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改正归邪
老癞子分了土地和房屋,一开始狠下了番决心想洗心革面,好好经营自己将来的人生。
可开春后,老癞子却犯了难,从小手不捻四两的他根本做不了农活,为此他很是苦恼了一阵。
这天,老癞子难得提了一盒赶集买的点心去了吴佐成家,吴佐成正在吃晚饭,留着他一起喝两杯,老癞子很矜持地推辞了一番才坐下,玉英已经给他布置好了碗筷。
酒过三巡,老癞子说他不善耕作,想把地交给吴佐成打理,等粮食熟了给些他做口粮就行。
吴佐成拍着老癞子的肩膀劝解道:“兄弟,政府好不容易分了土地给你,就是希望人人都能自力更生,你把地给了我种,那你自己干什么去?我看这样吧,反正我家的地不多,忙完了我家的地,我好好教你怎么侍弄庄稼,你看,我以前也从没下过地,还是到这里才现学的。”
老癞子感激地谢谢吴佐成的好意,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唉,我这辈子算是被赌给害了,从小就喜欢偷我爷爷的铜板去和二流子赌钱,心思根本不在务农上,读书也不是那块料,所以一直瞎混到现在!”
吴佐成惊讶道:“你还喜欢赌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癞子摇头笑道:“怎么不赌,那是你不喜欢和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人凑一块,要不准会听他们说起我此前的壮举!”
吴佐成对老癞子的壮举很感兴趣,非要他说说。
老癞子拗不过,便和吴佐成说起一件以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那是我十五、六岁时候的事了,前一年我爹爹刚刚去世,隔年清明节一大早,我姆妈拿出一早买好的纸钱和供献,叫我去给先人扫墓,我不愿去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扫墓有什么用。”
老癞子接过吴佐成递过来的旱烟,抽了一口接着说道:“没有办法,我不去姆妈就用手指甲掐我,她掐人可疼了!”
老癞子红了眼睛,又抽了一口旱烟,然后磕掉燃尽的烟丝,把烟枪递还给吴佐成,说道:“我没有办法,只好用锄头挑着篮子去扫墓。半路上碰到了村西头的吴老路,就是现在的老路头,吴长庚的老爹,他也嗜赌如命,还喜欢出老千,我的赌博还是他教的。哎,扯远了!”
吴佐成插嘴道:“后来呢?”
老癞子咂咂嘴,说道:“那小子也被他爹逼着去扫墓,一肚子不情愿。也不知怎么搞的,我们两个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的人凑在一起,赌瘾却犯了,还是我后来提议干脆赌纸钱!”
吴佐成“噗呲”一声,把嘴里含的一口酒喷了出去,赶紧用袖子揩嘴掩饰尴尬。
老癞子没有介意,突然两手一摊说道:“吴老路那个天收的,连赌纸钱都出老千,把我扫墓的东西全赢走了,害得我到祖先坟头只作了揖,给祖先赔罪,承诺第二年烧双份纸钱。”
吴佐成忍不住哈哈大笑,老癞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吴佐成好不容易止住笑,问道:“后来呢?第二年你真烧了两份?”
“没机会喽!当年夏天我不小心把房子点着,都烧没了,姆妈也出走了,从此我再也没去给祖先上过坟!”老癞子忽然耷拉下脸,低沉地说道。
二人各自陷入沉思。这顿饭他们吃了很久,老癞子最终被吴佐成说服,以后试着学习耕种,以他现在的年纪,说不定努把力真的能娶个媳妇,为他本已凋零的家能有后代传承。
老癞子开始跟着吴佐成下地,出点力气也倒没什么,老癞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早起,这无疑要了他的老命。
可是农忙时节,谁也不可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特别是干旱季村民都要早起给水稻田放水浇地,通常都要半夜爬起来,否则被别的村民先放好水,要等很久。
这天,老癞子感觉自己刚刚才睡着,正做着美梦。突然被吴佐成的敲门声惊扰了好梦,他极不情愿地随着吴佐成下了地。
村路上,老癞子兴致很差,不停地打着哈欠。
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月光倾泻下来,把花草树木的轮廓显现出来,夏虫成双成对地在银色月光下呢喃私语,忽而被老癞子的咳嗽声惊得噤了声。
老癞子的田和吴佐成紧挨在一起,走过寡妇桥不远就到了。
平日里老癞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敢进山猎野兽。但自从秀秀跳河淹死在寡妇桥下后,他无论如何是不敢一个人夜晚从这里经过的。
心惊胆战地上了桥,老癞子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不由自主地快走两步,让吴佐成落在后面一点断后,心里才稍安。
挖开田埂放完水,他们用锄头把田埂重新堵好,扛着锄头去河边洗。
月亮已经西斜,但还是很亮,老癞子突然看见前面桥边的巨石上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影,顿觉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拉了一把吴佐成,颤声说道:“佐成哥,那里有人!”
吴佐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野里空空如也,他疑惑道:“没有啊,你是眼花了吧?”
老癞子揉揉眼睛,再看时巨石上也什么都没有了。他拍拍“突突”跳得厉害的心口,赶紧加快脚步过了桥。
过了桥,老癞子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与好奇,又回头瞥了一眼。
“妈呀!”
老癞子大喊一声,扔掉锄头拼命跑了,就连吴佐成这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也被他吓了半死,跟着跑起来。
这一夜的经历严重挫伤了老癞子的自信心。他思前想后还是坚持把地交给了吴佐成耕种,他又过上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