他们这几个人是万万顶不住的，汗水顺着他的脊背不断流下，他只希望吴佐成快点带人来支援。
正当老癞子心理防线快要崩溃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知道，村里的援军终于到了。
果然，对方听见嘈杂声，立刻不安起来，老头子和壮汉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话，冲老癞子说道：“既然你们三队不肯让我们放水，那我们也没有办法，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走，回去！”
那群人立即转身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