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口供
“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警员宋扬坐在朱诺面前，语气随和，也许是因为坐在对面的这名女子是他们沈队长的女朋友吧，所以显得十分客气，一点儿也不像在录口供。
“当时我去洗手间……”想起刚才那一幕，朱诺心悸之余更多的是懊悔，那名孕妇显然就是凶手。当时她极有可能刚刚作完案，竟然从自己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逃走了。为什么这样粗心大意？想着想着，朱诺懊悔更甚，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你还记得那名孕妇的样子吗？”宋扬继续问。
“她当时戴着口罩，看不清楚她的脸，我只记得她是披肩卷发，其他的……没留意。”
“没关系，记得多少算多少，回头我们安排同事进行画像，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一定积极配合。”嘴上这么说，但朱诺知道自己其实提供不了什么线索，因为她真的不曾留意凶手的样子，谁会在上冼手间的时候留意别人有何特征呢？而且还是擦肩而过的。
“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继续向你了解情况。”
“没事。”朱诺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累，仿佛自己是一片树叶，轻得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死者的惨状此时此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套被鲜血染透的蓝色运动装，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令她思之悸然。
“ok，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叫人送你回去。”宋扬起身道。
“不用了，我跟我表姨一起来的，我们自个儿回去就行了，谢谢你。”朱诺摇了摇头，目光扫视四周，寻找沈易的身影。她多么希望沈易现在能陪在她身边，给她安慰、给她温暖，可是沈易到达案发现场后忙东忙西，根本没时间搭理她，跟前些天在石鼓山案发现场一模一样。倘若上次是因为她的记者身份而不便说话，那么现在呢？
我是个受到惊吓的目击证人，他究竟在意什么呢？
罢了罢了！朱诺有些伤感地站起身。孙娴茹正挤在警戒线外围观热闹的人群中，见朱诺望过来，她便使劲地挥挥手。
“为什么选最后一间呢？”
问话的是一名女警，看起来非常年轻，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虽然面带微笑，但目光凛人。朱诺觉得她有点儿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刚才宋扬做笔录的时候，这女警一直站在宋扬身后，现在忽然开口，朱诺没明白她的意思，眨眨眼问道：“什么？”
“洗手间共有四个蹲位，为什么你首先选最后的蹲位？”
“哦。”朱诺朝洗手间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地说道，“洗手间没有门，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瞧见前三个蹲位。”
“但里面有门，关上后外面根本看不见，而且这里是走廊尽头，除了上洗手间，极少有人经过。”女警一直盯着朱诺的眼睛。
“也许是一种潜意识吧。”朱诺有些不悦，她不明白女警言出何意，这跟案子有关系吗？而且她的眼神让朱诺不舒服，像是想从她身上套取些什么似的。
“我想也是。”女警微笑着点头，摩擦着手掌，“换成是我，可能也选最后的蹲位。”
“呃，今天到此为止吧，我想她已经很累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会耽误朱小姐太多时间的。”女警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打断宋扬的话，仍然盯着朱诺，“根据刚才的口供，你当时准备到最后的蹲位，但看到里面走出一名孕妇，于是你走进倒数第二个蹲位，是不是这样？”
“是的，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么你进入洗手间时是直接走向最后的蹲位，还是停顿了一下？”
“停顿了一下。”朱诺想了想，如实回答，“因为洗手间不仅简陋还有点脏，在我的印象中，医院的洗手间应该非常干净的，但这里……”
“停顿了多长时间？”女警打断朱诺的话。
旁边的宋扬抠了抠眉毛，露出不解的神情，在他看来，这些旁敲侧击的问题毫无意义。
“大概几秒钟吧。”
“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朱诺歪了歪脑袋，“没有。”
“确定吗？”
“当然确定，有什么不对吗？”
“哦，不是，你别误会，因为人经常在受到惊吓之后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尤其朱小姐刚刚亲眼目睹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而且跟极有可能是凶手的那名孕妇擦肩而过，这些对你造成的惊吓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我们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你进入洗手间停顿的几秒钟内，真的没听到任何声音吗？就是……就是比较恶心的声音，比如有人呕吐等等。”
女警的态度非常有礼貌，而且非常认真，但朱诺听起来却是话里藏话，尤其说到“极有可能是凶手的那名孕妇”时语气明显加重，那名孕妇是凶手，早已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了。她在怀疑什么？而且朱诺不懂她为什么如此强调“声音”。
虽然朱诺不大高兴，但还是仔细回想一番，然后很肯定地回答：“没有，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如果有听到像你所说的‘恶心的声音’，我一定印象犹深。”
女警的嘴角向上扯了扯，那表情显然是从朱诺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你认识死者吗？”女警的话很短，但每个字掷地有声。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静了下来，目光投向朱诺，期待着答案的到来。
“不认识。”
“好的，非常感谢你，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画像。”
现在？朱诺咋舌了。
旁边的宋扬想说话，女警抢先道：“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任何人碰到这种事都会难过，但这是一宗命案，而你是唯一与那名孕妇打过照面的证人，请你理解我们希望早日缉拿凶手的心情，拜托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朱诺不好拒绝了：“好吧，那我跟我表姨说一声，免得家里人担心。”
宋扬说：“没问题。”
女警却制止道：“对不起，希望你暂时不要跟外界联系。”
不要跟外界联系？这句话霎时把朱诺激怒了，什么意思？当我是嫌疑犯？
朱诺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沈队长呢？”
完了完了！宋扬暗叫不好，朝女警直翻白眼，搞什么嘛，完全不按规矩出牌，自作主张。
女警耸耸肩道：“不好意思，沈队长现在很忙，况且这也是他的意思，希望你配合。”
宋扬傻住了，沈队长有吩咐这事情吗？
沈易的意思？朱诺的心如坠雪地冰窖，她终于明白沈易为什么没搭理她，原来一开始他就怀疑她……
我是嫌疑犯？
朱诺凄然一笑，说了句“我明白了”，将挎包交给女警，一行热泪潸然而下。