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上学去
一九五一年夏天就要结束的时候，村长从乡里带来了好消息，村里的孩子有地方可以上学了。
乡里的小学经过修缮扩编后，已经焕然一新，县里也派来了一批新教师，各村的适龄儿童都可以报名上学，学费是一个学期稻谷50斤，住校生加稻谷30斤，膳食费用自理。
吴佐成的儿子们有两个符合条件。老大吴向勇此时已经过了十周岁的生日，早到了应该启蒙读书的年纪。老二吴向往也已经八岁，整天吵嚷要和大哥一起上学。
临开学前十几天，吴佐成和玉英趁着晚饭时间给兄弟四人开了次家庭会议。
他们考虑让向勇和向往去乡里上学，但住校不现实，一来家里有些农活还需要他们帮忙，不能因为上学就不管了；二来一家人分开吃饭家里开支也加大，承受不起。所以两兄弟如果想要上学就必须要走读，每天往返走十多里路。
为了可以上学，向勇和向往很痛快地答应了父母亲的条件。在得到父母的认可后两兄弟相视会心一笑。
老三向直可怜巴巴看着兴奋的哥哥们，他也想上学，但苦于年龄不够标准，只能在家里带四岁的小弟向前。
关于读书的会议在吴九安家里同样上演了一次，这次会议不像吴佐成家般轻松，却分外沉重。
自从秀秀死后，吴九安日益消沉，整天以酒浇愁，连地里的活也不怎么管了。生活的重担早早压在了大女儿香芹的身上，里外操劳的香芹其时只有十四岁，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应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文化。
但是她不能，她成了这个没落家庭的主心骨，妹妹和弟弟们需要她辛勤的付出。
在饭桌上，吴九安不出意外又喝多了，并开始低声地胡言乱语，香芹忙和二妹香草左右架着他回到床上，让他躺下。
其他的妹妹们一个个面带菜色，非常懂事地停了筷子，等两个姐姐一起吃饭。
只有大德不管不顾，兀自吃着眼前木碗里的饭粒。
香芹、香草安顿好父亲，回到饭桌前坐下，闷头吃了会儿饭。香芹才开口道：“下午显安大伯来家里了，问我们家姊妹几个哪些去上学？”
妹妹们再次停下筷子，眼神期待地看着大姐。
“可是爹爹说女孩长大了迟早要嫁人，还要花那么多谷子去供养读书，不值当。”
听着大姐的话，姊妹们极度失望，眼前的饭菜也不香了。
香芹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反驳了爹爹，都新社会了，女孩一样可以上学，爹爹最后才同意送两个人去乡里小学念书。”
香芹把这个消息好告诉妹妹们。饭桌上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姊妹六人中，除了大德才四岁不够年龄外，其余的五个女孩都到了该上学的年龄。
香芹是不可能再去读书的，虽然年龄并不大，她却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不可能抛下一大家子去上学，这一点她也和父亲达成了共识。
二妹香草十二岁，身板硬朗，继承了母亲的优点，很有把子力气，是香芹工作中得力的助手。
三妹香芸十岁，是所有弟弟妹妹中最聪明的一个，长的也最好看。
四妹香菱和五妹香菊是双胞胎，都是八岁。
她们谁去读书，谁留下帮衬家里让香芹很苦恼。
在她心里，是希望二妹和三妹去上学的，四妹五妹再等上一两年，大一些去读也不迟。
可是香草懂事地拒绝了姐姐的善意，她去读书，父亲本已指望不上，全部生活的重担将压在姐姐香芹一个人身上，她不忍心，决定留在家帮姐姐。
现在剩下香芸、香菱和香菊三人，她们都渴望上学，但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再说了，她们都走了谁来看护大德？
最后还是香芸出了个主意，三人抓阄，找三根草棍，二长一短，摸到短棍的人在家。
香芹觉得这个方法公平，去或者留全凭运气，她这个做大姐的心里罪恶感也减轻了不少。
香草从院子里找来三根草棍，放在手心给姊妹们看，确定没有问题后反身打乱草棍的次序，捏紧拳头回身依次让三个妹妹挑。
香芸闭着眼挑了一根，紧张地攥住等两个妹妹的最后选择结果。
如果妹妹们选的草棍一长一短，香芸就能去上学了，要是她们选的草棍一般长，那她将留在家里。
香芸心里惴惴不安，捏紧了攥着草棍的手。
香菱先抽出一根，等香菊抽完最后一根两人各自摊开手心，香菱的比香菊的长。
很显然，香菊拿到了短的那根，她必须留下来。
香芸和香菱对视一眼，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却又不忍在姊妹们面前表达出她们的喜悦。
香菊倒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大度，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在家里带大德，反正我也不喜欢读书！”
香芹长长舒了口气，对香芸和香菱说：“既然有了机会，你们两个人要好好学习……”
终于，开学的日子到了，寡妇桥村只有四个孩子去上学。
这天一大早，吴佐成备好稻谷，放在独轮车上，准备拉去乡里的小学当学费。
向勇和向往快乐地跟在父亲屁股后面，相互打闹取乐。
走到吴九安家门口时，吴佐成看见香芹在看着堆积在门前的两口袋粮食发呆，她们家没有运输工具，一百斤粮食从村里运到乡里让她犯了难。
吴佐成和香芹打了声招呼，把她的粮食抱上自己的车，帮忙一起送去交学费。
香芹高兴地谢过吴佐成，叫来香芸、香菱姐妹俩，跟向勇、向往一块去乡里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